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谋杀
“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女人转向高远声,“这肯定不是因为甚么性格上的差异,我们之间几乎并没有接触。”
“是的,”高远声道,“就算对于陈夫人,我也并不了解,我们只是见过那么几次面,连谈话也很少。”
女人一脸诧异,“这倒是让我觉得奇怪了,您也只见过我那么两次面,可是您却知道我并不是她。”她的神情让警长更加骇异,这个处心积虑杀了人的女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暴露了凶手的身份,她在乎的是高远声认出了她不是陈夫人。
“在陈夫人的手上戴着一只戒指,而这只戒指却并没有戴在您的手上,”高远声道,“当然这只戒指在这案子里并不重要,陈夫人也有可能在病中将它从手指上取下来,但我曾经注意过那只戴戒指的手,它很白皙,手指纤细,那只手不属于您,您没有戴上那只戒指应该是因为您根本戴不上去。”警长的目光随即注视在女人的手上,他隐约记得陈夫人的手上确实戴着那么一只戒指,但他想不起她的手究竟是何模样,眼前的这两只手虽然也算颖小,但指骨节略显粗大,皮肤也颇为粗糙。
女人叹了一口气,她打量着自己的手,“这也许是我与她的唯一的区别,但这与天生无关,这是拜生活所赐,在她养尊处优地在家过好日子的时候,我正在为自己的下一顿饭而努力,十六年前离家之后,我登上了一列火车,结果却被查票的乘警逮住了,他很确定地怀疑我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他一直盘问我家在哪里,但我没有回答他,在火车停靠在一个小小的县城的时候,我借机又溜下了火车,我没有归家的念头,我只想离家越远越好,离她越远越好!离死亡越远越好!在那县城流荡的时候,一个好心人发现了我,他收留了我,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这个好心人竟是一个屠夫,他有一个身患残疾的妻子,从此我就跟着他夫妻俩走乡串寨帮人杀猪屠牛,直到他在几年前死去。”
“他的妻子呢?”
“那可怜的女人在他死去后没几天就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待我就象亲生的女儿一样,在他们的身上我懂得了甚么是依靠。”
“他们没有打听过您的来历?”
“打听过,但我装作已经忘记了一切。”
高远声沉吟了一下,“陈义的死因曾经让我们困惑不已,那一刀直奔他的心脏,我们怀疑这是一个精通医学和解剖的人作的案,因为死亡来得太快,连住在死者隔壁的客人也没有听到半点声响,现在我知道了,杀死他的人虽然没有学过医术,但她有着极强的实践经验,她习惯了她的手带来死亡。”
女人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并无残酷气息,看上去甚至有点妩媚,“您说得很对,对于我来说,他与我杀死的那些猪牛并没有两样,他选择了她,这是他应该面对的命运。”
警长带着恐怖的心情看着女人,她说到死亡的时候语气竟然如此宁静。
“也许你们觉得我残忍,但是相较来说,他们死得并无痛苦,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死,他们并没有吃十六年的苦,”女人接着道,“我自认自己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这船上没有人发现我不是她,也没有人怀疑我不是她,但是最后我还是逃不过去,您很聪明,这也是我的命运,我也应该面对。”女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初看上去很简单,但实质上却笼罩着深深的迷雾,”高远声慢慢地道,“凶手从杀人的方式到逃脱的办法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走过一条住满人的过道,在尽头的舱房以这种极为大胆的手段杀了一个人,然后又走出过道逃走,没有人会这样作案,这中间不可预知的危险实在太多,我一开始怀疑是这条过道里的某一位旅客做下了这个案子,但经过调查,这又完全不可能,没有人有动机,没有动机的凶案根本不可能发生,那么在这件案子里就没有了凶手,可没有凶手如何能导致一位受害者的死亡?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拜访您么?我坚持要和警长一起来看望您,因为我认为在这船上只有死者的妻子可能存在杀人的动机,而这种动机很难确证也无法调查,也许是平日里的不满延伸为杀人的欲望,或是共同生活的压力导致的杀人冲动,不管怎么样,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死者的妻子,可她又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当天晚上她有大把的证人证明她不可能作案,这其中包括一位警务人员,也就是我们的警长,警方由此排除了妻子作案的可能,但我并没有单单被作案时间所困惑,我保持了我的怀疑,作案的时间往往可以被人为的进行调整,动机却是无法被掩盖的事实,在一个案子里,也许有无数人有作案的时间,但只有凶手才有作案的真正动机,还有一点,在凶案发生后,连医生也认为您并不适合再随船前行,可您却坚持不下船,这是为了甚么?更何况您‘丈夫’的尸体也已经被送下了船,按照常理,伤心的妻子应该陪伴着可怜的丈夫的遗体,因为还需要她来料理后事,可您却选择了留在船上,这让我感到很好奇,当然那次拜访让我们很吃惊,而我的疑点也找到了答案,因为您失忆了!一个失忆了的女人无论怎么做都是正常的。
“您的失忆让警长无法在您这里得到案件进一步的线索和佐证,也让我的怀疑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个怪异的方向,不过后来我们证实这个方向是错的。”
警长知道高远声所说的怪异方向是甚么,这个侦破方向确实怪异,在这个方向的尽头站着一个拿着刀的瓷人,他静静地点燃了一支烟,女人则无动于衷地聆听,她恢复了宁静的面容,似乎所说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至此我又回到了我原来的判断,在这船上,只有死者的妻子才可能有杀害他的动机,在登上这条船之前,也只有她与死者才有着亲密的关系,但是我看不出也找不到她有杀他的理由,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陈夫人虽然表现出对丈夫的不满,但她实在是爱自己的丈夫的,如果她要下手,没有必要选择在这么一条堆满了人的船上,而她没有作案时间更是我们绕不出去的一个圈子,而我也看不出她会有和其他某个人同谋作案的可能,正在我感到头痛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陈夫人无意中说起的一件事,她有一个孪生的妹妹,这难道竟是无法想象但是又唯一的可能?于是我要求和警长再次来拜访了您。
“事实正如我的想象,我认出了您并不是陈夫人,从那只没有戴戒指的手,还有一点,从警长那里,我知道陈夫人是吸烟的,我故意递了一支烟给您,而您的回答竟然是您不会吸烟,这决不是在人前回避自己会吸烟的事实,现在的女人吸烟已经成了一种奇怪的时尚,而您应该正处于需要香烟来作伴的特殊时期,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证实了我猜想的一切,您并没有失忆,失忆会忘记某些东西,但不会忘记自己会吸烟,这是一种生理上的需求而非精神上的封闭,您的失忆应该是基于前面您所说的那种成功的例子,收留您的人对于您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他们选择了认可,当然,这种失忆也是这场谋杀的延续手段,这种手段会保护您不会受到进一步的怀疑,因为您对于您妹妹在分手之后日常生活以及婚后生活并不十分了解,你会漏出马脚,这种失忆病无法确诊,也让你可以逃避一切与案件有关的询问,很聪明。
“案发当天,您在船舱中等待着姐妹相见的那一刻,您要找回您失去的一切,包括您的名字,您在杀死她之后会毁掉她的尸体而取而代之,但我想您在等待的时候才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您的妹妹已经结了婚,而她的丈夫也在这船上,您无法面对他,他也会轻易地认出您并不是他的妻子,于是您改变了主意,您躲了起来,应该是躲进了床底,在陈夫人回舱休息的时候,您并没有下手,您等待着时机,一个更加危险也让您更加安全的时机,您要先毁掉她的丈夫,当然那时的陈夫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床下竟然躲着一个死神。”
“您怎么知道的?”女人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警长也同时看着高远声。
“因为那把刀,这把刀本是要送给您妹妹的临死礼物,现在您选择留给了她的丈夫,但她的丈夫死后却是无人代替的,贸然毁尸也会留下一个失踪案导致大规模的搜索,但您没有犹豫,您的运气不错,在晚餐过后这夫妻俩分别选择了自己的饭后活动,在十点半左右,您听到她的丈夫回来了,于是您拿着您的刀,敲开了他的门,从猫眼里他看到来者是他的妻子,他没有半点疑心,在进屋的一刹那,您就杀死了他,然后您揩净了刀柄上的指纹,您把那柄刀留在了死者的胸膛,因为凶器是破案的要点之一,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会导致在船上进行仔细的检查,这对您之后的行动会带来一些很不安全的因素,还有一点,我想他放在床上的那只箱子是您基于一种好奇心打开的,当天陈义和考古学家的研究过程中,考古学家曾经说起巫术和灵魂附身之类的话,陈义当时表现得有些害怕,为此他才早早地结束了他们的研究,他应该不会在回舱后再接着欣赏他的宝贝。
“箱子里放着我们所说的那几个瓷人,当然您并没有看出它们的价值,于是您掩上了门,回到了陈夫人的舱房,还有一件工作等着您去完成,大约一小时后,陈夫人回来了,我不敢肯定您是如何杀死她的,但我猜想是用一根绳子或是衣带,在她进门后勒住她的脖子,经过十六年之后,由于生存的环境不同,她的体力已经远远不如您,于是她无声无息地死了。”
女人轻微地喘着气,她的眼睛里终于露出惊恐,高远声知道他再次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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