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宴(二)
沈碧君虽面朝着舞姬的方向,却是无时无刻留意着沈碧玉和长公主的动静,手中的酒未再饮过一口。
一曲舞毕,一个面容清秀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略带醉意地走到长公主面前,嗲声嗲气地抱怨公主今日为何端坐于此,着实无趣。
长公主伸手玉手向那男子勾了勾,那男子便眉开眼笑地上前坐到了长公主与沈碧君之间。
“本宫看你开心得很,这时候才想起本宫来,你还好意思说无趣?”
那男子娇嗔地推了推长公主,委屈地说道,“我不是看您有贵客前来,不敢叨扰?”他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沈碧君,又说道,“这位姐姐从未见过,公主也不跟咱们介绍介绍。”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沈碧君一眼,说道,“这位是你们玉姐姐的亲妹妹。”
那男子又问道,“好姐姐如何称呼?”
“在下沈碧君。”这男子称呼沈碧玉为玉姐姐,看来素日里关系也非同寻常,难道会不知道沈碧玉只有一个庶出妹妹,而如今这个妹妹已经被封为沈常在了?
沈碧君不知长公主和沈碧玉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好先顺着她们的意静观其变。
“那我就叫你碧君姐姐了。”那男子冲着沈碧君颇为妩媚地一笑,又回过头去与长公主耳语起来。
沈碧君提着的心刚刚松了下来,却见几位女子叽叽喳喳地涌了上来,好奇地看着沈碧君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这些丫头,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别把我妹妹吓到了。”没曾想沈碧玉竟会主动提自己说话,沈碧君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
“玉姐姐,竟有这样标志的妹妹,怎么从来没带给我们见一见。”一个女官扮相的年轻女子问道。
本朝自太祖皇帝以来,便有女子在宫中为官,大多是作为记录后宫礼乐风俗的起居令史,这一类女史大多出自世家,才貌双全,或因家道中落不得不走出闺阁,能够入宫为女史拿着朝中俸禄,对这些世家女子来说本是极好的选择。然而这些女子往往没有了娘家的约束,又是颇有姿色才情,心气又高,可偏偏娘家没落,难以嫁入贵门,高不成低不就,倒成了大齐最难嫁人的女子。所以也不知自何时起,宫中的女史之中有人巴望着凭借年轻的身体和容貌嫁于王孙贵胄为妾,也有人破罐子破摔,只图即时行乐,这女史的风评愈来愈差,好些家道不济但门风严苛的世家小姐不再入宫为官,愿意入宫的更加对男女情事不拘小节,因而这股淫靡之风在宫中愈演愈烈,女史这个官职也越来越被边缘化,如今只做记录和创作宫廷歌舞的差事了。
沈碧君打量着殿内的一众女子,想来十有八九都是宫中女史。这些女子与长公主交好倒也和情理。只是这个沈碧玉,乃是信国侯府嫡长女,亦是身为人妇,还终于与这些女子厮混,当真是胆大妄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碧君想到这里不禁为赵孟吟惋惜,不知他看到沈碧玉这个样子,该会有多伤心。
“公主殿下,趁着这舞姬们下来休息,咱们不如行些酒令如何?”
一个女子提议道,其他女子如同春日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纷纷附和道。
“本宫可不善于这些文邹邹的玩意,就看着你们玩吧。”
那几个女子听罢,一哄而上围坐在长公主面前。那个叫做乐诗的女子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要做酒令官。
乐诗说道,“咱们今日可还按照惯例行诗酒令?”
众人纷纷点头应许。那附在长公主身边的年轻男子兴致盎然挺身而出要替乐诗为输了的人斟酒。
“只不过诗酒令还是要人多了才有意思。”
“这不是有玉姐姐和君姐姐么?”有人提议道。
沈碧君心中一沉,自己生于将门,自小只爱骑射,从不曾认真读书,更别提什么诗词歌赋了。三年前入了沈家别苑,才开始学习诗书礼仪,可她到底不是读书的料子,大部分诗词也只能混个耳熟,如今要行诗酒令,实在是难为她了。
沈碧君刚要推辞,却听沈碧玉说道,“我这个妹妹自小聪慧过目不忘,恐怕你们可玩不过她。”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那正好让咱们见识见识。”
沈碧君一脸苦笑不得再做推辞,看着沈碧玉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得意之色,心想这个沈碧玉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手了。
“咱们这第一轮先来个简单的。”乐诗转了转那双灵气的大眼睛,说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二,咱们就以‘年’字为令罢。”
乐诗指着她左手边的一个女子说道,“杏儿,就从你先来吧。”
那个叫做杏儿的女子未作多想,张口便来,“年年此会常相见。”
下一个女子说道,“十年生死两茫茫。”
接下来便是沈碧君了。“五百年前事总知。”
此言一出几个少女皆是一愣,行酒令到底是个风花雪月之事,她们向来以婉转缠绵的情诗为主,这个沈碧君竟然对了一句陆游的词,着实新鲜。
可沈碧君此时还在暗自庆幸过了一关,丝毫没有注意旁人的眼神。
这一轮每一个人都轻松答出,没有一个人被罚酒,等在一边看热闹的那个年轻男子颇为失望。
“乐诗姐姐,你就不能出个有难度的?”那男子娇嗔道,听得沈碧君汗毛直立。
“好好好,方才那个不过是热身,现在才正式开始。”乐诗笑了笑,“这一轮的令是——”
她故意拖长了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众人纷纷不解,“这算是个什么令?”
乐诗解释道,“这次我随意指出一个人作答,第一个人的令便是‘一’,第二个人便是‘二’,以此类推。”
“这个有趣,乐诗还是你鬼点子多。”
乐诗第一个指向沈碧玉。
沈碧玉毫不含糊,“一行白鹭上青天。”
沈碧玉话音未落,她便指向一个女史,那女史急忙回道,“霜叶红于二月花。”
……
等到沈碧君时,酒令乃是“五”。
“五……”
沈碧君本就不善于此,因为没了顺序,猜不到轮到自己时是什么酒令,因此只好绞尽脑汁一个一个酒令去想,无奈这酒令实在行的太快,等真的到她时,她还没有想出应对的诗词。
沈碧君尴尬地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只好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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