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谁?
张静珊坐在镜子前,她看着眼前这只美丽的梳妆台,手抚摸上去,温润柔滑的感觉。
它是崭新的!
这只梳妆台应该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它在几十年前就被毁掉了,可是它现在却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的眼前,难道这真的是一百年前?她苦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只在电影和小说里见过,难道人真的可以通过某种媒介穿越时空?
承辉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肯定很着急,四处寻找,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妻子竟然去了一百年前,又或者这并不是一百年前,只是在镜子里的世界!镜中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她是否就是一百年前这面镜子的主人?这么多年来,她难道就一直存在在这面镜子里?张静珊用手抚摸镜面,几天过去了,她每天都盯着这面镜子,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去了哪里?
张静珊猛地站了起来,我的天!那个女人!她一定去了自己的时代,她和承辉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如果是这样,承辉一定不会知道身边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妻子,她和自己是如此的相象。
那个女人为甚么要这样做?张静珊莫明地感到一阵恐惧,镜中的女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自己的时代去,她肯定有着甚么目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张静珊焦燥地用两手握住镜框,使劲地摇了摇,镜框很结实,它一动不动,胸中一股怒气升起,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只不知装着甚么的玻璃瓶子,举起想砸向镜面,想了一想,她又放了下瓶子,就算把镜子砸破又能怎么样,难道自己能钻到里面去么?如果镜子碎掉了,也许就是毁了自己唯一回家的路,张静珊只感全身无力,她坐了下来,一时间她感到很无助,还有甚么比一个人来到一百年前更感到孤独的么?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少奶奶,药煎好啦。”声音很轻柔,是那个叫竹香的少女,鼻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张静珊回过头来,竹香正站在她的身后,她象往常一样端着一碗熬好的中药。
少奶奶!张静珊感到一阵愤怒,她大声道:“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少奶奶!”她突然从竹香手里接过药碗,使劲摔在地上,碗在地板上裂成几片,药汁四溅,竹香后退了一步,她被张静珊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呆了,她道:“少奶奶……”
张静珊瞪圆了眼睛,竹香又后退了一步,她看到竹香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惊惧,看着这个美丽的少女,一瞬间她的心软了下来,这一切并不关竹香的事,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歉然地道:“对不起。”竹香涩然一笑,她的脸上依然惊慌未消:“少奶奶,我再给您盛一碗来。”
“不用了,我不想喝。”张静珊道,她看着竹香从门外墙角拿过扫帚,将碎瓷扫了出去,又跪在地上将漫溢的药液用帕子抹去,竹香的头上插着一支小小的珠花,一时间她想到了自己的表妹小容,小容和竹香并不相象,可她们都是如此的勤快乖巧,讨人怜爱。
还有自己的母亲,还有承辉,自己还能见到他们吗?张静珊的眼里慢慢溢出了泪水,竹香不安地看着她:“少奶奶,您哭了?”张静珊抹了抹眼睛,她道:“没有甚么。”她掩饰着扭头看着院中,门外阳光耀眼,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在院中弯曲,它通向一个半圆形的院门,这条路……
张静珊走到门前,这条路是如此的熟悉,她曾经亲眼看着它被一块块的石板拼出来!她跨过门槛,下了台阶,快步走向院门,不错,院门外的左边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飞檐翘角,亭檐下挂着一个小匾,写着“琴韵”两个字,她感到一阵头晕,这竟是自己的家,不,这是一百年前,一百年前自己家的地方。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少奶奶,外面风大。”张静珊转过头去看着竹香,难道她也是一百年前的人?在自己的时代,她和那只梳妆台一样,早应该消失了,张静珊感到一阵害怕,如果这是在一百年前,那么这些围绕在身边的人应该早已死去,她惊惧地盯着身边这个娇小的少女,她托在自己腋下的这只手却是如此真实,张静珊甚至能感到这只手传来的体温,竹香看着她,眼里带着关切。
“竹香,你多大了?”她竭力用淡淡的语气问道。
“翻过年就十七啦。”竹香垂下了头,她的声音透出一点惊奇,“今年过生日的时候,少奶奶您还送给我一支珠花的。”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头上的珠花。
明年十七,那么今年就是十六岁,如果她能活到现在,那么就该有一百一十六岁了。
现在?甚么是现在?现在是一百年前!张静珊莫明地笑了起来,竹香越发感到惊奇,她微张着嘴看着张静珊,张静珊笑了几声,看着那条熟悉的石板小路,她道:“竹香,你陪我出门走走,今天天气很好。”竹香道:“少奶奶,少爷叫我别让您出门,您的身子……”张静珊不由分说,她挣脱竹香的手,迳自沿着石板小道向外走去,竹香愣了一下,她只得快步跟着张静珊,伸手搀住了她的胳膊。
穿过又一扇门,门外是一个更大的院子,院中伫立着一堵大大的汉白玉照壁,张静珊无瑕细看照壁上刻画的图案,她快步转过照壁,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扇黑木大门,高高的门槛,门内一条木凳上坐着一个老者,他正倚在墙上打瞌睡,张静珊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迟疑地停住了脚步,那老者的脑后赫然拖着一条花白的辫子!
宣统二年!
张静珊彻底呆住了,这几天她见过邹建晨,见过竹香,可他们的穿着并未过于引起她的注意,邹建晨一身的西装,竹香则是简单的小袄长裤,可眼前这个老者的穿着震惊了她,那灰白色长袍,淡青色的马褂,特别是脑后这条辫子,这完全是清代的装束!宣统二年!这四个字又在她的脑中回响。竹香轻咳一声,那瞌睡老者一惊,看见张静珊站在跟前,他急忙站起身来,垂手肃立,“少奶奶。”张静珊茫然不答,她咬了咬嘴唇,移步慢慢走出门外。
大门外两旁蹲着两只石狮,一条青石大路向下盘曲,这栋宅院建在半山上,从山下望去,山下瓦房鳞次,依稀可见街边路人挑担推车而过,张静珊缓缓回过头来,门楣上悬着一个匾额,两个金字闪闪发亮,“邹宅”,果然不错,这是一百年前自己家的位置!
张静珊的身子晃了两下,她扶住旁边的石狮,触手冰凉,眼前的石阶,门上碗大的铜钉,那站在门内诧异看着她的守门老者,一切都是真实的,可这真实却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竹香扶住她,她的声音有些惶急:“少奶奶……”张静珊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潸然而下。
少奶奶!她在一百年前自己的家,可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竹香手足无措,她掏出手帕,给张静珊轻轻揩去泪水,张静珊默然抽泣,她透过泪水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转过山道走来一个男子,竹香叫道:“少爷!”那男人并不理会,他紧步走了过来,“淑惠,你怎么出来了?”
是邹建晨,她的“丈夫”。
邹建晨用手扶住张静珊,他道:“淑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哭了?”他的声音透着焦虑,邹建晨摸了摸她的额头,他冲着竹香道:“不是让你守着少奶奶别出门吗?”不等竹香解释,他又柔声对张静珊道:“淑惠,我扶你回房,郎中先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能见风。”他轻轻挽起她的手,张静珊猛地挣了一下,她推开了他的手,“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淑惠!”邹建晨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竹香,把手里拎着的两个捆得紧紧的纸包递过去,“你把这药拿去,加两碗半水,温火煎着,我一会扶少奶奶回去。”竹香应了,接药而去。
邹建晨握住张静珊的肩头,他默默注视着她,张静珊泪眼朦胧,眼前的男子是如此关切自己,透过泪水,仿佛龙承辉站在她的面前,她喃喃地叫道:“承辉……”,邹建晨的手一抖,他放开了她,退后一步,他问道:“承辉?承辉是谁?”张静珊心里一惊,他不是承辉,他是邹建晨,她抹了抹眼睛,轻声道:“没有什么。”邹建晨扶住她,声音体贴:“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张静珊叹了一口气,他扶着她慢慢走上台阶。
张静珊脚步摇晃,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而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邹建晨紧紧搀住她,他们转过照壁,阳光透过叶缝,将地面割得一片斑斓,张静珊沿着石板路走向那个小亭,邹建晨道:“你想在亭子里坐一会子么?也好,好几天你都没出门了。”张静珊木然一笑,她并不答话。
张静珊坐在亭栏上,邹建晨站在她的身侧,她手抚亭柱,这确实是自己家里的那个当初残破不堪的亭子,它和那只梳妆台一样,又恢复成原样了,那么眼前的这些人呢?他们应该早已死去了,究竟是自己来到了一百年前,还是他们来到了一百年后?
邹建晨看着她,他的眼神甚至比她更加不安和茫然。
“淑惠……”
“我说过了,我不是淑惠,也不是你的妻子!”
“那么你是谁呢?”邹建晨笑了。
张静珊愣了一下,是呀,我是谁呢?她扶着亭柱站起身来,推开邹建晨想扶住她的手,走出亭子,在地上拾起一块尖石,在邹建晨诧异交杂着不安的注视下,在树干上有力地刻下了“静珊”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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