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她究竟是谁?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邹建晨的父亲最终发现这一次捉鬼的结果竟是自己的儿媳彻底断了气,我想他这时才惊慌了起来,虽然他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所谓商场如战场,一个商人的目标就是不断地去获得更大的利益,邹家真正的发家是在邹建晨的父亲手里,在他成为当年这小城里的首富的过程中,我相信邹父直接或间接地也做过一些让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缺德事儿,在一个商人看来,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既然积累财富就必然要消除很多的阻碍,可是此时,一具慢慢冰凉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而这刚才还鲜活的生命之火竟然是他亲手掐灭的,这让他感到了一种最深的恐惧。
“也许直到现在,这个谋杀犯才慢慢从狂怒中安静了下来,我们说他是一个谋杀犯,这实在有些抬举了他,百年前的这件凶案完全没有甚么预谋,它完全是一时冲动的产物,死后的顾淑惠的尸体极为可怕,我想龙承辉的那个梦里他见过她,她从那面镜子里爬出来的可怖形象肯定就是她死后的样子,张静珊也见过,她在从那段百年经历中解脱出来的最后场景中见到了她,不过说实话,我也见过。”
“你也见过?”何书成奇道,高远声笑道:“是的,当我来找那块黄布的时候,顾淑惠曾幻化各种形象来阻止我,就在进这院子之前,她吊在门前,翻白着双眼,吐着长舌头,那样子确实让人觉得可怕。”
“可这一切都没有阻止到你,”何书成揶揄道,“你最终还是拿到了那块黄布,可见顾淑惠并不真正理解可怕的定义,她大可幻化为更加恐怖的形象来吓唬你,不过这也并不怪她,她被囚禁了一百年,她并不知道这种吊死鬼的老套形象已经吓不到人了。”
“直到此时你也没有真正理解她,”高远声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在告诉我们,当年她死得有多惨,她为甚么要报复龙承辉。如果她真的要阻止我,她大可让司机将车子直接开下山崖,我想对于一只鬼来说,这种事应该是很轻易的。”
“顾淑惠死后,她的灵魂进入了镜子,”高远声接着说他想象中的情节,“可她的尸体让那个杀人犯害怕不已,他不止一次地去探她的鼻息,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他在确定他的杀人成果,而是在期盼顾淑惠能再次醒来,可是一切都迟了,他已经亲手杀死了她……”
张静珊回想起在自己灵魂离体时的一刹那所见到了情形,那扭曲的脸,那只探寻尸体鼻息的颤抖的手和那急促的喘息声,是的,那个凶手在害怕!他在害怕自己做出的一切,可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不对,如果邹父对于杀害顾……顾淑惠产生了痛悔,那他为甚么在这之后却将尸体悬在梁上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
“这非常好理解,”高远声道,“大错确然已经铸成,邹父此时极为害怕,他并不是害怕吃人命官司,顾家远道而来,在当地已没有一个亲友,而他平日里结交官府,对于这种事大可用钱轻松化解,可现在他得面对另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那就是邹建晨回来发现妻子的尸体!邹父深知自己的儿子与顾淑惠之间的感情,邹建晨为了顾淑惠甚至可以抛弃家庭,宁愿离家出走,如果让他看到此时屋中的情形,邹建晨定不会善罢干休,他一定要找出杀害顾淑惠的凶手,如果他找到了凶手,他会发现凶手竟是他的父亲,那么结局就是从此父子绝裂,而更可怕的是,如果找不到凶手,他这个痴心执着的儿子甚至可能选择自杀去追随顾淑惠!”
“时间已然不多,邹建晨随时都可能回来,急上了火的邹父灵机一动,眼前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件事,那就是,只要顾淑惠是自杀的,那么就没有凶手,邹建晨也就没有了复仇的愿望,于是他将顾淑惠的尸体拖放在地上,将丝带绕过屋梁,又将尸体悬在了梁上,然后仓皇地离开了作案现场。”
“你这家伙倒象个作案老手,”何书成道,“你说得就象你亲眼所见一样。”
“他说得不错,”张静珊静静地道,“事情就是这样,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何书成一阵语塞,他看着张静珊平静的脸,没有说话,张静珊穿着红色毛衣走在明媚阳光下的样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决定不管她的那段百年经历是真是假,他都不要去刺激她。
“邹建晨回来了,”高远声接着道,他说话的声调很慢,“当然他万万想不到在屋子里等着他的竟然是一具冰凉的尸体,确实,他并没有疑心顾淑惠是被人杀害的,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认为他的妻子是承受不了这一切带给她的压力,甚至他在心里隐隐也猜到了顾淑惠听到了他在亭子里所说的话,因为顾淑惠在临死前竟然穿上了当初他们成亲时的婚服,他认为她在怀念过去,怀念那段新婚的日子。”
“此后邹建晨心灰意冷,料理完顾淑惠的后事之后,他遵从父母的意愿娶了妾,不,应该是续了弦,平凡的竹香成了他的第二任夫人,再后来的故事我们也就知道了,竹香怀上了他的孩子之后,邹建晨认为他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于时他再次选择了离家出走,他放弃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责任,就此渺无音讯。”
“一百年后,这个故事的第二幕开始延续,”高远声慢慢点燃了一支烟,“一个院子,一只凳子,一面镜子和一个重复的梦,一只被困禁了一百年的怨魂,两张百年前的照片,一本家谱和一本日记,一个古老的隐没在时间里的故事,还有一张深藏在树洞中的纸,上面写着第一幕中男女主角的诺言,这一切让我们得出了这样一个明显的结论,龙承辉的前世就是邹建晨,而张静珊的前世就是顾淑惠,他们今生按照约定来相会了。”
龙承辉轻轻拥住张静珊的肩头,何书成看着这两个百年后重聚的情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指间一直挟着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开始深思一个问题,自己上辈子肯定不会对家里那个凶悍的婆娘许下甚么来生相会之类的诺言,可为甚么今生会落在她的手里呢?
“可是这个结论是否真的正确呢?”高远声接着道,“我说过,这个故事有一点诡异难言,让我百思不解,直到我看到了树洞里的那张纸,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哪一点?”何书成道,在他看来,故事已经结束了,顾淑惠走了,消失了,龙承辉和张静珊也在今生重聚了,过程虽是曲折的,但是结局是美好的。
“如果张静珊确是顾淑惠转世,”高远声慢慢地道,“那么被封禁在镜子里一百年的鬼魂应该是谁?或许应该这么说,如果顾淑惠的鬼魂被封禁在了镜子里,那么现在的张静珊应该是谁?“
何书成听得云山雾罩,他的资质较差,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远声不答他的问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张静珊,张静珊的表情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她似乎吃了一惊,她道:“我不是顾淑惠!”高远声点了点头,他道:“虽然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你应该就是顾淑惠的后世,可顾淑惠的鬼魂在死后被封进了镜子,这一百年她都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直到一百年后她才出来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她既然没有转世投胎,那么你就应该不是她的后世!”张静珊茫然地看了看龙承辉,又看了看高远声,她轻声问道:“我是谁?”
亭子里的几个人都理解了高远声的话,确实,既然顾淑惠被封进了镜子,那么张静珊肯定不会是她!那么张静珊会是谁?他们都看着高远声,在他们的心里,这个问题只有高远声能给出一个答案。
高远声浑不理会带着不同含义照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在树洞里我们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两段文字,写在上面的一段话大意是生生世世相守之类的意思,这应该是百年前一个恋人的真情告白,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句话是邹建晨所写,而下面的那段话是顾淑惠所写,因为写在下面的这段文字字迹娟秀,笔锋柔弱,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手笔,很奇怪顾淑惠所写的这段话并不是常见的相守承诺,而更象是一句回答的话,这句话是‘我不奢求生生世世,只要这一生你对我好,我就知足了’,这句话是意思很清楚,对于邹建晨生生世世想在一起的愿望,顾淑惠认为不切实际,她只希望邹建晨这一生对她好!
“这句话让我更加确定了张静珊确实并不是顾淑惠转世,她希望邹建晨一生一世都对她好,在第一幕里,邹建晨完美扮演了这一角色,一个无限迁就妻子的丈夫,就算是她死了,她仍是他的一切。
“顾淑惠从镜子中逃了出来,她第一时间找到了龙承辉,而她发现在龙承辉身边竟然有着一个女子,这也是一位秉承上天旨意而出现的女子,这就是张静珊!作为一只鬼,顾淑惠惊奇地认出这个刚走上舞台的新星也是参与第一幕演出的一位角色,当然,惊奇归惊奇,报复还是要报复,不过这个角色的出现也许让她困惑,为什么会是她呢?”
“她是谁?”何书成又问道。
高远声依然不答何书书的问话,他接着道:“第二幕到了落幕的时候了,过程大家也都知道了,顾淑惠最终知道了邹建晨并未负她,他用一生回答了成亲当天她的那句话,‘我不奢求生生世世,只要这一生你对我好,我就知足了’,百年恩怨终于明了,顾淑惠知道了邹建晨还是原来的邹建晨,她也知道她应该离开了,上天已经达成了她的愿望,就算演出还在继续,她也应该退场了,一百年的孤寂得到了一个结局,她的演出已经结束了!这个美丽善良的女人,这一次她真的消失了,她是带着满足和心碎离开的,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以后的场景中了。”
“既然张静珊并不是顾淑惠转世,那么她是谁呢?我相信大家对于这一点都有着很强的好奇心,不错,张静珊肯定是当年参与第一幕演出的一个角色,让我来告诉你们她究竟是谁!”高远声靠在亭柱上,他打量着这几个几乎是围坐在他身边的人,“当我们回想故事的整个进程的时候,很奇怪,第一幕和第二幕都有一个男主角,但是却有两个女主角,当然故事情节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那类第三角插足,你们问我张静珊应该是谁,我来告诉你们,第一幕的另一个女主角是竹香,那么第二幕的另一个女主角也应该是她,张静珊,她就是竹香!”
“啊!”何书成道,龙承辉带着惊奇看着自己的妻子,而张静珊却神色平静,她是否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高远声道:“在第一幕里,竹香扮演了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性,对于顾淑惠,邹建晨是一个完美的情人和妻子,而对于竹香,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和一个抛家弃子的父亲,他娶了竹香,但是他并不爱她,在第一幕里,他爱的是顾淑惠,他只爱顾淑惠!
“第二幕终于开演了,等了很久,整整的一百年,这次竹香真正走向了前台,男主角深深地爱着她,这是她应该得到的,为了这一幕,她曾经在凄凉孤单的梦里排演了无数次,而在泪湿冰冷的枕头上醒来却发现一切仍是一场空,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为了拥有她的爱情实在是付出得太多了。”
四个沉默的人看着一个悠闲地抽着烟的人,最后何书成瞪着眼睛道:“你这样指证一个当事人,应该拿出切实的证据!”这句口齿清晰且满带着法律口吻的话让高远声愣了一下,不过他立即组织了反击:“当然,我能拿得出证据,不过切不切实你们自己看着办罢。”
“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忽视另一个人,当年的邹建晨就是如此,我们在这一点上也犯了同样的错误。”高远声慢慢拿出一张照片,这就是大家都熟悉的一百年前顾淑惠的照片,他指着照片上的那个不敢正视镜头的女子,“请诸位仔细地看看她,用心地看看她。”
竹香垂着头,微微斜坠的发髻,依稀颤抖的睫毛,掠过脸庞的几缕被风拂乱的发丝,她竟然和张静珊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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