第六百六十章备战
寝殿里,一股闷热的,夹杂着浓浓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年夕脚步顿了顿,面不改色的走进去。
龙床上的老人睁着眼睛,松弛的皮肤上斑斑点点。
岁月,不曾因为他是个皇帝而放过他。
玉渊在半丈外停下,不跪不拜,“听说你绝食了?”
用一个你称呼帝王,这若放在从前,这是何等的大不敬啊!
果然,老皇帝眼珠子转了几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想死,还不简单!”
玉渊像是浑然没有察觉自己无理,诡异一笑道:
“我这里多的是致命的毒药,有七窍流血而亡的;有全身腐烂致死的;还有如一万只蚂蚁同时啃噬你心脏的……我不介意把这些毒药都用在你的儿孙身上。”
宝乾帝眼珠子骤然睁大,额角青筋暴出。
“其实按我的意思,你早就不用留着了,但李锦夜是个孝子啊,他还想打完了仗回来,好好儿的替你养老送终呢!”
玉渊上前半步,继续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下,苏长衫死了,镇西军没了,凉州,荆州都被匈奴人给破了。那些被破的城池,男人被杀,女人被奸,白白嫩嫩孩子成为两脚羊,你一向自以为得意的盛世走到了尽头,他日百年人后,史书工笔该怎么写你是好呢?”
宝乾帝半张着嘴,嘴里发出“霍霍霍”的声音,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皇帝啊,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毕竟大莘现在这副样子,到了下面,是没脸和祖宗交待的。”
说罢,玉渊转身,轻声道:“一个帝王担不起这个天下,如同将军拿不起刀,农人举不起锄头,绣娘拿不起针一样,废物罢了,没资格要死要活!”
宝乾帝压在喉咙里的嗓音,始终发不出来,但眼中的杀意快要满溢出来。
但又有什么用呢!
帝王的权力被夺,和普通垂死的老人没两样。
李公公看着自己侍候了几十年的主子这副干瞪眼的样子,悲从中来,迅速抹了一把泪。
玉渊冷冷看他一眼,道:“公公哭什么呢?哭你的主子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吗?你可曾想过,那些死儿死女死爹死娘的百姓,他们找谁哭去?所谓千古明君不过是一场笑话!”
玉渊低低地笑了两声,转身离开。
李公公冲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哀哀欲绝道:“皇上啊,您别和安亲王妃一般见识,好歹吃点罢!”
宝乾帝张了张嘴,含糊的吐出一句话:“我要……活……要……睁……着……眼……睛……看……他……们……的……下……场!”
……
两日后,夜未央。
玉渊回到王府,累得懒得洗漱,和衣躺下。
江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军中传来消息。”
“你说吧,我累了,已经歇下,就不请你进来了!”
“大军已入豫州,王爷写了一个字--安。”
玉渊勾起嘴角,“那安字写得可是龙飞凤舞,下笔有力?”
“小姐,笔道苍劲,浑然天成。”
“是真安,你去吧!”
“还有一事,孙将军已筹得八万担粮食,明日一早押送出京。”
玉渊睁着像铁块一样沉重的眼皮,叹道:“八万担,远远不够,告诉他使出些手段来,再征!”
“是!”
玉渊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消失前,她想:暮之,我定不会让你饿肚子,定要让大莘的前方的士兵吃饱穿暖,耗也把匈奴人给耗死!
江锋在墙外静静等了片刻,见再无声音传来,这才向门口的罗妈妈招了招手。
“小姐这几天宫里宫外的忙,你们好生在一旁照顾着,万万不可马虎。”
罗妈妈重重点头,“你放心,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头一个舍不得她这么累!”
……
千里之外的豫州城,一片繁忙。
李锦夜到达后,一边让风尘仆仆的士兵们吃饭休整,一边将整个豫州分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指派专人负责。
接着他又令人清出几条街区,等士兵们吃饱睡足后,当街练兵,由齐进亲自指导他们。
齐进是大内第一高手,一招一式从不玩花架子,刀刀要的是人命。
这些镇西军长年在马背上生活,近身搏斗欠缺,而凉州、荆州两役总结出的教训,匈奴人最擅长近身肉搏。
李锦夜则脱下文袍,换上战袍,他没有任命任何将领,宣布亲自带兵杀敌,与匈奴人死战到底。
此刻的大莘军队,不再像苏长衫带领的那帮京兵,整个一盘散沙。
他的身后有在北狄的风霜剑雨中保家卫国的士兵;有一心为苏长衫复仇的谢奕为;有不惜抛下一切,为民而战的李锦云;还有无数想要活命,想保护家人的豫州百姓。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人也赶来了--曾经的蒲类公主,如今的蒲类王阿古丽!
她带了五千黑风寨的亲兵,于一个月夜赶到豫州,拄起长枪,头发像男人一样高高挽着。
李锦云看到她的时候,眼睛像是迷进了沙子一样,说不出的酸涩。。
这个曾经被大莘人屠了整个族人的女子,在割下了白孝涵的脑袋,与大莘彻底决裂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她不是为了大莘而来,而是为她唯一的亲人--李锦夜。
李锦云悄无声息的退出书房,把房间留给这对姨甥俩。
掩门的瞬间,他看到一旁谢奕为双手交握,平静地看着西北的天空,英俊的侧脸在微光里显出一抹凄凉。
李锦云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萧扶摇。
如果有一天,他战死在沙场上,那个女人会放下京中的一切,到千里之外来看一看他战死的地方吗?
……
书房里,阿古丽洗了把脸,把毛巾往脸盆一扔。
“回头打起来,老规矩,我从后面包抄!你们也不用缩在城墙后面打,直接打开城门干他娘的。”
李锦夜无奈地看着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士气!”
阿古丽冷笑道:“缩在后面,为守;杀出去,为攻。”
李锦夜深目看着她,不语。
阿古丽从腰后拔出弯刀,坐在榻边,弓着一只脚,用绢布细细擦试刀背,又道:“这就等于告诉了匈奴人,放马过来吧,爷爷就等着宰你们了,谁怕谁!”
李锦夜缓缓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守城,至于这一仗如何打,晚些再说!”
阿古丽收起帕子,刀往腰后一插,手用力的拍了几下李锦夜的肩:“阿夜啊,怎么打都成,小姨终归是要和你同生共死的,怕匈奴人个鸟!”
李锦夜扭头,浅笑:“北狄怎么样,不是让你先把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再来吗?”
阿古丽柳眉倒竖,“万一姑奶奶来晚了,谁帮你个小王八蛋收尸?”
李锦夜哭笑不得:“阿古丽,麻烦你以后和虚怀一起生活时,收敛一下你嘴里的脏话。”
“切!”
阿古丽叽笑道:“你当他不会讲啊,骂起人来比我还狠,我还不一定能骂过他呢!对了,苏长衫死,那老小子没哭鼻子吧!”
“哭了!”
“我猜他就哭了,可惜我不在他身边,否则……”阿古丽轻叹了口气。
“王爷,京中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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