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心事 月的孩子
小鲤鱼实在无辜,她只是个打渔家的女子,机缘巧合让她和杨少诚相爱,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关她什么事呢?上天真是无情,居然和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让她知道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喜欢那个人的父亲,小鲤鱼夹在中间,让她何以自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就被视为人生莫大的屈辱,但凡血性男儿岂会听之任之?何况亲手把自己的结发妻子送给别的男人。人世间竟如此险恶,到底是自己孤落寡闻还是世道本就如此?揭开那层丑陋的面纱,小鲤鱼难掩心中的痛。
想当年,杨关山一定想杨少诚宠爱自己那样宠爱杨柳青,结果如何?杨关山还是把杨柳青当成礼物送给了别人。杨少诚是杨关山的儿子,商人往往见利忘义,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也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别人?小鲤鱼不敢往下想,她此刻只想回家,回到老渔翁身边去,只有在家人身边,她才不用时时刻刻防备别人,只有家人才能给她信任和依靠。这样残忍的秘密她不能告诉杨少诚,又不能欺骗杨少诚,那她只好离开他,也许她和杨少诚注定有缘无分。
小鲤鱼一向天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江湖险恶,她无意间听到杨关山的秘密就等于要了性命,她只顾着伤心,走出院子后却忘了把门关上。杨关山在杨柳青那里吃了闭门羹,正在气头上。小鲤鱼刚走他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后门开着,进门时他明明把门反关上,现在怎么开了?杨关山一时心神不宁,急忙追了出去。
小鲤鱼哪知道这种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见她还未走远,杨关山大喝道:“站住。”
小鲤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情悲伤的低着头小声道:“杨伯伯......”
杨关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狠狠问道:“你都听到了?”
小鲤鱼点点头道:“杨伯伯,我这就回爷爷身边去,以后再也不见杨大哥。”
小鲤鱼没有那么多心思,她想的是,既然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杨少诚,又不能出卖杨关山,她只好委屈自己离开杨少诚。她原本是好意,到了杨关山那里,杨关山却以为她是在找借口脱身。杨关山本来就害怕小鲤鱼把他的儿子抢走,故而才让李香书去杀小鲤鱼。今日,小鲤鱼听到了他的秘密,他不想亲自动手也不成了,杨关山暗气杀意。
杨关山杀气腾腾慢慢走到小鲤鱼身边,出手封住小鲤鱼的穴道,小鲤鱼这时候还不知危险来临,问道:“杨伯伯,你要干什么?”杨关山没有回答,他把小鲤鱼丢到马车上,趁四下无人驾驶马车匆忙离去。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在一处断崖边停下。脚下是万丈悬崖,杨关山把小鲤鱼推到悬崖边,小鲤鱼这才看清杨关山是个什么样的人,顿时心灰意冷掉下眼泪。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杨关山依然不忘伪装“哎”一声道:“小鲤鱼,我原本是很喜欢你的,你不要怪我。”
小鲤鱼问道:“杨伯伯,你为什么要杀我?”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小鲤鱼对杨关山一样敬重,只因他是杨少诚的父亲,可是这一声“杨伯伯”再也叫不醒杨关山。杨关山道:“我这是为少诚着想,少诚是杨家马场的少场主,身份地位何等尊贵,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小丫头,你要知道,少诚现在喜欢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怎么会娶一个卖鱼女为妻。”杨关山的话把小鲤鱼最后那点自尊都踩碎,既然这辈子不能和杨少诚在一起,那她宁愿去死。杨关山看着伤心欲绝的小鲤鱼,他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渐狠心的把小鲤鱼推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天黑以后,小鲤鱼还没有回春花楼,辛捷楚这一整天下来,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小鲤鱼出去一整天没有回来,在眼下这种时刻,她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夜渐渐深了,辛捷楚越发担忧,莫非她留在杨家马场过夜?要是那样的话,她总该让人来个信呀。
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辛捷楚整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天刚亮就把花葵三姐妹找来询问小鲤鱼回来没有。花葵姐妹都以为小鲤鱼留在杨家马场,并未在意,辛捷楚这一问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小鲤鱼性格大大咧咧,又贪玩,倒不至于是个让家人操心的小姑娘,一夜未归总要有个说法才是。辛捷楚越想越着急,她怪自己真是太大意,一个大活人丢了一夜她居然能睡得着,要是小鲤鱼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和严灼心交待,怎么向自己交待。
想来想去,辛捷楚道:“不行,我得去趟杨家马场。”
花葵姐妹见她脸色不大好,定是最近太过操劳所致,况且清早外面天太冷,不忍她受寒风所扰和车马颠簸。花葵拱手道:“辛姐姐,你在此等候消息,杨家马场我去就行。”
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辛捷楚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急着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亲眼见到小鲤鱼我才安心。”见她坚持亲自前往,花葵忙让花胚、花叶去套上马车在楼下等候。
一大早,杨府的大门未打开,辛捷楚和花葵三姐妹就把马车停在大门口。花胚、花叶敲了半天的门,一个仆人打着哈欠抱怨着来开门。见来人是辛捷楚,恭恭敬敬问了句好,急忙把四人迎进杨府,一路带到客厅里去。
片刻后,杨关山笑盈盈从客厅门外走进来。他知道辛捷楚等人的来意,是他亲手把小鲤鱼推下悬崖的,辛捷楚迟早会来找他,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他是个演戏的高手,他能把自己心爱之人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洛树云,这二十余年甚至于天玄阁都未抓住他的把柄,他做戏的本事如此高明,他做了亏心事岂能让别人瞧出来呢。
杨关山进门并抱手笑道:“辛老板可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杨府来了?”
辛捷楚等不及和他说客套话,直截了当道:“杨场主,我们是来找小鲤鱼的,不知她可在府上?”
杨关山一脸疑问道:“小鲤鱼不是和辛老板在一起的吗?她未曾来过府上呀。”
见他这副模样,花葵接着道:“昨天一早,小鲤鱼出门后就一直未归,她出门前曾和我们姐妹说过,她要到杨府来看望杨场主,难道她没有来过?”
杨关山“哎呀”一声道:“真不巧,昨天杨某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直到天黑才回来,想来是错过了。”说罢,他一挥手叫来看门的仆人问道:“昨日,小鲤鱼姑娘来过杨府没有?”
那看门的人抱手答道:“回老爷的话,小人未曾见到小鲤鱼姑娘来过。”
杨关山一挥手,那仆人退出去,杨关山脸色一变道:“辛老板,你看不会出什么事吧?”没有回春花楼,也没有来过杨家马场,辛捷楚最担心的就是好好的一个人凭空消失,她没有回答,也顾不上和杨关山告辞,带着花葵姐妹匆匆离开杨府。
回到春花楼门口,花叶焦急的问道:“小鲤鱼会去哪呢?”这个问题谁都想问,没有人能回答她。思虑片刻,花叶接着道:“辛姐姐,你说她会不会回老渔翁那里去了?”
自从回到长安以后,小鲤鱼都没有回家去看看老渔翁,似乎有这种可能。眼下只能把希望寄予此,但辛捷楚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小鲤鱼不可能不告而别,小鲤鱼突然失踪肯定另有隐情。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想了想道:“花胚、花叶,你们立刻动身去一趟老渔翁那里,看看小鲤鱼是不是回家去了,如果小鲤鱼没有回去,什么都别对老渔翁说。”
人情世故花胚、花叶明白,老渔翁那么老了,肯定不能告诉他小鲤鱼失踪的消息,二人拱手齐声道:“是姐姐。”
话虽如此,辛捷楚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长安聚集了那么多江湖中人,她担心小鲤鱼失踪是有人故意在寻她们的晦气,又提醒道:“多事之秋,你们也要小心谨慎。”这一说,花胚、花叶就知道她担心什么,两人相互看一眼拱手而去。
待二人走后,花葵皱着眉头问道:“姐姐是不是担心小鲤鱼失踪是有人故意为之?”辛捷楚忧虑的点点头,花葵追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辛捷楚自言自语道:“洛英山庄、铁枪会、黄河帮、程不归......”洛河图已经在洛英山庄,辛捷楚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来寻她们的晦气。难道是过去花依怒的仇家,又或许是煞宁儿......小鲤鱼只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有谁会和她过不去呢?这件事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她还在长安城内,辛捷楚回头对花葵道:“把我们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盯紧在长安的所有江湖中人,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鲤鱼的下落。”
花葵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天黑时,花胚、花叶回到春花楼,辛捷楚和花葵都在焦急的等待消息。小鲤鱼并未回老渔翁那里,派人盯着长安城里的各门各派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四人聚在辛捷楚的房间里直发愁。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四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长安聚集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其中不乏好色之徒,也许小鲤鱼已经遭人毒手。
四人心事重重都不说话,安静好一阵,花胚轻声道:“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找到小鲤鱼的下落。”不提严灼心也罢,提起严灼心,辛捷楚和花葵心事更重。严灼心视小鲤鱼为亲妹妹,要是严灼心回来瞧不见小鲤鱼,她们就该无地自容了。
这时候,花叶嘟嘟喃喃的道:“小鲤鱼是去杨家马场才不见了的,她失踪会不会和杨家马场有关?”
花胚不解问道:“你说什么呢?难道杨场主会把自己的儿媳妇藏起来不成?”
花叶较真的道:“小鲤鱼还不是杨家的少奶奶呢。”
这话花胚十分不爱听了,她吵着道:“小鲤鱼和杨公子情投意合,她怎么不是杨家的少奶奶?她迟早会嫁给杨公子,这难道还要怀疑吗?”
花叶不肯让步,抓住花胚说话的漏洞,瞅了花胚一眼道:“她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一听这话,花胚真的生气了,骂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不想让小鲤鱼嫁给杨公子就直说,我看,是你想嫁给杨公子做杨家的少奶奶吧,小鲤鱼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把你这种人当作姐妹。”
这话未免太伤人,花叶也不高兴了,振振有词道:“小鲤鱼能不能嫁给杨公子不是我说了算,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杨公子是杨家马场的少爷,小鲤鱼只是......”花叶一气之下一通胡说,一时口无遮拦,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说得太难听,愧疚的停了下来。
花胚被她气得暴跳如雷,扑上去盯着花叶的眼睛喝道:“你怎么不往下说了?小鲤鱼只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她只是老渔翁的孙女,身份地位卑贱,配不上杨公子?真没想到你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我只知道小鲤鱼是我们大家的好姐妹,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任何人都不许对她说三道四。”花叶只是一时着急胡言乱语,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绝没有那个意思。花胚对她咄咄相逼,她一时心痛万分,流着泪不知道该如何时候。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要是再让她们吵下去,姐妹情分还要不要,花葵大喝道:“够了,你们有完没完?”花葵的语气很是严厉,又见辛捷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花胚、花叶急忙跪下。二人刚才之举实在令人痛心,花葵也跪下来道:“辛姐姐,这两个混账东西一点不顾念姐妹情谊,请辛姐姐责罚。”
她们都是为小鲤鱼的安危担忧才会发生争执,原本她们的本意不坏,只是姐妹之间何故要说那么难听的话?辛捷楚深吸一口气道:“花胚,我问你什么叫见异思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的好,你和花叶平时最要好,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对她恶语相向咄咄相逼,你把她当成什么人了?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姐妹的吗?”
花胚一听顿时悔恨在心,哭着道:“姐姐,花胚知错了,请姐姐原谅。”
见花胚已经知错,辛捷楚看了花叶一眼,她万万没有想到花叶会说那样的话,痛心的道:“花叶,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胡言乱语,你心里也担心小鲤鱼的安危,可这种话你真说得出口呀,小鲤鱼只是老渔翁的孙女怎么了?花胚有句话说的没错,她是老渔翁的孙女,但她把你当做她的姐姐,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妹妹?”
花叶哭道:“姐姐,花叶心里绝没有这个意思。”
辛捷楚消消气道:“我相信你没有这个意思,你要记住,不管再怎么生气,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有个分寸,小鲤鱼是自己的姐妹,要是你出了事,我相信她绝不会说这种话,自己的姐妹我们不替她出头,还要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干嘛?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以后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花叶道:“花叶知错,花叶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姐姐不要生气。”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罚的也罚了,她们应当能记住这次教训。辛捷楚道:“你们都起来吧。”经过这场小的争吵,三姐妹又重归于好,低着头内疚的站起来。辛捷楚思索一阵,杨关山此人确实不足为信,辛捷楚道:“花叶的话虽然有碍姐妹之情,不过不是全无道理,我们大家当然希望小鲤鱼有个最好的归宿,可杨关山未必是这么想的,或许小鲤鱼失踪真的好他有关。”这话也算安慰了花叶,花叶心中方才稍许有些轻松。
花葵接上话道:“姐姐,我这就派人盯着杨家马场。”
辛捷楚点点头道:“好。”又道:“不过,你们要吩咐下去,让下面办事的人一定多加小心,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漫长而艰辛,小鲤鱼就那样凭空消失一点消息也没有。说起来真奇怪,如果她死了,总应该见到尸首,就算死后被人毁尸灭迹,那么多人寻找,不可能毫无踪迹。出了那么大的事,天玄阁肯定早就在暗中搜寻小鲤鱼的下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辛捷楚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小鲤鱼被杨关山从百丈高的悬崖上推下去,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三天后的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火光,再后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不知是哪的屋子里,她想起来,却没有力气,感觉全身都很痛,她根本弹动不得。她心想,这里或许就是地狱,每个人死了以后都要来到这个地方,被困在这样一张床上。
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自己心里牵挂着杨少诚?为什么自己还能想起是怎样从悬崖上摔下去的?都是骗人的,如果人死了以后就能把什么都忘记那该多少,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心痛,小鲤鱼目光湿润了。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一个女人走到跟前含情脉脉的对她轻轻一笑温柔的道:“你醒了?”
是杨柳青,小鲤鱼并不认识她,只觉得她很亲切,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原来死了和活着都是一样的,小鲤鱼好奇的问道:“我怎么动不了?”
杨柳青回答道:“你受伤了,再过几天才能动。”
小鲤鱼不明白她的话,不解的道:“我不是死了吗?”
杨柳青一听笑了出来道:“傻丫头,你要是死了怎么还能说话?”这么说自己还没死,怎可能呢?正想着,杨柳青问道:“饿了吧?我这就给你拿吃的去。”
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杨柳青出门后只留下小鲤鱼一个人在屋里。小鲤鱼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她傻乎乎的想打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双手去哪了呢?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不仅是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脚也不见了,小鲤鱼急得哭了出来,她努力抬起头想看看自己怎么了,可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她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时候,越是做不到的事她越想证明自己能做到,越想证明就越着急,都急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小鲤鱼还能活着,足见上天自有公道,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让好人总吃亏。小鲤鱼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她身上多处受伤,双手双脚几处骨折,杨柳青用夹板给她的双手双脚都固定住,她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
杨柳青手里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她瞧见小鲤鱼正在挣扎,忙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小鲤鱼身边道:“别动。”
小鲤鱼哭着问道:“我的手和脚去哪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么天真,杨柳青越来越喜欢她。杨柳青不想骗小鲤鱼,微微笑道:“你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手和脚上的骨头都断了,我刚给你接上,你要是乱动的话,我可再没有办法。”被这么一吓,小鲤鱼乖乖安静下来。杨柳青把粥端过来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她说着,用勺子亲自把粥喂给小鲤鱼。
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很难承受。小鲤鱼比起别人有一个好处,她太过于天真,什么烦恼到了她那里,没过多久就全都忘了。的确是杨关山把她推下悬崖不假,她心想,要不是她听到杨关山的秘密,杨关山肯定不会这么做,再说她也没有死,只是受了点伤罢了。眼下,有个像娘亲一般的人照顾她,多亏杨关山的帮助。她心里一点不怪杨关山,也不怪从没有和她说过江湖险恶的严灼心等人,她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她,所以才不愿让她知道世间有多险恶,大家都希望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转瞬之间就把一切抛之脑后,小鲤鱼边吃边呆呆看着杨柳青。她觉得很满足,突然竟情不自禁的道:“我的名字叫李弗,大家都叫我小鲤鱼,前辈你有女儿吗?我做你的女儿好不好?”杨柳青愣住了,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失落。小鲤鱼不忍心看她难过,嘟着嘴道:“对不起,我总是说错话。”
杨柳青对她苦笑一声道:“我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一个年纪。”小鲤鱼眼看愿望落空了,心中有些失落。接着,杨柳青轻声问道:“为什么别人叫你小鲤鱼呢?”
小鲤鱼说变就变,笑嘻嘻的道:“因为爹娘,我爷爷都靠打渔为生,可惜......。”
杨柳青追问道:“可惜什么?”
小鲤鱼叹息道:“可惜在我十岁的时候,爹娘都死了,只剩爷爷和我相依为命。”小鲤鱼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而她呢?洛诗禾年幼时她就把她抛下,小鲤鱼和洛诗禾都是可怜的孩子,杨柳青越想越心酸。小鲤鱼虽失去父母,但她还有爷爷,还有严灼心,她觉得还是很幸福。她见杨柳青表情凝重,想来她也有自己的烦恼,并问道:“前辈,你女儿呢?”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杨柳青顿时落泪,她转过头去擦掉眼泪,回头才对小鲤鱼吞吞吐吐道:“我不是个好母亲。”
小鲤鱼一听,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娘亲,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杨柳青看着小鲤鱼就好像看到洛诗禾,她忍不住心里的痛站起来,过了一会低着头道:“都是我,才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鲤鱼听不明白她说的话,惊讶的道:“是杨伯伯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怎么会......”
小鲤鱼越天真,杨柳青心里越难受,她摇着头急道:“不,是我,都是我不好。”
小鲤鱼糊涂了,轻声道:“前辈,你别这样。”
杨柳青慢慢镇静下来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小鲤鱼笑得很甜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像我娘亲一样。”
杨柳青痛哭的道:“我的名字叫杨柳青。”
小鲤鱼一听晕乎乎的,怪不得她被杨关山推下悬崖后还能活着。她呆呆的看着杨柳青道:“你是洛诗禾的母亲?”
杨柳青含泪点点头道:“你认识诗禾?”
小鲤鱼不喜欢洛诗禾,但不会在洛诗禾的母亲面前说洛诗禾的坏话。小鲤鱼深吸一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她,我们还是朋友呢。”
杨柳青激动起来问道:“你快和我说说,诗禾她怎么样了?”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小鲤鱼看着杨柳青心碎的模样,她心中对杨柳青、洛诗禾这对母女产生无限怜悯。她从小就失去母亲,知道母亲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洛诗禾真是可怜,她分明有母亲,母女却不能时常相见,这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仔细回想起来,洛诗禾是可恶,但她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全是因为生活在洛英山庄那样一个无情无义地方,老实说一切情有可原。杨柳青既然向她问起洛诗禾的情况,她不能不答,又不能什么都回答,只好挑着洛诗禾的好对杨柳青说。
小鲤鱼和杨柳青一聊就是两个时辰,从杨柳青的期盼中,小鲤鱼知道杨柳青心里有多在乎洛诗禾。说着说着,小鲤鱼越来越羡慕洛诗禾,要说别人也罢,羡慕洛诗禾,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也许这就是和她洛诗禾之间的缘分,杨柳青如果愿意做她的娘亲,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怪只怪她撒谎说自己和洛诗禾是朋友,她不忍杨柳青为洛诗禾担忧,就只好给杨柳青编故事,其实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学会为别人着想而撒谎,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小鲤鱼真是长大了。渐渐的,她开始想念辛捷楚,她知道,她失踪后辛捷楚等人肯定急坏了,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辛捷楚看到,辛捷楚该多担心。小鲤鱼想着想着就流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姑娘,她真的应该听辛捷楚的话。她和杨少诚之间只怕已经走到头了,她心里如刀割一般,但她知道,除了男女之情,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值得她珍惜的人,为了那些关心她的人,她也要赶快好起来。
小鲤鱼就那样人间蒸发音信全无。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人生是脆弱的,得到和失去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往事不可追,未来遥遥无期,每个人能做的只有把握现在。
时光一天天过去,辛捷楚和花葵姐妹始终不愿放弃寻找小鲤鱼的下落,因为她们坚信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为寻找小鲤鱼的下落,所有消息都汇聚到春花楼。江湖上的事,无非是尔虞我诈,和小鲤鱼失踪都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一日在外出打探消息的时候,花胚、花叶姐妹无意间发现乌台阔驹的踪迹,他扮成西域客商,带着上百人的驼队浩浩荡荡进了长安,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那是自然,长安胡商云集,无论从江浙来的丝绸陶瓷,还是从西域来的珍奇异物都要经过长安周转,乌台阔驹常常往来于西域和中原之间,他带着驼队到长安来,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乌台阔驹是大鹏王的下属,和白驼宫有莫大的关系,花胚、花叶暗中跟踪他,发现他来到长安后往城南去,进了一所名叫“程宅”的大院。进了大院,一切都变了,驼队运送的不是什么货物,是一把把弯刀,而那些押送货物的人,一转眼变成一个个手持弯刀的骑士。这出大变活人看得花胚、花叶目瞪口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程不归、程少度、蓝月早就到了长安,要不是急于寻找小鲤鱼的下落,只怕谁也想不到长安城暗中隐藏着这样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再过七天,鉴宝大会将如期举行,程不归此时潜入长安,他的目的不言而喻。花胚、花叶一面让人盯住“程宅”,一面将此事告知辛捷楚。辛捷楚是世上少有几个知道程不归秘密的人,听说程不归已经秘密潜入长安,她并知道程不归要动手了。这场厮杀躲是躲不过去的,她们之前不知道程不归在长安,程不归不断找严灼心的麻烦,一直找不到小鲤鱼的下落,说不定小鲤鱼失踪就是程不归所为。当下,最好的办法是遍地撒网,这也是最无奈的办法。程不归此人不能不防,花胚、花叶有时候太过粗心大意容易坏事,辛捷楚让花葵亲自盯着程宅才放心。
程不归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到了长安,程宅大门紧闭,院里院外隔着一道围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程不归如此谨慎,看样子,在鉴宝大会之前不会有什么动作。傍晚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两个打扮成中原女子模样的人悄悄打开程宅后门急匆匆出门去。这座大院每个出入门口都有花葵手下人盯着,见那两人鬼鬼祟祟,手下人赶忙去向花葵禀告。
花葵三姐妹赶来时,见那两人往街上去走,花葵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手下女子拱手答道:“好像是蓝月的侍女。”
这就奇怪了,蓝月的侍女偷偷摸摸出去干什么?花葵想了想对手下人道:“你们回去盯着,我们跟去看看。”手下人遵命而行,花葵三姐跟在那两人身后追上去。
那两个女子随意在街市上乱逛,又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显得十分谨慎,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两人在街上转悠半天后,走进一家药店去。花葵三姐妹走近一看,那是一家叫“月微草堂”的药店,药店的门牌是新的,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才开张的买卖。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间药店花葵三姐妹再熟悉不过,手下的姐妹要吃饭,自然要有只饭碗,这家药店是在辛捷楚的帮助下,她们姐妹最近才让手下人开起来的。不巧那两个女子正好走了进去,或许正是因为她们看到药店是最近新开张的,里面没有什么看病的人,方才放松警惕走进去。
平白无故,蓝月派人到药店里来做什么?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要是有人受伤的话,行走江湖之人,谁不会随身带着金疮药,这说不通呀。既然进了月微草堂,想弄清蓝月想干什么再简单不过,三姐妹避开正门,从后门进入药店后房。
三姐妹刚进后房,坐堂的大夫拿着一张药房火急火燎的走进来,见到她们,愁眉苦脸拱手问道:“三位姑娘怎么来了?”
他怎么这幅德行?难道见到她们姐妹他不高兴吗?还是给他的银子不够多?花胚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了?生意不好不怪你,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呀。”
那坐堂的掌柜“哎呀”一声把药方递上来为难的道:“三位姑娘你们看看吧。”
花叶接过去看了一眼,她不是大夫,那药方她怎么能看得懂呢?她转手把药方交给花葵。花葵拿着药方问道:“掌柜的,是这药方上的药店里没有吗?”
掌柜的摇摇头道:“回姑娘的话,长安城里别家药店有的药我们这里有,别家药店没有的药我们这里也有,只是......”
花葵催促着问道:“只是什么?”
掌柜的吞吞吐吐真是急死人了,花胚道:“哎呀,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你快把人急死了。”
掌柜的道:“姑娘先把药方给我,我和你们细说。”花葵把药方还回去,掌柜的指着药方道:“三位姑娘请看,这药方上有味红花,这是断子绝孙的药,我是个大夫,怎么能给病人开这种药。”
花葵姐妹对药材一无所知,掌柜的说得那么严重,三人不解的相互看一眼,花叶问道:“这药方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掌柜的苦着脸答道:“这副药不是治病的,是杀人的。”蓝月要想杀人动动手指就行,她用得着下毒?三人一听吃惊的张大嘴巴。掌柜焦急的解释道:“这药是副堕胎的药,女人要是喝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医者父母心,我只会救人不会杀人,更何况去杀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把掌柜急成这幅模样。蓝月要这样的药干什么?难道她想去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花葵三姐妹听得心惊肉跳。花叶分别看花葵、花胚一眼问道:“蓝月抓这种药干嘛?”
那掌柜一听匆匆抱手道:“这药既然是三位姑娘熟人要的,我更不会抓这副药。”
这掌柜的倒是做了件好事,开门做生意要是什么银子都挣,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花葵想了想对掌柜的道:“掌柜的,今后凡是这类害人的药,咋们店里宁可不挣这份银子也绝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
掌柜的点点头,又急道:“那怎么办?抓药的人还在前面等着呢。”这倒是个问题,月微草堂刚开张,把病人赶走不合规矩,花葵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花胚“哎”一声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做母亲的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多残忍呀,掌柜的,她们不是要抓打胎的药吗?你干脆给她们开一副保胎的药不就完了。”
折让掌柜的更为难,打量着三人道:“姑娘,这行吗?要是日后人家上门来闹那该怎么办?”
什么都大不过一条人命,这倒是个好办法,花葵道:“你就按花胚说的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掌柜的倒也乐意,抱手道:“我这就去抓药。”
蓝月抓一副打胎的药总不至于给自己吃吧!花葵留了个心眼道:“掌柜的,你把那药方给我誊抄一份,我要带走。”掌柜依命而行,乖乖抓药去。
等掌柜的走了以后,花叶问道:“你们说蓝月抓这种害人的药,她要干嘛?难道......”花叶有个大胆的念头,她张大嘴巴道:“不会是她怀孕了,想把自己的孩子打掉吧?”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二人越想越觉得她说的话像是真的。要知道蓝月是程少度的妻子,她们成亲多年,有了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真是那样,蓝月未免太心狠了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掌柜抓了药,按花葵的意思把那张药方誊抄一遍交给花葵,花葵三姐妹心中有诸多疑惑,带着那张药方跟在那两个抓药的女子身后又回到程宅。
天黑了,那两名女子回到程宅后一头扎进伙房。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从伙房走出来,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花葵三姐妹悄悄跟在那两人身后,只见她们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反手把房门关上,三人急忙贴到窗口去。只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少夫人,这药您真的药喝吗?”
花葵三姐妹探出头去,见屋里人影闪动,从身形来看,其中一人定是蓝月无疑。接着,一个女人唉声叹气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是蓝月的声音,三姐妹能听出来。
又听另一个女子劝道:“夫人,这件事要不要先和少城主说一声。”
安静片刻,蓝月道:“算了吧,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把嘴闭上,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屋里没声音了,但见蓝月的身影犹犹豫豫,最终她还是端起那碗药喝了下去。
花葵三姐妹见此情形心中暗暗感叹真是万幸,要不是花胚出的歪主意,这一碗药下去,蓝月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没了,她们间接也成了杀人凶手。原本江湖中人谁的手上不是沾满鲜血,只是杀一个未曾出世的孩子,那是怎样的残忍,三姐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离开程宅,三姐妹心情十分沉重,上天有好生之德,蓝月好歹是名门之后,难道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她不明白?平日里看蓝月和程少度恩爱有余,她怎么就舍得杀她们的孩子?何况她是个女人,天下怎么会有舍得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三姐妹越想越生气,蓝月不是想把孩子打掉吗?花胚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她们倒要看看那碗药下去没有把孩子打掉,蓝月是怎样的惊喜。
回到春花楼,三姐妹气愤地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辛捷楚。同是女人,辛捷楚能体会蓝月的心情,程不归要报仇难免与人动手,这种时候怀上孩子动起手岂不是碍手碍脚,她知道蓝月是不得已,要不然做母亲的怎会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一个新活的生命难道就比不过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红花是何等厉害的药辛捷楚清楚,那碗药下去不但孩子没了,将来蓝月或许再也不能生育,这样的后果不知道蓝月想过没有。
辛捷楚哀叹一声,程不归将来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子就因为他一心要报仇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辛捷楚问道:“那碗药蓝月喝了吗?”
花叶笑道:“她当然喝了,不过辛姐姐,我能给她来了个偷梁换柱。”她这话什么意思?辛捷楚看着三人。花叶道:“这是花胚的主意,我们把那副药换了,她想要副打掉孩子的药,我们就给她换了一副保胎安神的药。”
辛捷楚一听由悲转喜,指着三人笑道:“你们呀,真是古灵精怪,你们就不怕以后蓝月找你们麻烦。”
花胚开心的道:“那就让她来找我们好啰,将来蓝月知道孩子没打掉,她感谢我们还来不及能。”这一说,四人一起笑出来,自从小鲤鱼失踪后,这还是她们遇到的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到这里,辛捷楚问道:“小鲤鱼有消息吗?”
三姐妹的笑脸顿时消失,花葵摇摇头把那张药方递过去道:“辛姐姐,这是蓝月抓药的药方,我让掌柜的给我抄了一份,心想着说不定用得上。”辛捷楚伸手把药方接了过去,花葵做事越来越周到,也越来越像个姐姐的样子,她要是死了倒也能安心。花葵多张了个心眼把这张药方留下,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如果处置妥当,一条新生命就能化解所有的仇恨,那倒是皆大欢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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