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依怒 知己捷楚
花依怒带着辛捷楚及手下人和鱼肠一道踏上回中原的路,她满心以为严灼心会把洛河图交给她,对此她从未有过怀疑。当愿望落空后,她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凉和人心难测。与她的心寒相比,漫天大雪算什么?和她的失望相比,所受的煎熬又算什么?
就是那个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她赌上自己所有的幸福去相信他,换来的是怎样的结果?青梅竹马比不上一个烟花女子的温柔,矢志不渝比不过那白驼宫刚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千金小姐。当初严灼心是怎么答应她的?只要他把洛河图给她,从今以后她们之间一刀两断,他可以安安心心和任何一个在一起,谁也不要再纠缠谁。这是她们之间的生死之约,如果严灼心真的在乎过她就不该食言。花依怒怪自己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付出的感情都被狗给吃了,叫她怎么相信世上有真情?
当所有的委屈变成愤怒,因爱生恨越发刻骨铭心。鱼肠对她的情分她不是不知道,既然严灼心对她没有感情,她可以找一个知道爱自己的人,不管是严灼心的感受还是要伤害花蕊,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成全严灼心和辛捷楚,她付出的感情比辛捷楚多百倍,凭什么一定要让她一个人来品尝失败者的苦果?
花依怒的任性随着耐心的一点点流逝,最后演变成固执。假如一切非要她独自承受,她宁愿去死,把自己的鲜血洒在严灼心身上。这次,她的决心不容任何人质疑,她要让负心的男人付出代价,如果严灼心给不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绝不会对辛捷楚心慈手软,大不了等杀辛捷楚,她一死偿命。
辛捷楚也有落到她手里的一天,仇人相见,她对辛捷楚没有半点客气可讲,要是严灼心不来,她反倒更省事。当天晚上,花依怒将辛捷楚丢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当中,外面下着雪,她连条被褥也不给,让人抱来一堆茅铺在房间角落里已经是她对辛捷楚最大的恩惠。花胚、花叶念辛捷楚旧情为辛捷楚求情,花依怒非但不理,反而痛斥二人吃里扒外,又严令手下人在门外把手,不许任何人私下见辛捷楚,如此一来,花胚、花叶想要关照辛捷楚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花葵、花蕊,辛捷楚虽然救过花葵,但她们两人一直陪在花依怒身边,最希望看到花依怒和严灼心在一起的人莫过于她们,辛捷楚内功深厚,挨一夜冻想必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花依怒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再说鱼肠,他从来只杀人不救人,辛捷楚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辛捷楚自知倘若挨上一个晚上,以她的身体状况肯定凶多吉少,但她不会像花依怒求饶,因为她知道求了也没有用,与其自取屈辱,倒不如听天由命,只要挨过一个晚上,她相信严灼心很快就会来找她。人早晚是要死的,她还能活多久她自己心里有数,就算立刻死了,严灼心心里最记挂的那个人还是她,倒是花依怒,她若死了,严灼心永远不会原谅她。
一夜的寒风不免让人担忧,一早,花胚、花叶相邀来到关押辛捷楚的房间门口,看守房门的女子奉命不让任何人靠近,花依怒的命令她们不敢违抗,并将二人挡在门外。辛捷楚有旧伤在身,花胚、花叶二人是知道的,前天夜里她们两人就曾替辛捷楚求情花依怒不准,今日,无论如何,她们都要闯进去见到辛捷楚才安心。
一来二去,并在门口吵了起来,把守房门的女子怎么说都不愿通融,花叶忍无可忍提剑骂道:“滚开,是不是非要我们动手不可?”把守房门的几名女子见二人来真的,不敢再与她们纠缠,只好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只听花葵在背后喝道:“张脾气是吧?和自己的姐妹都动上刀剑了。”
听是花葵的声音,花胚、花叶回头望去,花葵、花蕊正带着几个姐妹赶来。见来人,二人同时拱手道:“花葵姐姐、花蕊姐姐。”
接着,花叶迎上去抱怨道:“花葵姐姐,这几个丫头好大的胆子,敢拦我们。”
不曾想,花葵冷冷道:“我看胆子大的人是你们,花姐姐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去见辛捷楚,花姐姐的话你们敢不听?”花葵教训得如此严厉,花胚、花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镇住二人,花葵各自瞟了她们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质问道:“这一大早,你们在这闹什么?”
在花葵面前,两人没有一点脾气,刚才教训手下人的劲头全都收了起来。花胚低着头吞吞吐吐道:“我们想进去看看辛捷楚。”
花葵喝道:“花姐姐的话你们全忘了吗?存心找骂是不是?”
花胚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么冷的天,我们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要是她有什么不测,我们怎么和公子交代?花姐姐以后还怎么和公子见面?”
花葵一听觉得有理,想了想对守门的女子道:“里边有什么动静吗?”
领头的女子提剑拱手道:“回花葵姐姐的话,没有。”
一个大活人关在里面,外面吵得这么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花蕊走上来急道:“不会逃了吧?”
辛捷楚是什么人?人中蛟龙、女中豪杰,她怎么会甘心乖乖和花依怒走?莫非心里早有应对的办法?花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辛捷楚人要是跑了,花依怒还不气个半死,她四姐妹免不了又要受罚。事出有因顾不上那么多,情急之下,花葵急忙挥手喝道:“把门打开。”看守房门的女子一听打开房门退到一旁,让花葵四姐妹走进去。
四姐妹匆匆闯进房中,见辛捷背对她们,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躺在角落的茅草上。人还在房间里,四姐妹稍许松了口气。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见此情形,四人难免有些心酸,皆叹了一声。
说起来,只要她肯向花依怒低个头,就不必守这种罪,是她自讨苦吃怪不得谁。花葵慢慢靠近辛捷楚,她边走嘴里边道:“辛老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答应以后不再和公子来往,我们可以替你去向花姐姐求情。”花葵的话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的,如果换了是她,这样的要求她能答应吗?见辛捷楚不动声色不领情,花葵心中颇感不快,冷冷一笑喋喋不休道:“辛老板,我们可是一片好意,你想想看,你要是一直这么固执下去,对你、对公子、对花姐姐都没有好处,公子和花姐姐青梅竹马,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清楚,如果公子对你是真心的,为什么他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对花姐姐还是念念不忘?谁都知道,公子和花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何必自作多情,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你的,你说是不是?”花葵见她不理自己,故而话说得越来越难听。
辛捷楚也是火辣的性子,要是在平日里,岂容她在眼前大放厥词。花葵话已经说得够重,她还是不愿理花葵,四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有种不祥的预感。花胚、花叶顾不上这么多,急忙扑上去,当她们二人的手碰到辛捷楚的身体时,只感觉辛捷楚浑身冰凉,将辛捷楚翻过来,只见她脸色铁青,几乎已经冻僵了。
一股寒意直逼二人心头,花胚战战兢兢伸出手指在辛捷楚鼻孔前探了探,急忙又把手缩了回来。花叶见此情形心一凉盯着花胚轻声问道:“怎么样?”
花胚没有回答,回头无助的看着花葵。她的样子十分吓人,花葵追问道:“怎么了?说话呀!”花胚吓得说不出话,泪眼汪汪直摇头。
她不说话当真想把人给急死不成,花蕊扑来将花胚、花叶推开,先用手指在辛捷楚鼻孔前探了探,辛捷楚已经没有什么气息,怪不得把花胚、花叶给吓的。她接着并有抓住辛捷楚的手腕替辛捷楚好好脉,辛捷楚只剩一口气,再晚半个时辰就是死人了,要不是花胚、花叶闹着要来见辛捷楚,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等着为辛捷楚收尸吧。
人虽然还有一口气,可已经伤了元气,只怕神仙难救,花蕊愁上眉头站起来转身对花葵摇摇头。按理说,辛捷楚内功深厚,不至于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别是花蕊弄错了。花葵大急,急忙走上来再次确认辛捷楚的情况。亲自为辛捷楚好过脉,花葵也慌了神,辛捷楚太不中用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辛捷楚的生死关系重大,花胚、花叶抱在一起落泪,花叶慌不择路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在这里哭哭啼啼没有任何帮助,好在辛捷楚还剩吓一口气,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辛捷楚的真气,等花依怒来了再想办法。花葵咬咬牙镇静下来喝道:“来人,去拿两条被褥来给她盖上。”门外的女子遵命匆匆而行,花葵接着转头对花蕊轻声道:“快去把花姐姐和鱼肠大哥请到这里来。”此时此刻花蕊不敢怠慢,听了花葵的话并转身跑出去。
花蕊将发生的事禀告给花依怒,没有她的允许,四姐妹私自去见辛捷楚,花依怒恼怒不已。再听说辛捷楚的情况,她半信半疑,辛捷楚是江湖上的厉害角色,难道她的身体是豆腐渣做的不成?再者说,她哪里知道辛捷楚这么弱不禁风,就算死了,与她何干?
生气归生气,这样的大雪天,就算是她自己,让她像辛捷楚一样挨上一个晚上的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掉层皮,保不齐日后还会留下什么病根。花依怒开始有些懊悔,当时她就不该意气用事把辛捷楚丢在那样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当中,辛捷楚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不是自己的错,最后这笔账都要算在自己头上,她才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话说回来,让她去管辛捷楚的死活,这不是让她放下身段,凭什么?是她从自己身边抢走了严灼心,她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的下场是她自找的。性命攸关容不得半点犹豫,鱼肠大概猜到她的心思,总要给她个台阶下,并也好言相劝,花依怒这才答应去看看。
花依怒赶来时,花葵已命人给辛捷楚盖上被褥,花胚、花叶担忧的守在辛捷楚身边。她们凭什么这么关心辛捷楚?花依怒顿时怒火中烧喝道:“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们到这来的?”接着回头狠狠一巴掌打在看守房门那领头的女子脸上骂道:“我说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四个守门的女子觉得十分委屈,特别是那个挨打的女子,于是一同跪下道:“姐姐息怒,姐姐息怒。”
到了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必要责罚手下人,难道要等辛捷楚死了以后,让她后悔一辈子?大家一片好意,她怎么就不领情?花葵迎上去拱手道:“姐姐别怪她们,屋里一直没有动静,我怕人逃了,是我让她们开门的。”
花依怒这才肯罢休,一挥手对跪在地上的人喝道:“还不快滚。”如此,那四人谢过之后退下去。
花依怒和鱼肠来了,说不定辛捷楚还有救,花胚、花叶大喜迎上去,花叶拱手道:“姐姐,鱼肠大哥,你们快去看看辛老板她快不行了。”
看来刚才那四人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她们怎么为一个外人说话?到底她是她们的姐姐,还是辛捷楚是她们的姐姐?二人正好撞在枪口上,花依怒冷冷道:“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胚、花叶一听一同跪下,花胚焦急的道:“姐姐,辛老板以前救过花葵姐姐的性命,在长安的时候,我们到春花楼刺杀她,她非但没有和我们计较,反而还饶了我们,况且看在公子的情面上,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她们和辛捷楚哪里来这么好的交情?现在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花依怒越听越气,大骂道:“既然如此,以后你们不用叫我姐姐了。”说完,转生就走。
怎知道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花依怒为这点小事嫉妒吃醋,岂不因小失大。花葵焦急万分,忙抢上前拦在花依怒前面抱手劝道:“花胚、花叶不是这个意思,花姐姐永远是我们所有姐妹的姐姐,她们的意思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辛捷楚对我们姐妹有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她是姐姐你请来的,她要是死在我们面前,不是有违待客之道,再者,如果她死了,等公子来了以后,姐姐你怎么向他交代?”
花依怒正在气头上,瞅了她一眼喝道:“我用得着和他有什么交代?”
花葵连连称是,又道:“姐姐是不用向公子交代什么,只是姐姐答应过,天黑之前不会让辛捷楚死,如果她现在就死了,姐姐岂不是失信于公子。”
最了解花依怒的人到底是花葵,她苦口婆心一顿好言相劝,终于将花依怒说服。花依怒想了半天,转身走到辛捷楚身边抓住辛捷楚的手腕,她这才知道花蕊所言不虚,辛捷楚伤得那么厉害,只怕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花依怒突然忐忑起来,自己一时任性险些酿成大错,她不敢想象,如果辛捷楚死了,她和严灼心将会是什么样子。
替辛捷楚把了把脉,花依怒面无表情站起来走开,花葵轻声问道:“姐姐,怎么样?”
花依怒没有回答,她心里清楚,辛捷楚的伤无药可治,在这个档口上让她撞上,她也认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辛捷楚死了,大不了她偿命。想到这,花依怒垂头丧气走出去。花依怒没有回答,四姐妹心里并有数了,如果花依怒都救不了辛捷楚,辛捷楚凶多吉少,于是也跟在她身后走房门,留鱼肠一人在屋里。
辛捷楚要是死了,花依怒和严灼心永无和好之日,鱼肠并更有机会追求花依怒。只可惜鱼肠不是那种人,他是在意花依怒,但他不会不择手段,要是那样的话,花依怒永远不会爱上他。他更希望花依怒得到幸福,就算到最后花依怒还是没有选择他,他也不后悔,为此他能付出所有。他知道,只有真正忘记严灼心,花依怒才有重生的机会,也许老天正在给他这样的机会。看在花依怒的份上,也为了让花依怒能够真正获得幸福,他决不会眼睁睁看着辛捷楚死。
办法总比困难多,鱼肠封住辛捷楚的心脉走出房门,花依怒等人都等在门口,鱼肠轻声道:“她活不了多久。”
花依怒为辛捷楚把过脉,辛捷楚的伤势她了然于胸,可笑自己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花葵四姐妹却没有想到这么严重,一听,吓得张大嘴巴,花蕊喃喃问道:“鱼肠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鱼肠轻叹道:“积重难返,这些年辛捷楚退隐江湖精心调养,她才能活到今日,如果不是这趟西域之行,或许她能活十年,西域之行路途遥远艰辛,倘若能平安回到中原,她还能活三年,只是昨天晚上伤了元气,就算救活她,她最多也只能活一年。”花依怒一直以为她比辛捷楚更爱严灼心,辛捷楚为了严灼心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她同样能堂而皇之地说她可以为严灼心去死,可她当真能做到吗?扪心自问,此刻她自叹不如,心中那些不甘似乎突然之间少了许多。鱼肠看她不说话,言辞凿凿道:“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我这就去一剑把她杀了,她死了,严灼心就能回到你身边。”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惜自己性命的,辛捷楚明知自己性命可贵也要到西域来,这份情怎能让人不动容。花依怒摇了摇头迫切的看着鱼肠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鱼肠道:“你救了她,她不会感激你,严灼心就会离开你,就算以后她死了,严灼心未必会回到你身边,让我一剑杀了她,你们把所有的事情往我一个人身上推,严灼心能奈我何?“
杀一个人再简单不过,放下一段怨恨才是最艰难的,鱼肠想的太简单了,他固然有了情感,可他终究是个杀手,只会用剑和别人说话。花依怒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杀伯仁博人因我而死......”她停了下来,思虑片刻,看着鱼肠道:“以后的事情我管不了,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替我救活她。”
花依怒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她开了口,鱼肠没有什么可说的,压低音量问道:“你不后悔?”见花依怒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鱼肠转身走回房间中,反手将房门关上。
鱼肠关山房门的那一刻,花依怒又有些悔意。鱼肠说的一点没有错,救活了辛捷楚,严灼心就会来把她接走,到时候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哪怕她甘心一直等下去,没有了辛捷楚,严灼心未必就会回到她身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今日怎么就狠不下心?花依怒的心突然乱了,许多事情顷刻间变得不那么重要,往事如过眼云烟,辛捷楚的遭遇让她明白,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没了性命,一切都无从谈起。花依怒尝到苦水的滋味,可笑她自己有多可怜,再看看身边的姐妹,她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难当。
人的命运逃不过天意,经历越多事,越不难发现一切似乎是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的。辛捷楚的伤已无药可治,只有用内力保住心脉,或可让她多活一年。鱼肠心里清楚,有此一劫,花依怒肯定觉得愧对严灼心,她和严灼心之间的感情有爱有恨,再加上愧疚并更复杂。花依怒重情重义,如此一来,她一定会对严灼心更加死心塌地,他自己只怕永远只能做个旁观者。这倒也好,大丈夫立于世顶天立地敢爱敢恨,倘若她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替花依怒救了辛捷楚,让她感激自己一辈子有什么不好的。
等候的时间的越长,越容易让人产生焦虑感。此刻,辛捷楚的安危牵动着花依怒和花葵四姐妹的心,她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为一个外人的安危担忧。其实这不足为奇,所谓英雄惜英雄,花依怒和辛捷楚都是女中之豪杰,武林中的佼佼者,抛开个人恩怨而言,她们可以说心心相惜。世人都说既生瑜何生亮,之所以说人生残酷,有时候就在于此,一切皆在不言中。
不得不说,辛捷楚的所作所为令人肃然起敬。她身上有那么重的伤,换做任何人,肯定会先顾虑自己的性命,为真爱可以抛弃性命,她对严灼心的情不可谓不感人。明知花依怒不会对她客气,她自己的事不愿牵扯到别人,不可谓不担当。本可以向花依怒低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笑对人生一切磨难,虽死犹生,这样的女人难道还不值得严灼心去爱。
长安那次长谈,花胚、花叶对辛捷楚的为人充满钦佩之情,之后时常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如今她们为辛捷楚求情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今日发生的事,无疑让她们对辛捷楚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花葵、花蕊虽然与辛捷楚的交往没有那么深,不过今日,二人也要为辛捷楚竖个大拇指。她们四姐妹不像花依怒那样沉得住气,时间长了并暴露出心浮气躁的本性,真想闯进屋里看看,又担心她们的所作所为惹得花依怒吃醋,故而只好压抑住心里的渴望。
一个时候后,鱼肠打开门走出来对花依怒道:“她醒了。”
花依怒松了口气的同时,花葵四姐妹笑出声来。她多看了鱼肠一眼道:“多谢。”说完,和花葵四姐妹前后一起走进屋里。这还是花依怒第一次对他说谢谢,鱼肠做这么多事为什么?就为花依怒多看他一眼,他也觉得值得,并跟在后面回到屋里。
辛捷楚是醒了,可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她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该收起她的傲骨才是,偏偏没有让花依怒如愿,花依怒看到的还是那个骄傲的辛捷楚,心情顷刻间变得不怎么痛快。再看花葵四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她的嫉妒心又上来,瞅了四人一眼冷冷道:“你们先出。”花葵四人瞧见花依怒脸色铁青,收起笑容和鱼肠一起走出去,又好奇她们说什么,并站在门口偷听。
等花葵四姐妹和鱼肠出去后,辛捷楚咳了几声平静的道:“何必呢?你是她们唯一的亲人。”这话说到花葵四姐妹心里去,四姐妹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暖暖的。
既然辛捷楚知道花葵姐妹是她的亲人,为什么抢走了严灼心还要来抢她们?花依怒转身一挥袖喝道:“关你什么事?我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她的心事被辛捷楚看的一清二楚,辛捷楚答道:“花依怒,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少,你从来不接受别人对你的关心,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把所有关心你的人都赶得远远的。”
花依怒的心被刺痛,扑到辛捷楚面前弯腰狠狠盯着辛捷楚喝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辛捷楚躺在茅草上面不改色看着她道:“你用不着和我这么大声说话,你生再大的气我也要说。”
花依怒冷笑一声直起腰粉刺的道:“你就是个贱人,只会抢别人的男人。”
她以为这句话能伤害辛捷楚,她错了,辛捷楚早就习惯世俗对她的眼观。辛捷楚不慌不忙问道:“在你心里,我辛捷楚就是这样的女人?”花依怒知道自己说的太言过其实,反倒被问得心里发虚。辛捷楚一笑道:“你要是这么看我的,你根本就不配严灼心爱你,算我看走眼了。”
比起花依怒的浮躁,辛捷楚的回应更具效果,花依怒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少在我面前提严灼心,我真想现在一掌打死你。”
辛捷楚轻叹一声道:“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么不让我死呢。”这话大大出乎花依怒的预料,不等她开口,辛捷楚并道:“你真以为我怕死?我还能活多久想必你知道,老实说,我很情愿死在你的手里,你知道为什么吗?”语出惊人,花依怒洗耳恭听,辛捷楚道:“他的为人你比我清楚,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他会因为愧疚记挂我一辈子,至于你,他不会恨你,可他会忘了你,我永远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花依怒一阵阵的感到寒冷,她完全没有想到辛捷楚有这么深的心机,她自己还傻乎乎的差点让辛捷楚的心愿实现。她不怕严灼心恨她,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严灼心不再爱她。
说到此处,辛捷楚喃喃道:“其实,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怎么比得过你和他呢?你和他青梅竹马,就算他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他心里还是忘不了你,花葵说的没错,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你吗?”
辛捷楚说的话让花依怒脸红,花依怒狠狠骂道:“不要脸。”
辛捷楚道:“世人眼中,我辛捷楚只是个风尘女子,可不就是不要脸吗?他不是那样看我的,在这个世上,只要他一个人了解我就够了。”这一点花依怒自愧不如,她不会满足于严灼心仅仅是了解她,她还要严灼心帮她恢复日月宫的辉煌。辛捷楚停了停道:“小公子严灼心是出了名的江湖浪子,起初我很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江湖女子把他当做最可靠朋友,直到遇见他,他一遍遍和我诉说他心里的痛苦,当时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在这世上,女人要得到一份真爱越来越难,有多人女子到最后只能迁就,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可他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纵使江湖险恶,他也可以对你忠心不二,这样的人那个女人不爱?所以我可以接受他心里有你还是爱上了他,你以为你们之间只有儿女私情是吗?你错了,在他的心里,除了对你的那份感情,他还把你当做像小鲤鱼一样的家人,可你呢?你想过他想要什么吗?”她叹了一口气道:“人非草木,打打杀杀的日子终究是会厌倦,他只想和你过普通人的日子,你从来不愿听他的话,他厌倦了,所以他选择了我,我能给他安静的生活,说到底不是他离开了你,是你亲手把他从你身边推开了。”
的确如此,严灼心不止一次和她说过想过平静的日子,是她一直固执的不肯罢手。以前,她一直在和严灼心赌气,严灼心说的话她从不愿听,这些话从辛捷楚口中说出来才真的让她信服。花依怒焕然大悟,却悔之晚矣,一切都来不及了,严灼心已经越走越远。
辛捷楚再道:“你要他把洛河图给你,你可曾为他想过,他要是不把洛河图还给程不归,天下镖局那三百口人的性命是不是要让他去偿还?固然你能拿到了洛河图,你以为你就能称霸江湖,恢复日月宫往日的辉煌?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也不想想,程不归、洛树云、阴司、楚天错,包括李香书,这些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们能眼睁睁看着洛河图落到你手里?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也该替你手下那些姐妹想想,她们把性命交给你,就是让你作践的吗?”
花依怒不愿听,大喝道:“只要洛河图在手,我看谁敢和我争。”
辛捷楚大失所望,呵呵一声道:“花依怒什么风浪没有见识过,可笑连你也这么天真,一张废纸你要了做什么?当年的泰仁山庄如日中天,比起它你算什么?泰仁山庄没有逃过劫难,你就能逃得过去?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要改变坚持这么多年的理想岂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花依怒咬牙大喝道:“大不了一死了之。”
辛捷楚本就虚弱,说了这么多,实在没力气了,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死没人拦着你,你别让你手下的姐妹和你陪葬,她们都有大好的时光,更别让严灼心为你担惊受怕,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要不然他会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你迟早会把他给害死,我死在你手里,他就有理由对你绝情,人总要长大,如果我的死能让他不再瞻前顾后,我心甘情愿。”
辛捷楚愿意,花依怒还不愿意呢。听了这番话,花依怒恨不得她活久一点,骂道:“你少在我面前装出假仁假义的样子,你以为你在这里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会听你的吗?我就要他对我念念不忘,是他先对我言而无信,是他抛弃了我,那就别怪我无情。”其实辛捷楚的话已经动摇花依怒的心,只是在辛捷楚面前她不肯承认罢了。
花依怒说完气势汹汹走出去,门外偷听的花葵姐妹措手不及只好把头给低下,花依怒要是想骂什么就让她骂吧。花依怒打量四人一眼,又看看鱼肠,显然她和辛捷楚的对话她们都听到,而且在她们当中产生不小的效果。为什么她说的话她们怎么就敢违抗,辛捷楚说的反而像圣旨。想到这,花依怒咬牙喝道:“去找辆马车来,马上出发。”
她说完就走,花葵四人一听为难了。辛捷楚这个样子怎么禁得起颠簸,花葵小心的道:“花姐姐,辛老板这个样子......“
花依怒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喝道:“我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花依怒一再坚持要走,花葵姐妹只好按她的意思找来一辆马车将辛捷楚安置在马车上。一炷香以后,大伙收拾完毕走出客栈准备上路。离采石城越来越远,不知道严灼心有没有得到消息,即使他已经得到消息,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上来?花依怒可是说得出做得到,要是天黑之前严灼心没有追来,辛捷楚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
花葵表情严峻眺望西边,硬着头皮道:“花姐姐,要不然我们等等公子吧,他要是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那客栈门口坐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的叫花子,花依怒看了那人一眼喝道:“他是天玄阁阁主呀,你替他愁什么?”于是,一行人赶着马车踏进白茫茫的雪地里,花葵的话算是白说了,四姐妹相互看一眼,无奈的跟上去。
程少依气愤的回到白驼宫,严灼心不是想甩掉她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严灼心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她偏不,她将白术送给严灼心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管叫严灼心看到白术就想起她来。
女儿家较真起来,心事不是能轻易改变的。狗咬吕洞宾,回到白驼宫以后,程少依一直生着闷气,她好心帮忙为的是谁?不领情就罢了,何必一点面子都不给赶她走。气还没有消,另一个念头并浮上心头,她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严灼心叫她走,她就乖乖走呀?她平时那死皮赖脸的本事去哪了?只要她赖着不肯走,严灼心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她越想越来气,好歹她是堂堂白驼宫大小姐,换了别人恨不得天天围着她转,到了严灼心这里怎么她反而被当成猴耍?程少依任性起来并一根筋,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隔日一早,听探子来报,严灼心已经离开采石城,程少依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人都已经走了,她还生哪门子的气?整个早上,程少依心烦意乱。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难道是她们的缘分尽了吗?花依怒那么难缠,严灼心能否和她和解?这样的大雪天,他们能否平安回到中原一切都是未知数。想到这些,之前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心中升起去追严灼心的念头。
说走就走,免得心思被程不归察觉,到那时她想走也走不了。程少依命手下人牵匹快马在白驼宫门外等候,她回房收拾行装,一切妥当之后偷偷溜出白驼宫。
刚从手下人手里牵来快马,只听蓝月在身后不冷不热问道:“去哪?”程少依心里一惊,慢慢回头,程少度和蓝月站在身后,她被逮了个正着。
见二人都板着脸,程少依嘻嘻笑道:“大哥、嫂子,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蓝月明知故问道:“很快回来,你带那么多行李干嘛?”她怎么把行李给忘了,这不是不打自招?谎言被差拆穿,程少依尴尬不已。蓝月走过来问道:“是出去走走,还是去追严灼心呀?”
她想去追严灼心怎么这么快传到程少度和蓝月耳朵里?一定是手下人出卖了她。程少依大气,指着手下人骂道:“你们......”
这次她可错怪手下人了,蓝月在她身边停住脚步瞟了她一眼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怎么瞒得了我呢?”说到这,蓝月停下来贴到她耳旁轻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从外面回来以后,心里一直和猫爪子挠似的,你已经把自己的马送给了人家,这么着急想把人也一块送过去是不是?”
程少依突然全身发热,脸一下红了,却装出没事人一样抬起头眼球一转道:“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她这是在故意装糊涂,程少度瞅了她一眼喝道:“少依,你别闹了,要是让爹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她的心思彻底被拆穿,既然瞒不过去,那就不得不另想办法。程少依总有让二人乖乖听话的本事,她走过去拉着程少度的手笑嘻嘻撒娇道:“大哥,你就让我出去吧,我肯定不惹事,我答应你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动不动就耍小孩子的招式,她忘了她已经不是小孩。这次和以往不同,不管她使什么手段,程少度都不会答应。蓝月走回来笑道:“行了,不管你怎么撒娇,这次你都别想让我们听你的。”
程少依看这招不好使了,灵机一动,将蓝月推进程少度怀中,趁人二人不备,一跃落到马背上笑道:“大哥、嫂子,你们真是相濡以沫。”说着“驾”一声挥起马鞭抽在马背上,快马向前飞奔而去。
程少度一看大急,指着程少依大喝道:“少依,你回来。”程少依头也不回越走越远,程少度十分生气,一挥手对手下人大喝道:“愣住干什么?还不快去牵马把她追回来。”话刚落地,就程不归从白驼宫门口走出来。程少度、蓝月赶忙拱手行礼,程少度道:“爹,是孩儿没有看住少依,我这就去把她追回来。”
程不归眼看着程少依消失在眼前,一摆手慢吞吞道:“算了,让她去吧。”
程少度不解,坚持道:“爹......”
程不归有自己的打算,道:“把她追回来她就能安安心心不跑?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她碰了钉子自然就会回来。”这话一点不能安慰程少度和蓝月,程少依是个打死不愿回头的主,碰钉子对她来说算什么?可程不归说的没错,眼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先任程少依去。
午后雪越下越大,路上的积雪漫过脚踝,迎着狂风在暴雪中前行可以说举步维艰。花依怒一行人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了两个时辰,眼前出现一个小镇。此时大家已经人困马乏,人人盼着早点停下来休息,加之有可靠消息,往前五十里内再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尽管时候还早,花依怒也只能传令在小镇落脚,等明日再赶路。
消息传开,她手下的姐妹无不欢欣雀跃。花依怒待人一向严苛,今日之举何尝不能算作是种进步。人各有志,有些事情看不开就是看不开,哪怕天塌下来也无怨无悔。可有的时候,放下就是转瞬之间的事。要不然怎么说知音难觅,花依怒一直当辛捷楚是对手,她未曾料到听了辛捷楚一席话,她心情似乎多了几分轻快,许多从前看不开的事逐渐清晰起来,不知不觉中,悔恨和遗憾代替了所有幻想,她整个人变得闷闷不乐。
她的确应该为手下的姐妹多想想,她们大好的青春年化不该为自己的不甘心陪葬。她眼看着大家分明都走累了,却畏惧于自己的苛刻不敢吭一声,她即为自己多年来的无情后悔,也心疼眼前这些姐妹所受的苦。再想想那些因她而死的姐妹,如果不是她,她们应该有自己所爱的人,她们应该有自己平静的生活。现在,对于那些因她而死的人来说,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活着的人还有机会呀!花依怒一阵阵的感到凄凉,她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就因为别人喊她一声姐姐?可是,哪个做姐姐会让自己的妹妹在江湖上厮杀?想到这些,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她不会去承认,但她觉得应该弥补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姐妹,以前没有做好的她想试图补偿,哪怕只是一点点,就从今天做起,让这些不离不弃跟随她的姐妹日后想起她来,觉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个称职的好姐姐。
爱与恨都是注定的,她和辛捷楚同时爱上严灼心,何尝不是一种缘分?自己喜欢的人能被别人喜欢,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她付出的爱是值得的。花依怒对辛捷楚的恨突然少了许多,再想想,全都烟消云散。辛捷楚已经是将死之人,花依怒莫名其妙的希望严灼心能和辛捷楚厮守一辈子,她心甘情愿退出,给她们幸福。又想,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让她放了辛捷楚总要给她个台阶下。她可以退出,也可以不再去抢洛河图,但她希望她们三个人间的纠葛结束之前,她们能有一次真正的对话,至少给她一个能让她说服自己死心的理由。
小镇上只见到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出发前注意到的那个叫花子又出现在眼前,他抢先一步来到小镇,这会同样出现在客栈门口。莫非他是大家的影子不成?花依怒多看了他一眼,此人的来历她心知肚明,天玄阁无孔不入,她何苦为严灼心能不能按时赶来犯愁。
一行人来到客栈门口,这种时节还能开门迎客,店里的伙计乐呵呵的迎出来客气一番。和店小二交代好一切,花依怒命人从马车里把辛捷楚带出来,冤家对上眼,心里的想法怎能让对方看出来。瞧见辛捷楚脸色憔悴,花依怒心里五味杂陈,嘴上却一点不留情,冷笑道:“委屈你了辛老板。”
辛捷楚镇定自若答道:“会杀人不算什么本事,动不动把杀人挂在嘴边吓不倒别人,只能证明自己懦弱。”眼前会杀人的不止花依怒一人,辛捷楚说这话的时候瞟了旁边的鱼肠一眼。
听了这话,花依怒如鲠在喉大气骂道:“你......”
可事实如此,不容她不承认。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不少,她用的手段不可谓不狠辣,结果如何?江湖上不当没有人愿意服她,反而与她为敌的人越来越多。再说辛捷楚,世上有多少有权势的男人被她骗得倾家荡产,按理来说她结下的仇家够多的,谁料想,那些吃过她苦头的全都忍气吞声没有人敢去春花楼闹事不说,反而有的人还和她成了朋友。殊途同归都是江湖上行走的女人,在江湖上的名声都不太好,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她有那么多仇家,辛捷楚却恰恰相反,怎能不让人深思。
花依怒咬牙停下来想了想,狠狠道:“少废话。”于是,走在前面带领手下人走进客栈。
进门并看到客栈里聚集了不少人,听到门外来人,里面的人纷纷转头看着门外。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客栈里正是洛英山庄洛诗禾一行,见来人是花依怒,气氛顿时紧张,人人把手压在剑上,动辄烽火连营。店里的老板、伙计倒是机灵,见到这种情形,哪敢多一句嘴,要是打起来,大不了打坏些东西,总比丢了小命要好,早就躲得远远的,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谁都没有料到在这里碰上洛诗禾等人,花依怒一行人在客栈门口停住。一时没有主意,花葵轻声道:“姐姐,该怎么办?要不然咋们换一家。”且不说镇子上就这一家客栈,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大家要是露宿街头,非被冻死不可。再者说,都已经来到门口,要是不敢进去,岂不是让洛诗禾笑话。花依怒转头看了眼手下人大步走进门,花葵有了主心骨,紧跟在身后走进客栈。
走到柜台前,花依怒“啪”一掌拍在柜台上喝道:“店家,我们要的房间和酒菜准备好了没有?”
花依怒一行人都带着剑,店主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不敢得罪,笑嘻嘻走出来拱手道:“客官稍后,马上就好。”说着,引花依怒等人到酒桌面前道:“各位客官请坐。”
花依怒打量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三人一眼,再回头看看辛捷楚狠狠道:“带她到房间里去。”花胚、花叶一听,在店小二的引路下往楼上客房里走。接着,一行人纷纷坐下来,如此一来,客栈里挤满了人,一半是花依怒的手下,一半是洛英山庄之人,正好平分秋色。
见到她在客栈里面,花依怒还敢进门,这是没有把洛英山庄放在眼里。乔木的仇洛诗禾一直耿耿于怀,她几次想杀花依怒都无果而终,冤家路窄,今日既然撞上了,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洛诗禾难忍心中之气,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花依怒喝道:“花依怒,咋们之间的帐是该好好算一算的时候了。”一声怒吼,洛英山庄弟子纷纷拔剑站起来。花葵等人不甘示弱,拔剑迎上去,双方顿时水火不容,大战一触即发。那店老板见形势又乱套了,还不赶快躲到一边去。
客栈里死一般寂静,仿佛连门外雪花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到。刀剑无情,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动起手谁都别想全身而退,一时竟僵持着成骑虎难下之势。
花依怒好对付,要是把鱼肠算在内,今日谁输谁赢由未可知,如果把洛河图给丢了,那可大大的划不来。安静一会,白无常哈哈一声笑站起来拱手道:“都说西出阳关无故人,我看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大家都是中原武林中的豪杰,在这种地方相遇实属缘分。”他一挥手笑呵呵着道:“还不把剑收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洛诗禾何尝不知道事关重大,可又气不过,她把话都说了出去,在想收回来那就难了。白无常到底是老江湖,面子是小,洛河图是大,他站出来做这个和事老,洛诗禾也算一个台阶下,有过这场对峙,她心里那口气并咽了回去,“哼”一声坐下来,手下人见状纷纷收起铁剑。对方已经偃旗息鼓,花葵一抬手,众姐妹跟着收起铁剑坐下,一场厮杀暂时平息下来。双方虽然没有立刻动手,可谁心里都清楚,平静是暂时的,你死我活、血溅五步是迟早的事。
只见白无常若无其事走到柜台前丢下一锭银子,指着花依怒等人对店家笑道:“店家,这几位姑娘都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她们的帐全算在我身上。”白无常号称笑里藏刀,他这般热心谁敢保证不是包藏祸心,不过既然他有的是银子,花依怒没有拒绝的理由。
花胚、花叶听到楼下有动静,赶忙出来一探究竟,见事态已经平息,二人又折回辛捷楚房间中。辛捷楚的身体十分不容乐观,更让人忧心的是无论严灼心能不能按约定赶到,结果都很难预料,二人早就忧心忡忡。
来到床前,躺在床上的辛捷楚好奇的问道:“下边出什么事了?”
花胚皱着眉头轻轻一笑答道:“姐姐和洛诗禾有些过节,不过没什么大事。”她们说的倒轻松,江湖险恶,辛捷楚却没有那么乐观。但见二人相互看一眼,花胚低着头嘟嘟喃喃的道:“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一直觉得很内疚,其实我们早就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你不会怪我们吧?”
花胚、花叶对她的态度这么亲和,辛捷楚不安起来道:“你们都喊花依怒姐姐,她是你们最在意的人,为了让在意的人开心,换做是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说话的口吻坚定诚恳,当天晚上的事,当时她们就已经和解,实在用不着说什么对不起。辛捷楚甜甜一笑抱歉的道:“说起来我也不该把你们关起来,你们不会怪我吧?”辛捷楚迫切的看着她们,见二人开心的摇摇头,她接着道:“花依怒真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你们这么好的妹妹,高兴还来不及。”
一听,花叶激动的坐到床边紧紧抓住辛捷楚的手大叫起来道:“太好了,那我们以后也喊你姐姐吧。”她说着望向花胚,显然花胚也有这样的期待。
辛捷楚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江湖中的女子命运多舛,她已经是将死之人,比起死亡,没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天真活泼,她心里由衷的希望她们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想到这,她点点头。
花胚一看,也坐到床边抓住辛捷楚的手道:“那以后我们叫你辛姐姐。”
真叫世事难料,就这样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妹妹,辛捷楚万分高兴说笑道:“那你们可别让你们花姐姐听到,要不然她又该生气了。”
尽管只是一句玩笑话,二人一听,却脸色突变。花叶惭愧的道:“辛姐姐,都是我们不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辛捷楚微笑道:“怎么能怪你们呢?这是姐姐的命。”这话让人心碎,花胚、花叶听后,泪水在眼角打转。辛捷楚见二人对她这个刚认下的姐姐这么在意,竟感动得差点落泪。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来拉着她们微笑道:“你们是姐姐的好妹妹,善良的姑娘运气是不会差的,能够认识你们是姐姐的福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更别为我难过,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两个好妹妹陪着,姐姐真的恨满足。”
辛捷楚以诚心待她们,她们也要以诚心回报。花叶看了花胚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花叶道:“辛姐姐,我们带你走吧。”
花胚点点头接上话道:“对对,趁现在下面乱哄哄的,我们悄悄带你离开,花姐姐她一定想不到。”
辛捷楚心中充满感激,问道:“你们放我走,以后怎么向花依怒解释?”
花胚笑着答道:“大不了让花姐姐打我们一顿,你的身体这么虚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要是天黑之前公子还没来又该怎么办?”
辛捷楚道:“你们尽管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花叶“哎呀”一声急着道:“公子来了更糟,花姐姐的性子我们最清楚,这次她是真的生公子的气了,如果公子按时赶来救你,她一定会百般刁难你和公子,我们悄悄把你带走,等公子来了,花姐姐就没有要挟公子的筹码,等她消了气以后我们再回来和她认个错,这样的话,无论是对你、对公子,还是对花姐姐不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她们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也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辛捷楚道:“你们的好意姐姐先领了,可是姐姐绝不会离开。”
二人大吃一惊,花叶焦急的问道:“为什么?”
辛捷楚答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冷的天,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们能去哪?”二人愣住了,这一点她们确实没有想到。辛捷楚停了一会平静的道:“姐姐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想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姐姐不能逃避,严灼心也不能逃避,我们三个人之间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在临死之前,姐姐希望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二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辛捷楚一笑不厌其烦的道:“其实姐姐和他之间的感情哪比得过花依怒和他之间的感情。”这话她们之前就听辛捷楚和花依怒说过,只是她们年纪尚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辛捷楚道:“他和花依怒一起长大,她们之间除了有男女之情以外还是一家人,你们说有什么是比家人更重要的?姐姐以为,如果一个人仅为儿女私情就要抛弃自己的家人,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让严灼心抛弃唯一的亲人,何况对于花依怒来说,严灼心同样是她唯一的家人。”
听辛捷楚说的越多,花胚、花叶对她的敬重之情越强烈,花胚轻轻问道:“如果花姐姐不肯放你和公子走那该怎么办?”
辛捷楚微微一笑道:“你们也太小看花依怒了,爱之深责之切,她之所以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她心里太在乎他,世上没有永久的恨,姐姐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爱化解不了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每个人都在改变,我想花依怒也不例外。”
花胚、花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花叶疑惑的问道:“辛姐姐,你是在为花姐姐说话吗?”
辛捷楚摇摇头耐心的道:“不是我在替她说话,你们是最了解她的,她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是她心事太重,想要放下所有的包袱不是一天两天的就能做到的,你们应该对她有信心。”谁说不是,花依怒刀子嘴豆腐心,她们四姐妹体会是最深的,却没有想到最了解花依怒的人是辛捷楚,这是不是另外一种惊喜呢?。这时候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难道是严灼心赶来了?花胚、花叶表情严肃起来,辛捷楚轻轻拉拉她们的手道:“去看看谁来了。”
二人走到窗台轻轻推开窗,从窗口的缝隙看出去,一匹红枣马停在客栈门口,李香书翻身从马背上落下来急匆匆往客栈里闯。如今的香书公子真叫人厌烦,花叶喃喃道:“他怎么来了?”李香书来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莫非他是来找麻烦的?要提醒花依怒小心才是,二人关紧窗子,来不及与辛捷楚细说缘由匆忙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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