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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三章 最后的大佬


  临近元旦,2005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徐腾在沪州的马勒别墅和父母团聚,一家五口,两个儿媳。

  晚上商量了一整夜,彼此定下很多规矩。

  新一年的第一天,凌晨4点,徐腾就乘坐专机飞往首都,徐总徐妈则留在沪州。

  生意越做越大。

  徐腾也越来越谦虚低调,万事游刃有余,少年时代的那股斗气藏在胸腹,仿佛到了一种能和任何人结交为友,也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的人生境界。

  他在江州和柳银霞、华煤铁玩的是缓兵之计,柳银霞、华煤铁或许是玩的一手骄兵之计,笑里藏刀,最终鹿死谁手,谁能问鼎江淮,谁知道呢?

  北泰山,南华银。

  华银系如今决策转战长三角,重建江泰系,盘踞长江经济带,十载之后,天下大势如何?谁知道呢?

  2005,这注定是徐家再度转型的一年。

  时代在变,徐家也必须不断变化,因为这是一个千变万化、风云莫测的大时代,神州大陆,草莽之中,红墙内外,豪杰数以万计,谁能问鼎天下,气吞山河?

  徐家想要做中国第一财团家族,绝对有钱只是第一步,从2005年开始,还有太多工作要做。

  2005年1月1日,徐腾是早晨9点飞抵首都,刚下飞机,来不及先去瑞麟宅,就在这个举国欢庆的佳节里密集拜访各方长辈。

  人脉很重要。

  即便是徐总徐妈,每到一省一市,也要先去拜访朋友,今年元旦时节赴沪,要拜访的各个方面更多,为华银系将重心转入长三角和长江经济带做准备。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新的规划。

  这段时间,华银系的联席合伙人、各省高级合伙人,包括中级的各市一、二、三级合伙人,也都在密集拜访各级政要和商界大佬,维护关系,洽谈新的合作。

  徐腾身为少东家,从这一年起,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家族生意的一个好处,人脉是能继承的。

  徐腾这位少东家亲自登门,很谦虚的以晚辈身份拜访各方大佬,效果可能要好于往年徐总徐妈亲自抵京拜会,因为他是首富之身,还能将身段放的很低。

  京都之地,要拜访的人太多,他要拜访的这些大佬,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拜见的。

  徐腾甚至是每个小时拜访一位商界领袖,拜访一个单位,一家央企,一家媒体,一路低调谦虚,频繁的躬身拜见,礼物只是家族财团旗下持有的两瓶红酒,略表绵薄心意。

  这么一路高频率,每日十余位的密集拜访,直到1月10日,徐腾才有时间拜访最特殊的北海系大佬“北海龙”韩骏,此前从未有过来往,这一次,特意由“花狐狸”郑荣引荐。

  双方在韩骏的老巢,渤海证券的金融街9号华银国际大厦B座10层会晤,楼下的3-5层就是“花狐狸”郑华的老巢,华夏证券西城区金融街营业部。

  “北海龙”韩骏同黑卡团在A股的恶战持续了二十余日,这几天正是急的怒火攻心,听说徐腾过来拜访,有点小惊喜,亲自下楼迎接。

  韩骏早就知道徐腾这段时间在首都密集拜访各方大佬,说实话,真没想到,他在华银系的心中也算是一方霸主的级别……这感觉还是很美的。

  其实,徐腾就是很好奇这位男人中的偶像到底有多帅,今天终于歇了下来,听说郑荣说罗玉娟、陈健那边至少损失了十个亿,更加好奇,特意过来拜访一下,看看传说中的“北海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段时间,徐腾真是谦良有礼,完全没有首富的架子,见到谁都礼让三分,非常客气,只要对方不轻视他,愿意结交,他也很喜欢和对方亲近闲聊,引以为友。

  泰山会的那些大佬素来不与华银系来往,南北隔阂……这也不怪别人,华银系的大佬同样不和他们来往,此前为了万科的事,其中几位还曾公开抨击华银系是靠炒股捞钱。

  徐腾照样维持着“温良恭谦,仁礼智信”的家训,谦和礼让,登门拜见,让几位大佬都很不好意思,特别是华芫置地集团的方总,元旦前夕还在抨击徐腾在长三角靠吹牛圈地。

  徐腾非常诚恳,直言自己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有些事,只要是雄踞一方的商界大佬,心里其实都明白。

  这多尴尬。

  这样的为人风范,真是“温良恭谦,仁礼智信”的表率,搞的方总还得替徐腾出谋划策,指点徐腾如何将这些地产项目做得更漂亮,更赚钱。

  今天拜访“北海龙”韩骏,徐腾也依旧是一番“温良恭谦”的低姿态,笑盈盈的主动握手,请韩大哥先坐在单人沙发里,他和郑荣坐在边上就行。

  这多尴尬,多不好意思。

  韩骏唏嘘感慨,亲自为徐腾泡茶,送上一杯,“徐公子,我是真没有想到您会过来拜访,这真的太不好意思,其实应该是我去拜访您的,主要是最近太忙,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您是不知道,最近也不知道是哪帮疯子,盯着我盘口狂轰滥炸,将我的这些盘口都炒上涨停板,最厉害的连续二十天涨停,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我都紧张的半个月没睡好了。”

  “北海龙”韩骏,军伍出身,今年刚过四十岁,却是第一代的操盘手,90年代初期就开始踏入股市,一晃已是十二年春秋。

  刚硬,精明,霸气,好色。

  这位北方的庄家大哥永远都剃着军伍的那种板寸头,身材不算是特别高大,但很壮实,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夹克,看起来并不像是手握上百亿资金的大庄家,而是一位安保队长之类的人。

  在徐腾这边,特别是遇到这么“温良恭谦”的徐腾,韩骏已经很收敛,刻意显得很亲切,依旧藏不住那一身悍匪般的霸气。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流传着哥的传说。

  韩骏就是这种级别,自打国内有操盘手的排行榜,这位“北海龙”就没有跌下前三,一直是常青树,整个华银系,唯有“扬子鳄”赵丹阳、“花狐狸”郑荣能与之媲美齐名,“老虎机”、“快刀手”都比他低一个级别。

  “老虎机”丁福根做盘劫杀某系时,还差点被这位“北海龙”半途偷了桃子,最后是真正的带头大哥,江湖大佬徐总亲自打电话,才劝退这位北方大哥,免得节外生枝。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流传着哥的传说……徐总是这个级别的顶端,食物链的最高级别,史前级别的沧龙,韩骏只能算是这个级别的中间层,大白鲨的级别。

  简而言之,徐总是能活吞韩骏北海系的级别。

  徐腾在A股,差不多真是小学生的水平,和这些闻名遐迩的操盘大师不能比拟。

  韩骏说他操盘的股票连续二十天涨停,睡不着觉,徐腾就不懂了。

  “涨停不是好事吗?”徐腾很谦虚,牢记元旦前夕,和父母相互确立的“温良恭谦,仁礼智信”家规,诚心向韩骏请教,“抱歉,我一般不炒股,学的也是书本上的东西,要请韩大哥多指教。”

  “唉,说是好事,其实也可能是坏事,俗话说的好,捧的越高,摔的越惨嘛。”韩骏很无奈,挠了挠头,“对手是逼我套现,我套现,他们就做空,最后就是硬拼资本。万一他们能够调用的资本比我多,搞不好,结果是我被屠杀。我其实也问过很多人,大家都不知道是哪一路子在攻击我。徐公子,韩大哥的钱看似很多,真的输不起啊。”

  这一次的事,华银系内部定下的基调就是死不认帐。

  徐腾不是故意玩虚伪,而是韩骏一旦输的太惨,得罪的人就太多了,华银系不能背锅,海星控股那边的黑卡团也绝不会泄露风声。

  这就是闷声发大财,只要华银系的这些著名操盘手不出击,各方都不会搞清楚来龙去脉。

  “狐狸,你不可能不知情吧,从哪里冒出来的独狼,损失十亿都不吭声,这不是小户人家,一定有来龙去脉吧?”韩骏的意思很清楚,他真的在怀疑华银系,除了华银系,那就是沪州江浙的那几位,可他已经亲自打电话问过,那几位只是乘势赚一笔钱,绝非主力。

  “神州大地,突然弄出来上百亿的资本很吓人吗?”郑荣一脸坏笑,还得安慰韩骏,“我看了,对方的操作有点像涨停板敢死队的风格,你问过宁波那帮人吗?”

  “问了,我第一天就怀疑是他们,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但也不是他们啊。”韩骏有点狐疑,不仅他怀疑,郑荣也怀疑是宁波那帮人,这就真的能说明很多问题,“可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资金,已经输了十亿都不罢休,这是要干什么,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吗?”

  “你是老江湖了,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套现,任他们炒作,你就稳坐钓鱼台,不可能输钱。”郑荣依旧是笑呵呵的安慰着韩骏,不当回事,虽然他知道,韩骏这一次恐怕是要输的非常惨烈。

  这件事和华银系有关系,但是,关系也不太大。

  罗玉娟那帮江泰黑卡团,从A股玩到港股、美股,早就是典型的国际游资,十亿美金的规模到处流窜,这一波打劫结束,下一波又会移师港股,华银系只是给他们这帮纨绔操盘手提供一个游资进出的通道。

  对“花狐狸”郑荣而言,少一个竞争对手总是好事。

  如果韩骏现在求救,当着徐腾的面,郑荣肯定愿意介入,调停双方一起捞钱结束恶战,毕竟恶战了二十多天,各路机构和散户捧场,双方一旦掉转枪口,联手屠杀机构、散户,也能赚不少钱,都不会亏。

  如果韩骏不求救,徐腾和郑荣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生意。

  一个操盘手的职业涵养就是坑爹坑妈坑客户,坑完朋友坑散户,坑完道友坑机构,只为自己捞钱,帮老板赚钱不过是顺路而为。

  徐腾这一次过来拜访,主要是见一下偶像,没有别的意思,请教一下,听“北海龙”韩骏绘声绘色的讲一讲当年坑杀国企期货公司的传奇故事,讲一讲“人傻,钱多,速来”的典故。

  彼此哈哈一笑,交个朋友。

  这就是A股的江湖。

  所有操盘手的下场都差不多,要么急流勇退,要么锒铛入狱,要么等待被伏杀的那一天。

  韩骏有很多朋友,很厉害的朋友,没有必要急于和徐腾、郑荣求救。

  他不求救。

  徐腾聊了半个小时,攒个人脉,这便主动告辞离去,回楼下的华夏证券营业部,在郑荣的办公室里单独私谈。

  郑荣临时当一次补课老师,帮徐腾讲解一下黑卡团和北海龙这二十天的激战,这才让徐腾搞清楚,韩骏睡不着觉是很正常的。

  韩骏操盘的七只股票,原本只有两个是无人读懂的妖股,现在变成了七只妖股。

  太复杂。

  徐腾只能说自己不适合炒股,搞不懂A股这个亚洲第一赌场的各种规则。

  “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咱们华银系大佬中的大佬。”郑荣真心觉得徐腾在股市方面是有天赋的,记忆力不错,数学水平也不错,算账快。

  有时候,胜负就在几分钟的时间,像罗玉娟那种涨停板敢死队,胜负更是一两分钟,必须以快胜快才能捞一波就跑。

  “钟霖?”徐腾猜了猜,华银系在上古时代的十大操盘手,他认识五个,最熟悉的就是李达霄和哼哈二将,丁福根和张雁翎,他都不熟悉。

  另外几位,有的已经退出华银系,有的不再做二级证券市场的操作。

  目前在首都这边的是钟霖,做私募理财投资,和“北海龙”韩骏的运营模式差不多,都是代理信托资金运作一二级市场,特别重视一级半和PE,二级做的很少。

  “他最近也在研究这个局,搞不好会伏杀韩骏,因为他俩有过节。”郑荣有点唏嘘,他刚开始炒股还是跟着韩骏,在韩骏手下做个红马甲,后来到沪州出差时意外遇到赫赫有名的钟霖,顺势就转投钟霖。

  钟霖那时是徐总身边的第一操盘手和军师,股市投资的总负责人,从95年一直干到2001年,分道扬镳,做自己的事业。

  这个道上,每个人都有一个诨号,通电话时尽量不说真名,避讳。

  钟霖的诨号是“猎庄大鳄”,长短线两个领域都是顶级的高手,也有一种说法叫“摸盘手”,大致意思是说,钟霖进入股市,说明股市见底,钟霖撤出,说明股市到了顶端。

  赵丹阳是钟霖带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风格,所以叫“扬子鳄”。

  95年到2001年,徐总、钟霖、石峻、苗少峰、雷利军、李达霄……那一拨人雄踞华泰证券的陕北路营业部,堪称是佛挡杀佛,人挡杀人,凶悍的一塌糊涂。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这一拨操盘大鳄在2001年的大牛市中激流勇退,散场离去,徐总移民港澳,专注海外投资,苗少峰彻底隐退,李达霄转型做银行的老总,雷利军移居新加坡,石峻转行做地产。

  钟霖在这些人中的年纪不算大,资历辈份却是最深,水平最高,因为他有一位师傅号称“天下第一庄”。

  徐腾在首都这边的事已经办完,该拜访的大佬都拜访了,既然有机会拜见一下当年指点徐总炒股的“猎庄大鳄”,肯定是要拜见的。

  据说,徐总94年入行炒股,虽说是赚钱很多,但也不算是很精,后来结识了钟霖,联手操作才奠定了今日的江湖地位,奠定了华银系的根基。

  钟霖并没有住在市区,而是在怀柔的兆龙广场,几百米外就是怀柔水库,平时就在家里办公,属下的几十名员工也都住在附近,很安逸的一种半隐退生活。

  因为距离远,徐腾和郑荣是乘坐直升机过去的,对郑荣和赵丹阳来说,钟霖的年纪虽然和他们差不多,却是两人的师傅,甚至可以算是徐总的操盘师傅,亦师亦友。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流传着哥的传说!

  钟霖是真正的传说级别,和“北海龙”韩骏不同,他真的半隐退多年,2001年以后,知道他的就已经极少极少,和徐总一样,很低调。

  在首都之地,想要将资金委托给他投资,得亲自登门,一年不说多的,15%没问题。

  他也绝不控盘太多资金,五十亿左右,只有1/5是自己的,其余都是帮别人管理,他的大部分资产还是在华银系持股,从不过问,40岁就开始过退休生活的潇洒大佬。

  直升机降落在怀柔水库东畔的小机场。

  徐腾跟着郑荣一路走过去,越过广场,到了这栋仅有十几层楼高的兆龙大厦,终于在电梯门口看到了一身深咖色羊绒外套的钟霖,很像是一个中学教师,戴着眼镜,带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副手前来迎接。

  虽然是退休状态,休闲生活,钟霖好歹也还是看报纸的,看到徐腾就认了出来,主动和徐腾握手,轻轻拍了拍徐腾的肩膀,“咱们总算见面了,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您见谅。”徐腾还是老招数,送给对方两瓶拉菲古堡。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啊,走吧,咱们上楼聊。”钟霖这才和郑荣抬手打个招呼,太熟悉,基本算是弟子,也不用太在意礼数。

  众人一行上楼,到了钟霖位于兆龙大厦12楼的办公室,很普通的一间办公室,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空间大一些。

  墙上有一幅字,装裱的很工整,上书“否极泰来”四字,落款正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庄。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徐腾特意多看了墙上的书法一眼,和郑荣坐在办公桌前的大班椅里,顺手接过一名女服务生送过来的紫砂茶杯。

  “好什么呀,承蒙你家关照,这些年都住在博爱医院养老看病。”钟霖挠了挠头,示意女服务生出去,将门关上,指了指茶杯告诉徐腾,“我估摸你这一次会过来找我聊聊,特意让人去锡州买了一套茶具,今天估计你差不多要回沪州了,没想到你又来了。”

  “你这基本就是隐退状况,传闻那么多,我父母都轻易不来见你,我更得避嫌。”徐腾苦笑一声,钟霖是正儿八经的江湖大佬,地位很高。

  当然,地位高不代表有实力,只是起步早,积累深厚,早已是旱涝保收的水平。

  “宫先生前几年出狱了吧,您和他还有来往吗?”徐腾说的是当初在927期货事件做空的主力,最后赔了几十亿的老前辈,那可是95年的事。

  什么概念啊!

  徐总和现在的沪州首富周凯就是那会儿结识的,当初一起做多。

  “去年4月份,徐大哥陪他过来了一趟,叙旧而已,没什么太多来往,当初要不是他判断失误,我师傅不至于卧床不起,一病十载,我师兄更不必跳楼自杀。”钟霖其实不愿意谈这个事,但他知道,徐腾既然来了,肯定会谈及此事。

  927事件的赢家中,徐总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三亿入场,豪夺十亿离开,前后也就是一天时间。

  华银系、沪凯系、淞金系……都是在这一战中获胜,从此拉开序幕,还有那位虎踞西南的“手遮天”,也是由此走向巅峰。

  空方就惨了,输的输,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钟霖在那一战中输了一亿,身无分文,转而投奔徐总做操盘手,卖命七载。

  徐腾对这件事很好奇,但也不好意思追问太多,换了一个话题询问钟霖,“韩骏最近的这一波行情,您怎么看?”

  “比之当年,虽然有点小儿科,可这一战真要杀到结局,韩骏怕是要破产的。”钟霖扶着眼镜仔细想想,有点唏嘘,“你们新生代的这批80后,操盘风格还真是很猛,前后输了十个亿,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盯着韩骏往死里掐,我要是他,我肯定害怕。”

  徐腾说钟霖有点像中学教师,其实也没错,这个人92年开始拜师炒股之前,还真就是一位中学的数学教师,而且是沪州一所知名中学的教师,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师傅。

  老前辈听说他是教数学的,对他有点兴趣,聊了一天就收为门生,还是民国的那种作风,讲究师徒传承。

  “你什么时候出手?”郑荣忽然问了一句,猜到钟霖肯定会出手,因为韩骏也是927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当年赢了不少钱。

  “为什么要出手?”钟霖觉得很奇怪,想了想,又扶了一下眼镜,“除非那几个80后扛不住了,不能完成追杀,否则,咱们别动。”

  “咱们的账户,来龙去脉,哪一拨是哪个客户的钱,韩骏多少都有点数,他那边的情况,咱们也大致知道。狐狸,我还是那句话,有些钱,咱们不能赚。那几个80后不同,他们是国际游资,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钟霖对这个事显得特别谨慎,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韩骏的七只股票加起来已经接近三百亿的盘口,多少机构和散户追涨啊?换句话说,这一波砍下去,十天蒸发两百亿是很正常的事。两百亿啊,我都不知道这帮孩子想干什么呢?

  “太疯狂了,对不对?”徐腾静静的喝着茶,很镇定,其实也在感慨,这一次连1404宿舍的顾学神都在疯狂炒股,据说已经不去屠龙实验室研究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了,一直和罗玉娟反复核算,反复操作。

  柳俊生不上课,陈健不管江州自来水厂的事,邢蕙云不管她爹的事。

  这帮黑卡团疯了,做梦都想玩个大的,一铲子挖死“北海龙”韩骏,他们是纨绔中的纨绔,手握十亿美金的疯狂赌徒。

  他们无所谓的,输了就各回各家,继承各家的资产,赢了就继续赌,从A股赌到国际石油期货。

  不愧是读经济系的纨绔。

  “确实有点疯狂。”钟霖也在喝茶,有点唏嘘,怀疑自己老了,忽然问徐腾,“你手里还有多少现金流?”

  “现金流?”徐腾忍不住哈哈大笑,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不瞒您说,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只有股票。”

  “哈。”钟霖大概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徐腾运作的项目太多,手里有多余的资金才怪,光是沪州的亚太金融信息中心就很恐怖。

  不过,徐腾永不缺钱。

  只要徐腾和江泰系的那帮纨绔需要资金,随时能抽调几百亿的资金砸盘,这就是钟霖断定韩骏会死的很惨淡原因。

  只要那帮纨绔被逼到极限,真能拿出几百亿的资金做杠杆,十天内活活弄死韩骏,而韩骏一点不知道。

  韩骏七个妖股的价格都被抬上天,护盘的压力太大,一天跌10%,连续7天跌停就能击杀韩骏。

  “他们做完这一波,最好休息一两年,别继续了。”钟霖提了一个建议,很真诚的建议,不希望这帮纨绔将自己玩进监狱。

  “我会劝的。”徐腾点点头,“何况,他们可以豪赌的地方很多,最近港股就很热。”

  “那也……。”韩骏的话没说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过电话听对方说着,一直在点头嗯着,过了几分钟才将电话挂掉,很慎重的看了徐腾一眼,“韩骏找汉泷系和淞金系帮忙了,前者和韩骏在联手操盘绵州高新,淞金系和韩骏的北海系,关系一直不错。”

  “迟早的事。”徐腾虽然不擅长炒股,但对于这种大局势的估算,倒是一贯很擅长,汉泷集团也是绵州高新的股东,应该是在负责护盘,同韩骏的北海系属于联合行动人,而淞金系和北海系都脱胎于当年的中经开,一南一北,经常联手。

  时至今日,淞金系、北海系在A股的操作模式还保留着中经开的那种痕迹,专注于一级市场,通过认股权证低价吸纳股权,再通过二级市场的炒作获取暴利。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最好都别动。”钟霖皱了皱眉,提醒“花狐狸”郑荣,“特别是你,一动就会暴露是华银系的分支庄家在打他。”

  “有人让你出手帮忙?”徐腾看着钟霖,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我和韩骏的私募资本,有几位信托人是重叠的。”钟霖想了想,很镇定,也有点淡然,毕竟是与世无争的退休大师,“不急,他们以后会感谢我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保住了存在我这里的几亿资金。”

  “小心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徐腾也提醒钟霖一句。

  “好。”钟霖是退出华银系的联席合伙人,仅此一位,名为退休,实则算是自立门户,只是很低调,和华银系还保持着很好的合作。

  “对了,我这一次过来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要退出华银系?”徐腾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良心。”钟霖戳了戳胸口,看着徐腾,有很多话想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一声唏嘘,“我们那些年的操作太疯狂,太残忍。现在没有过去那么疯狂,但还是很残酷。我年纪虽然不算大,可也不能一直靠安眠药入睡,对吧?”

  “嗯,是这个道理。”徐腾笑了笑,喝一口热茶,目光转移向窗外的怀柔水库。对方说的很对,华银系的操作模式和中经开、北海系、淞金系不同,这是一种整板块的收割,每一次都会血淋淋倒下十几家机构,倒下几十万散户、大户。

  愿赌服输。

  原始资本的积累总是很血腥的,即便徐腾没有经历过那七年的屠戮,也能想象其中的血腥,华银系的每一分钱,其实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普通人有一张红色的百元钞,总是越用越少,从红色变成绿色,从绿色的五十元再变成褐色的二十元,又变成蓝色的十元钞,变成紫色的五元钞,最后是一元硬币。

  华银系则是一个相反的过程,每一枚一元硬币都有机会变成红色的百元钞,从早期靠三株、脑黄金、太太口服液、红桃K等十几种保健产品积累巨额财富,从94年的927国债事件到2001年科技股浪潮的积累期,酝酿出华银系特有的整板块运作的成熟期风格。

  到2003年的转型年,到2004年的做空年,屠杀当年的各路道友,在斯威特系、中百系、泰跃系的尸骸上摄取最后一笔利润,几亿、几十亿的掏空。

  如果钟霖、郑荣要写一本书,记录这段历史,黑白的文字无论如何描绘,也都显得乏力苍白,无法真实的展露这段血腥的屠戮史。

  这些大佬的资本,归根结底也是来自于其他散户失去的本金,来自于小老板、小商人、大企业的实体经济盈利,汇聚在A股,汇聚在这个超级赌场。

  徐总94年入行,97年移居港澳,99年转战美股,2001年操作A股科技盘,2004年正式退出股市,专注实业,这十年的搏杀,十年的豪赌,死去多少庄家,又多少庄家大佬苟延残存,崩盘在即。

  北海系的韩骏、淞金系的魏总、汉泷系的刘总,差不多就是这个江湖上最后的大佬。

  这一刻,徐腾格守着“温良恭谦,仁礼智信”的家族风范,坐在钟霖的面前,坐在对方的办公室里,恬淡静雅,喝着一杯淡香浅绿的西湖龙井,追忆那些他未曾经历过的血腥日子。

  他大致能够想象,昔年的钟霖何等凶狠多谋,在徐总麾下操控资本,算计群雄,摒退各路庄家大佬,洗劫七千万股民。

  钟霖退隐。

  赵丹阳、丁福根、张雁翎三大杀手接盘,乘着十年一遇的大熊市,乘着昔年队友的孱弱之机,伏杀各路大佬,将他们推出去送死。

  钟霖,这位所谓的“猎庄大鳄”,当年也不过是算计其他大佬,劫财不劫命,赵丹阳和丁福根可是连命都要。

  北海、淞金、汉泷……这些都是江湖上最后的大佬,既然也来送死,何乐而不为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徐腾静静的品畷这杯温热的西湖龙井,品着茶香,俯览远处的怀柔水库,谈不上铁石心肠,谈不上无情。

  他不算是很懂股票市场的血腥毒辣,但这个江湖,要不了多久,恐怕连最后的几位大佬也得凄惨离场,谈股色变。

  因为这个江湖已经变了,时代变了,新时代有新时代的规矩。

  在这一点上,华银系算是很聪明,只留下“扬子鳄”、“花狐狸”、“老虎机”、“快刀手”这几位操盘手,继续控盘私募资本,其他人,该隐退的隐退,该做实业的做实业,该做地产的做地产,该开赌场的开赌场,该投资高科技的投资高科技,在这江湖留下无数的传说,既不见人,也不见影,死无对证。

  哪怕是徐总,也早已不在股市博弈,安心做实业。

  或许,再过十年,证券市场的那些业内人士,都会慢慢淡忘那些传闻,真真假假,无人可知。

  或许,某个县城里,某家华腾汽车的4S店,某家博安连锁药店的老板,四十来岁,穿着拖鞋坐在店里啰里啰嗦的吩咐着,指不定就曾是一位证券市场的江湖大佬,指不定就有十亿身价。

  或许,像钟霖这样,住在远离大城市的地方,住在一个环境优雅的湖畔别墅区,在一栋不出名的写字楼做投资生意,门牌不显,貌不惊人,公司的名号和装潢毫无气势可言,不为人知,在一二级市场做着最安全的长线投资,做着新潮流的PE和天使投资,做着更稳定的债权投资,远离二级市场的凶狠搏杀。

  他们曾经见过无数人跳楼,见过无数人倾家荡产,见过无数人锒铛入狱。

  他们只是极少数的幸运者,幸免于难,四十岁,五十岁……就开始享受退休的人生,一杯茶,一把蒲扇,坐看风云变幻。

  证券市场的第一规则就是愿赌服输,没有谁能一直赢到最后,因为也没有最后的那一天,操盘手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代接着一代的涌现、隐退。

  不退者,迟早会死!

  这就是证券市场的新陈代谢,从美国到中国,都是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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