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九千岁(二十五)
马车后面的侍从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前头的马车疯了似的横冲乱撞。
车夫被狠狠甩了下来,摔断了腿,躺在地上直哼唧。
侍卫长冷声道:“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莳七在车夫被摔下去之后,便接手了驾车的缰绳,马儿屁股上刺着一支簪子,跑得极快。
她回眸看了一眼,就瞧见身后的一帮侍卫穷追不舍,她抿了抿唇,就在此时,侍卫长又对着马腿放了一箭,马儿吃痛,瞬间噗通跪在地上。
莳七心中一紧,马车横冲乱撞,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眼前一阵晕眩,马车坠下了崖沟,车轮卡在半空的石头缝里,崖沟下头便是一条河,莳七心道机会来了。
侍卫长大手一挥,侍卫们立刻齐齐架好长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马车顿时被射成了筛子,侍卫长这才面无表情道:“去看看。”
底下的两个侍卫立刻翻身下马,摸索着陡峭的崖沟往马车那里走去。
正当他们好不容易到了马车旁,撩起帘子,脸色顿时就变了,对着崖沟上头的侍卫长扬声道:“人没了!”
侍卫长脸色一变,亲自翻身下马,他目光扫视着崖沟,就看见崖沟底下那条湍急的河流中,漂浮着三个人的身影。
“该死!追!”
一旁的侍卫低声道:“是。”
莳七一遇水,便恢复了鲛人身,方才她们身上俱穿了几层冬衣,马车跌下山崖,反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现在凫水就格外吃力了。
她还好,毕竟是鲛人,但是合欢就不行了。
合欢会水,也只是游了一阵就倍感吃力,双儿却是不会水的,莳七只能拖着她往前。
合欢渐渐也体力不支了,莳七便一手拽一个,快速的往前游。
合欢气喘吁吁的道:“双儿姐姐,我记得你以前会水来着。”
“逃难过程中,差点死在水中,怕了。”
侍卫们沿着河边往前追寻,因为树木丛生,河边深深浅浅,根本不能骑马,奔跑的速度本该比常人游水要快,尤其是还是逆水。
可奈何他们追的是鲛人!
鲛人遇水更加敏捷,呈蛇形游走,射出去的箭没有一个中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便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莳七渐渐觉得有些疲累了,便带着两人上了岸。
带走合欢和双儿,也是她的思量过后决定的。
桐书必然是对她起了杀心的,但他势必不敢和姬平生说出实情,其实她到底都猜到桐书为什么要杀她。
桐书杀了她之后,姬平生定会问合欢和双儿。
所以合欢和双儿就算不跟她走,留在府中也活不成,至于合欢和双儿,以及她究竟为什么失踪了,莳七猜想,桐书定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双儿和合欢两人冻得直打哆嗦。
莳七抬头打量着四野,忽然听到合欢尖叫一声:“姑娘,你受伤了!”
莳七这才注意到自己腿上不知何时被水里的石头划破了。
“双儿姐姐,你腿怎么了?”
莳七顺着合欢手指的方向,才发现双儿背上正中了一箭。
“等等,姑娘,你听。”双儿脸色惨白,打断了合欢的话。
莳七和双儿两人立刻静下心来倾听,隐隐约约的听见寺院的晨钟暮鼓之声。
“这里一定有寺庙。”莳七冷静道,“双儿受伤了,必须赶紧医治。”
三人循着钟声,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在山上的寺庙,名静慈寺。
此时天色正是蒙蒙大亮,寺里的比丘尼起了个大早,正拿着扫帚扫着寺前的落叶。
莳七上前和比丘尼交涉一番,比丘尼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势,以及后背中箭的双儿,便跑进了寺内。
不一会儿,寺内走出来一个尼姑,她慈眉善目,先是询问了莳七为何所伤,莳七便声称是被匪徒袭击,三人跳下山崖死里逃生。
师太抬头看了眼后山下那条河,便点了点头:“跟贫尼来吧。”
莳七和师太的交谈中得知,她是寺内的住持,法号道融。
道融师太安排莳七三人在一处厢房歇下,不一会儿,一个比丘尼便端过来一盆热水,拿着伤药来替莳七包扎。
双儿后背的箭射的很深,比丘尼不敢动,便请了寺内的一个精通医术的尼姑过来。
待一切都安顿好之后,莳七想了想,还是出去找了道融师太。
道融师太看见她的时候,便微微一笑,似是早预料到莳七要来。
莳七撩起衣摆给道融跪下,道融一惊,连忙要将她扶起,却不料莳七只是不肯起,还要请她救命。
莳七告诉道融,她们是被仇家追杀,仇家有权有势,现在定是在暗中搜寻她们,希望道融能看在菩萨的份上,救救她们。
“施主要贫尼如何救?”
莳七道:“不日定有人寻来,届时还请师太襄助。”
道融捏着手中的佛珠,轻叹一声,阿弥陀佛,莳七只得,她这是答应了。
桐书不敢大肆搜查,更不敢打扰佛门清净之地。
莳七谢过道融师太,正要离开,却听到道融道:“西南的僻院,还请施主留步。”
莳七答应了下来,双手合十缓缓退了出去。
翌日辰时,姬平生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头痛欲裂,强撑着头疼坐了起来,外头的桐书听到了动静,立刻走了进来:“主子醒了。”
姬平生微微颔首,略一抬眸,便瞧见桐书双眼通红,布满了红血丝,一看便是彻夜未眠。
“昨夜,辛苦了。”
桐书连忙道:“是奴才分内之事。”言罢,他便忙着上前伺候姬平生穿衣洗漱。
姬平生想要回忆昨夜,却只是一片空白。
他昨夜喝了很多酒,准确来讲,是柳如絮灌了他很多酒。
昨天是他恩师柳承志的祭日,柳如絮备了一桌酒菜,他刚出了宫门,桐书便告诉他,柳如絮请他回去的时候,去一趟霁月轩。
自然是要去的。
他每年最怕的便是今日,愧对柳如絮,愧对死去的恩师。
马车上,他问了桐书,她今日又做了什么?
桐书一一禀报,事无巨细。
他想,他已经形成习惯了,哪怕最后还是不能和她相守,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关注她又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姬平生淡淡抬眸问道:“她可醒了?”
桐书听了这话,替他穿衣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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