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因
高远声站在巷口,他打量着这条深深的巷子,两侧高墙各伸出一延墙沿,墙沿正对着砖面上有着一个个的凹窝,这是檐下水滴留下的痕迹,这巷子不知道有多深,在远处它消失在一个转角,巷口的一棵水泥电杆下站着几个人,这里是一个公交车站,十几个等车的人为了竭力避开烈日的烘烤在电杆下站成一线,就象一排蹲在电线上的麻雀。
高远声慢慢走进巷子,两侧斑驳的青砖墙显露出岁月走过的路,这些砖墙起码有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这地方应该是这个小城现在最久远的记忆所在,墙面上不时露出一个窗孔,很高,打开的窗框上挂着一件汗衫或是一条短裤,它们在微风中摇曳,夺取着夏日的最后一抹阳光的照耀,小巷幽深,脚步声在两壁回响。
巷角转过一个弯,有一个小小的商铺子,两只长凳子撑着一块门板,门板上放着杂乱无章的货物,一面断墙昭示着这些货物的购买者来向,一堆清残砖碎瓦被清理到墙角一侧,铺面柜台的玻璃上一道裂纹,弯曲伸展似一棵枯树,几个酒坛后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者。高远声并不迟疑,这巷口只有一条出路,一面是红砖墙,墙上模糊地写着看不清的标语,一棵树从墙头上探出头来,小道的另一侧是稻田,满目金黄,他走上沿着砖墙的小道,小道石板凹凸,有些已经陷入了泥土,道边杂草丛生,这一切都让高远声想起童年时的小城。
眼前是一栋两层红砖小楼,小道在此绕下田埂,看来这地方就是赵小原的家了,一进小小院子,几个花钵中碎花绽出,楼道下一扇木门,门顶上挂着一个电灯炮,一根花皮电线在墙上盘曲,“您找谁?”
高远声循声望去,院子的一侧树下站着一个胖胖的女人,嘴里叨着一支烟,头发卷成细卷,一身宽大的绸衫在风中飘动,高远声走了过去,女人木然地望着他,这应该就是赵小原的母亲了,这位并不在乎世俗观念的女人原来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她象极了周星驰的某一部电影里的那位包租婆。“请问这是赵小原的家吗?”
赵太太点了点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我好象并不认识您。”她并没有直接回答高远声的话,不过从她的回答中高远声已经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他在家么?”他道。女人仍是冷漠的腔调:“他出门去了,您找他有甚么事?”
“我是柳蝶的朋友。”高远声决定直截了当,他看见女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的眼里掠过一抹惊喜,紧接着却又是一点警惕和疑惑,“她也不在,搬走了。”看高远声模样,怎么也不象是柳蝶的朋友,难道这是柳蝶的丈夫?赵太太知道柳蝶的两次婚姻都未正式登记,两任丈夫都跑了,扔下柳蝶一个人带着孩子艰苦生活,她打量高远声,这家伙模样确象这城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猜得对。
“如果您来找她,您可来迟了,她早就搬走了,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她也没有回老家。”赵太太决定快刀斩乱麻,不能让这人找到柳蝶,起根上让这家伙死了这条心。“您怎么知道她没有回老家?”高远声笑道。赵太太微微一愣,她取下嘴上叨着的香烟,带着一种不想解释的神情冷冷地看着高远声。
高远声看到树下有几只小凳,他拿过一只坐了下来。这家伙倒是不客气!他把这儿当成了甚么地方了?赵太太心里有气,她思索用甚么办法来打发走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我不陪您了,”她道,“我约了朋友,要出门了。”自己走人,看这家伙在一人在这院子里能呆得住?她语气中逐客之意十分明显,说完她即向楼梯走去。
“是去打麻将吧?”高远声笑道。
“这关您甚么事?”赵太太并不回头。
“赵太太,”高远声道,“如果我没看错,您应该就是赵小原的母亲……”赵太太停住了脚步,她终于转过身来,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高远声接着说下去,“……我不是来找柳蝶,因为她在哪儿我知道。”赵太太心里一阵欣喜,儿子几日来四处寻找,连柳蝶的老家也去了,可柳蝶似乎从这世界上消失了,这城里她没有甚么亲戚和朋友,连日来儿子整天在城里的宾馆旅社招待所询问,不停到火车站和汽车站寻找,她心里自知儿子的寻找并没有甚么意义,柳蝶若是要刻意避开他,这会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一个城市去了,儿子就会永远也找不到她,但看儿子每天回来那种不想掩饰的焦急模样,这事儿总得解决,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柳蝶,眼前这家伙说他知道柳蝶在哪,不知是真是假?赵太太带着审视神情再次打量了一下高远声。“她在哪?”
“这事一会儿再说,”高远声若无其事地迎着赵太太的目光,“咱们先谈一谈关于您儿子和柳蝶之间的这段感情。”
“哦,他们只是寻常的交往,并不存在甚么感情,”赵太太走了回来,“我不大懂您的意思。”
“您懂!”高远声笑道,“您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而且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她在哪里?”赵太太道。
“这无关紧要,当然我也会谈到这一点,”高远声有点惊奇,赵太太的眼睛里露出焦急,她为甚么急于知道柳蝶的去向?难道这位母亲竟然真的毫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与一位结过婚的女人结合?高远声倒是有点感动,赵太太的模样装扮并不象这一类人,她就象那种十分强势的家长,“您确定您的儿子不在家?”
“是的,”赵太太坐到树下的另一只小凳上,她掏出一包香烟,抖出一支给高远声,高远声摇了摇头,赵太太随手把烟叨在嘴上,用手中的烟蒂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把烟蒂扔到墙角,“他找她去了,我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既然您说您知道柳蝶在哪儿。”
“不,暂时不用,就让他再找一会吧。”高远声道,“对于您,我一直想和您谈一谈,因为一位母亲可以任自己的儿子去喜欢一个比儿子大十岁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结过婚有了孩子,这让我很感好奇。”
“看起来吸引您好奇的事儿挺多,”赵太太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我认为这只是我的家事,我的儿子,他可以喜欢他喜欢的任何人,只要这人也喜欢他。”
“是的,您的观点让我倾佩,”高远声拖动小凳子,他坐得近了一点,“您并不是一位拘泥于世俗观念的人。”
“柳蝶是一个好女人。”赵太太道,她并不为高远声的恭维所动。
“可是您的态度让我感到奇怪,”高远声道,“您不是同意,你对柳蝶说的是您会帮助他们。”
“这是柳蝶告诉您的?我看不出这有甚么不同么?”赵太太扭动了一下身子,她神情有些不安。
“不同,很不同,”高远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您认为他们的相处或是结合存在着甚么困难,我想问一问,是甚么困难?“
“看起来您不止是一个好奇的人,”赵太太恢复了那冷漠神情,“您是一个很好奇的人,原谅我这么说,您打听这些有甚么用?”
“不不,我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来的,”高远声道,“我的目的和您一样,我是为了帮助他们。”他顿了一顿,用一种诚挚的语气说,“您也应该相信我,在我想帮助他们的时候,至少您得让我知道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困难竟然是甚么。”
“真奇怪,您说得好象您很有把握,”赵太太道,“我甚至还不知道您是谁!”
“我叫高远声。”
“高远声!”赵太太突然激动了起来,“您就是那甚么公司的总经理?”
“是的。”高远声对赵太太的神情有些感到奇怪,难道赵小原曾经和自己的母亲谈到过自己?
赵太太站起身来,“原来是高总经理,原谅我并没的看出您的身份,快请进屋里去坐。”她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一个大转变,但她的言下之意对于高远声的总经理身份并不太相信,这个人的穿着实在有点过于随便,不象一个有名的商人。
高远声笑了一笑,他跟着赵太太上了楼,赵太太打开门,把高远声让到沙发上,又给高远声泡了一杯茶,“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听说过您,因为我对于商业或是商界很是陌生,我知道您的名字,是因为您的一位老朋友曾经介绍我来找您寻求帮助。”赵太太坐在高远声的侧面。
“谁?”高远声愣了一下。
“他叫贾庆甲,原来是我的街坊。”
“哦,”高远声恍然,“他确实是我的老朋友,他介绍您来找我寻找帮助?”
“是的,他给了我您的电话号码,但我没有打这个电话,因为我觉得来麻烦您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当然,在最后的时候我还是会来找您,因为这件事实在让我头痛,不,是让我感到害怕,刚才我说的我想帮助我的儿子和柳蝶,包括我为甚么会在这之前强烈地反对他们之间的关往,这是有原因的。”
“甚么原因?”高远声隐隐已经猜到了原因。
赵太太迟疑了一会,似乎此事确实不好启齿,不过她最后还是说,“在柳蝶的身边,正确地来说是在那小女孩柳如烟的身边,有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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