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后苑饮宴
不受官职高低限制,所有奏章都由通进司进呈,且进呈后不得拖延,要立即呈送皇上御览的,基本上除了宰执大臣,就只有台谏言官了。宰执大臣有很多跟皇上当面奏对的机会,上奏并不多,所以通进司这里,最常来的就是言官。
徐平常年不来一回,来了就弹劾言官,也让石中立吃了一惊。一向都是台谏言官弹劾别人,被别人弹劾倒是少见,这个徐平倒真是与众不同。
见石中立表情夸张,徐平不由笑着说:“给事这里的常客却是我家里的恶客。”
通进司这里人际关系极为复杂,有很多朝廷官员的眼线。徐平不好在这种地方过多逗留,交过奏章,便向石中立告辞,离开垂拱殿回了三司衙门。
此时已近年关,司里的官吏都在忙着一些年底收尾的工作,新调任的官员多是在年后才上任。盐铁司里还是只有韩综一个判官,郭谘要等到年后才赴任。
今天早朝后,韩综的父亲韩亿调任权御史中丞。御史中丞要求本官谏议大夫以上的官员才可以出任,凡是本官不到的,例升谏议大夫,带权字。父亲升官,韩综也早早就赶回家去,准备接待到家里庆贺的亲人朋友。他们韩家是大家族,不比徐平这种小门小户,酒筵摆起来都是通宵达旦,必须好好准备。
盐铁勾院的郭劝则被调到御史台任侍御史,新调了郑戬过来判勾院,也要年后上任。
手下人手不齐,徐平也无心理事,在衙门里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便就回家。
二十六是上朝的最后一天,基本不理事,下朝之后,徐平刚要回三司衙门,就被一个小黄门过来叫住:“郡侯,官家旨意,今日后苑宴请大臣,郡侯也在其中,且随我来。”
徐平摸不着头脑,只好随着小黄门向大内深处行去。
所谓大臣,这个年代是有特指的,一般是指宰执官员,广义的也要待制以上。徐平此时并不够资格,必然是皇上赵祯指名才能够参加。
徐平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随着小黄门弯弯绕绕,来到了大内后苑。
来年正月初九就立春,此时已经到了冬天的尾声,寒风却没有停下来,呼啸着刮过后苑里光秃秃的树枝,拍打着硬如铁的松针柏叶。
行不多远,就看见前面一处暖阁,此时已经坐满了朝中的诸位大臣,周边内侍小黄门来回忙碌,准备着酒菜。
到了近前,首先就看见高高摆在台子上的十几盆牡丹,伴着周围呼啸的寒风,开得正艳。这是孙七郎给皇宫里修好火道暖阁后徐平献上来的,宫里人都到家里要了,不能还赖着不给。反正徐平家里还有十几盆,也够过年热闹了。
见到徐平过来,早早就坐在前列的寇瑊道:“徐平,坐到这里来!”
徐平一路向各位高官打着招呼,来到了寇瑊身边。
坐在上位的赵祯看见,开口道:“永宁侯,今日借了你献上来的冬日牡丹,在宫里摆个筵席,犒赏大臣。所谓借花献佛,你且上来饮一杯!”
徐平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忙走上前施礼谢恩。
旁边侍立的小黄门满了酒,端给徐平。
徐平接过,向赵祯躬身行礼:“谢陛下恩典!”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酒是宫里特酿的羊羔酒,正适合这严寒天气。徐平一杯下肚,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还了酒杯,徐平再次谢恩,回到寇瑊身边坐下。
自徐平回京,三司出了几次风头,再回到三司,寇瑊只觉得身心舒畅。而且徐平的背景在那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寇瑊也觉得有底气。
众人落座,小黄门悄悄报了到的人数,没到的人是有病或者有事,今天不会来了。
赵祯举起酒杯,高声道:“冬日苦寒,往年都是满目苍凉,别说盛开的花朵,就连绿叶也难得见上一片。今年全亏永宁侯府里有个巧手匠人,为宫里打造了这处暖阁,地方尽够大,可以容得下众卿一起吃杯酒。最可贵的,这暖阁只烧石炭,每日所费不多,不是什么穷奢极欲之举。难得,难得!”
说到这里,举起酒杯:“众卿,且饮一杯!”
众人一起谢恩,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徐平不是个好酒的,也没觉得这宫里的美酒味道到底好在哪里,倒是旁边有的大臣一杯下肚,一副熏熏然的样子。
后苑饮宴,本就是皇上与臣下同乐的过程,没有御史和閤门的人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弹纠,过程相当随便。
酒过三巡,赵祯站起身来,走到身边台子上的牡丹旁边,对众人道:“这是永宁侯府里献上来的牡丹,虽然不是十分名贵的品种,但开在这寒冬季节,尤为可贵。以前只是听说国家极南州军,一年四季繁花似锦,却不想京城里也有冬日看花的时候。”
众臣一起站起身来,拱手称贺。
这个年月本来还讲祥花瑞草,但是经过前朝真宗皇帝又是降天书,又是东封西祀神神道道的一通折腾,现在反而成了禁忌,大家都自觉避过这一节。徐平自己脸皮也薄,明明是温室催出来的,说成祥瑞脸上挂不住,更何况自己家里还有呢。
赵祯招呼着一帮近臣上前赏花,大家口中谢恩,宰相吕夷简和张士逊当先,领着大臣们走近摆花的高台。
牡丹虽然是洛阳的好,但东京城里也有不少人家种的有,玉津园里更是成亩成顷地种植,并不算是稀奇。但冬天开的牡丹,众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外面寒风吹着,在阁子里赏花别有一番情调,一个一个都是兴致盎然。
白发苍苍的翰林学士冯元对花前的赵祯拱手行礼道:“冬日观花,此为太平盛事,岂能无诗赋?请陛下让群臣献诗。”
徐平听着这话就皱眉头,他不喜欢跟这帮文人大臣游宴,就是因为他们动不动就来诗赋,好像没别的事干了一样。诗词小道,兴之所致写上两首也没什么,可这样赶着鸭子上架,凭白浪费脑细胞实在就没必要了吧。
再说这个冯元,在李宸妃去世的时候,是他监护丧事的。结果弄得墓穴水浸,要不是王曾替他求情,这学士早就当不成了,现在又弄起事情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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