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同情
警长低咳了两声,他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赵太太,“谢谢。”赵太太道,她接过香烟,就着自己手中的烟蒂点燃,“高先生告诉我,您是一位犯罪画像师,您可以通过目击者的描述准确地画出罪犯的形象,这真是神奇,您真的具有这种能力?能画出自己没有见到的东西?”警长也点燃了香烟:“这种事情并不神奇,因为这并不是凭空想象而画出来的,高先生对于您所见到的东西极感兴趣,他想看一看这个他看不到的东西究竟是甚么模样,所以他把我请了来。”
“您是一位警察,”赵太太带着好奇的语气道,“您也相信这世上有着您刚才所形容的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吗?”
警长虽经历过好几次灵异事件,但他仍然断然否认,他可不想在一个刚认识的女人面前探讨这种事:“不,不,我只相信我能看得到的东西。”赵太太叹了一口气:“我看到过三次,但我每次都不相信,甚至不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它。”警长看了她一眼,赵太太迷茫神情与他的推测慢慢吻合,这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她根本没有看见甚么鬼,而只是她在心里想象出了鬼,“我们开始吧。”警长不想与赵太太深谈,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只铅笔和几张纸,这是高远声故意留给他的,“您先说说您看到的人的脸型,鹅蛋脸?瓜子脸?……”
根据赵太太的描述,警长终于画出了那鬼的形象,赵太太对画像很满意,纸上的女人与她看到的女人极为相似,她随即离去,高远声和何书成也及时地办完了他们的急事回到了办公室,警长拿起他的作品递给高远声,高远声仔细打量了一番,纸上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穿着那种对襟扣的条纹宽松衣物,头发略显蓬乱,面色阴沉,眼睛微眯,看上去有点疲倦模样,“这有甚么用?”警长道,“这种女人随处都可以见到,她实在是太普通了,我问那赵太太她看到的这人有甚么具体的面部特征或是标记,比如说胎记、痣甚么的,赵太太说没有注意,当时她只注意到了这人用怕人的眼光看着柳如烟,也就是那小女孩。”纸上的女人眼神确是令人心悸,寥寥几笔涂抹即可看出这是一个深带怨恨的女人,警长画得极为神似。
“我倒不知道您完全可以称为一个素描家,”高远声赞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警长作的画,“这女人画得很好,至于她的模样,赵太太怎么说?她是唯一的目击者。”警长道:“她说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他神情得意。
高远声再次打量纸上的画着的这个女人,警长说得不错,这女人很普通,她不会引人注意,是那种走进人群就会消失不见的人,她没有甚么明显的特征,看来要找到这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不过女人身着的衣物让他感到奇怪:“您看,这应该是甚么样的衣服?”警长道:“这应该是那种宽松的睡衣睡裤,到处都有卖的。”何书成突然插口道:“我看并不象睡衣,谁会穿这样的睡衣?照我看来,这倒很象是监狱中的囚服,你看这种竖条纹,很典型。”
警长横了他一眼,“我知道甚么是囚服,我看过的犯人比您多得多,一开始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马上否认了这个念头,若说这是囚服,那么在胸口和后背肯定有着写犯人编号的空白,可这衣服上啥也没有,就竖条花纹,作为一个警察观察事物要仔细,在这一点上我看您也很典型!”
“你们见过这个女人没有?”高远声知道这两个同行就似冤家对头,一见面就斗嘴,他看见何书成也竖起了眼睛,急忙转开了话头,两个警察同时摇头,“这世上有无数的女人,鬼才知道她会是谁!”警长道。
“这世上的人是有数的,不管男女,作为一个警察也应该关心我国的人口普察数据。”何书成冷冷地道:“再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这一号人物还是未知数,就算有,她也是一个死人。”警长接口道:“您这话我不同意,看来您对于您的那位亲戚,那位所谓的妻子的妹妹的婆婆的话保持着怀疑,根据我与她近两小时的谈话,我敢确实这是一个神智清醒的有正常行为能力的人,她说起见到这个女人的情形很清晰明了,这不象是编造出来的。”警长彻底颠覆了他自己对赵太太的怀疑,现在他开始站在相反的立场反驳何书成的话,当然也不能排除基于他与何书成之间的相互恶感让他采取了这样的惯性态度。
“作为一个警察应该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何书成道,“我没有想到一个资深的刑侦专家竟然会相信一个人口头上叙述的独证,除了这位目击者,没有任何人见到过纸上的这个女人,您刚才也是这样说的,看起来您的态度转变得很快。”
“您既然承认她是一位目击者,说明您也相信世上真有这种鬼事儿,一个案子的侦破需要循序渐进,需要随着证据的增加不断修正自己对于案子的侦破思路……”
高远声并不理会两个冤家对头用他们常用的专业术语激烈争执和相互指责,只要这两个家伙在一起,这是是一种常态现象,奇怪的是这两人又是极好的朋友,他们只是把这种争执当作一种乐趣,高远声凝视着纸上的这个女人,女人的眼神深带怨恨,可是这种怨恨竟然是针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从何说起?这女人一脸憔悴,但看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是谁?看到了她的画像又有甚么用?这个人死去了有多久?她生前是一个甚么样的人?他打断了两位警察越来越大声的争吵,“你们看,如何能解决这件事?”
“这是您的问题,”警长大声道,他还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下来,“我无能为力。”
“这应该是道士的事,”何书成也道,“您看到了人,要想捉住它,您应该去找您那位贾道士。”
“不,在这方面他没有办法,”高远声道,“我并不是想捉住它,我是想知道这是一个甚么样的人,她为甚么会如此痛恨一个五岁的女孩?”
两个警察同时摊开了手,警长看了一眼何书成,他道:“您的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这世上有无……很多的女人,单有她的画像想寻找到她仍然无从着手,既然她是一只鬼魂,那么她应该已经死了,当然在她的生前肯定也有亲人或是朋友,这些人也许会认出她的画像,可是她死了多久有谁知道?也是这是一个古代的女人,她的这些亲朋好友在很多年前也跟着逐渐去世了。”
“不,至少这张画像让我们看到了这只鬼是甚么模样,她应该死去不久,”高远声道,“她的穿着让我感到困惑,这是一套甚么样的衣服,但不管它是睡衣还是囚服还是其它的甚么衣服,我们能很明确地看出这衣物是现代的,这女人是一个现代人无疑。”
“您想达到一个甚么样的目的?”警长道。
“了解这个女人的生平,知道她为甚么会如此痛恨一个五岁的女孩,然后才能着手超度了她的鬼魂。”
“您倒是已经有了明确的工作部署,可您该如何着手?”
“我不知道,在网上发布这张画像也并不妥当,我们没有任何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高远声叹了一口气。
“依我看,没有必要如此麻烦,捉了这只鬼不就结了!除了贾道士,您不是还有几位道士朋友?比如说那位名叫朱获真的民俗文化专家。”
“他正在赶来,我相信他也有这种手段,可不到最后我不会采取这种断然手段,一个人决心放弃轮回变成一只鬼,这其中肯定有着很深的理由。”
“咦,您好象很同情这个女人,”警长不以为然地道,“它只是一只鬼。”
“在变成鬼之前,她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您的观点让我不可理解,似乎您觉得鬼比人更加重要。”
高远声向警长附过身子,“也许您不知道,鬼为甚么会让人如此害怕,因为在世间游荡的鬼魂是无法被毁灭的,它们是怀着某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信念成为了鬼魂,我们唯一能用的手段就是封禁了它,将它关在一个甚么东西里,但它终究会逃出来,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它会重回人间实施它的报复,怀着更大的仇恨实施更大的报复,我们需要超度了它,让这段仇怨化解,让它进入轮回。”
“超度!轮回!”警长没好气地道,“我真不知道为甚么一和你们在一起就得接触到这些怪异的名词,您说鬼魂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它完全有时间实施它的报复,可它只是跟着那叫甚么柳如烟的女孩,并没有采取甚么报复手段,就连它自己,也只是被偶然地被一个你们声称具有‘火眼’功能的女人看到的,这是为甚么?”
“正是这一点让我感到害怕,它没有作出甚么举动!它跟着柳如烟肯定有它的目的,这个目的究竟是甚么?现在它可以轻易地害死这小女孩,可它并没有下手,可见单单是害死一个人并不是它的根本目的!”
“您是说,它会害死很多人?“
“这倒不一定,也许它会让这女孩生不如死。”
警长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茶几面上,“这只鬼,真的会这样残忍?”
“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如果它真的是出于这样的目的,那么我们就得找到这股仇恨的根源。”
“这话又绕了回来?如何找?”
高远声摸了摸下巴,“我的回答如前一样,我不知道。”
“我看,”沉默的何书成终于说话了,“在找之前我们应该先确定有没有这么一只鬼。”
“这话不错,”警长破天荒地赞同了何书成的意见,“我们现在讨论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意义,等您的那位道士朋友赶到之后这事就会见个分晓,他应该能看得出这事里究竟有没有鬼吧?既然他是一个在职的道士。”
高远声点了点头,朱获真可说是一个道士家族的后代,是货真价实的捉鬼高人。
“那么我就不陪你们了,”警长拿起茶几上的警帽,“等朱道长来的时候你可要通知我,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您的帽子一直戴在您的头上,”何书成提醒警长,“您手里拿着的是我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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