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再次启程
人固有一死,对于当事人来说,再多未尽之词也会在孟婆汤中消散。剩下的种种,不过是给存活之人借题发挥提供条件罢了。
孟珲负手而立,绛紫色的衣袍与琉璃冠并未增添半分妖艳,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忙乱与嘈杂,目光中不带丝毫情感,哪怕他的母亲刚刚离世。
孟春月的丧礼很快筹办起来,作为怀国右相的母亲、宁怀帝姬的婆婆、甚至是怀安帝的亲家,她的丧礼异常隆重。整个孟府都挂满了白色的绸缎,侍女也尽是白衣素花。孟珲纵使公务繁重,前三天也留在家中守孝,难得的没穿绛紫色衣袍,连琉璃冠也取下了。
楠木的大棺椁停放在前厅,这几日登门吊唁的人很多,柳下姐妹跪在棺椁前烧着纸钱。白色的纸张裁成铜钱的形状,一片一片在火盆中化作灰烬,夕岚望着摇晃的火苗,眼神渐渐遥远。她想起了如夫人,那个女人的眉眼与孟春月很相似,可她眼底明艳的笑意,与画中年轻时孟春月的灵动却是不同的。她也死了,有没有人为她烧一把纸钱,有没有人为她披麻戴孝,又有没有人替她盖一抔黄土呢?还有爷爷,她们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的坟前,有没有长乱七八糟的闲花野草。
朝烟也在想着别的,相同的是她们两个都没有再哭,能为这个娘流下的泪水,在那天算是流尽了。毕竟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的人了。
孟春月头七那天,赵芙提了包袱,到孟府告辞。
“小女打扰贵府许久,承蒙关照,伤势已痊愈,今日便来辞行了。”赵芙对着孟府管家浅浅说到。
管家自然应允,还不忘祝其一路顺风,赵芙点头应了,便提起裙摆下了石阶,往西南而去。那是徯国的方向。
头七一过,便是入土的日子了,孟珲作为长子哪有不在的道理?怀安帝特意许了他一天假,为亲母送行。
孟春月入的是孟家祖坟,族里的老人们大部分都来了。等一切事情都结束,已是傍晚。
孟家一家人坐在花亭用晚膳,除了红白喜事,怕是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吧。
饭吃到一半,夕岚诺诺开口:“兄长,你……你知不知道天厥山啊?”
孟珲手中的白玉汤勺微微一顿,道:“怎么了?”
其他老人眼色都有些不善,食不言寝不语,孟家这样的大家又怎容如此行径?但是见孟珲都开了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中鄙夷之光尽显。
朝烟也有些意外,天厥山?夕岚什么时候听来这种东西?
夕岚踌躇了一下,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娘亲去世前,在我耳边好像说什么‘快去天厥山,找……’什么什么的。”夕岚顿了顿,竟哽咽起来,“我也没听清,娘亲讲了好多话,可是我都没听清,我……我唯一就听见这句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过这座山……”
朝烟赶忙拿出帕子为夕岚拭泪,孟珲却隐约皱了下眉头。他这样的人,怕是泰山崩于前都仍可面不改色,夕岚一句话竟让他皱眉。
“我知道天厥山在哪里,既然母亲说让你们去,便去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孟珲放下碗筷,说到。
话音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道:“守孝须三年,我孟家岂可置礼节于不顾!”
孟珲抬眸:“你的意思是我不孝?”
这人立刻想起孟珲才是守孝时间最短的,不禁有些讪讪。
又有人提出异议:“她们二人怎可与你这个长子作比?再者这天厥山是何处?在座怕皆是不知吧?”
众人附和,他们的确未曾听说过。
“既然母亲遗言如此,我作为长子怎可不遵?至于天厥山,诸位应知我母亲当年之事,路上所遇故人之处而已。”孟珲见还有想要开口阻挠的,冷声道,“明日还有早朝,玉眠先告辞了。”
众人想阻拦却也不敢,这的确是孟珲孟玉眠的做派。
朝烟直到第二天上马车时还有些不明状况。
“天厥山是什么地方啊?娘有朋友在那里?夕岚你知道吗?”朝烟坐稳后,对夕岚说。
夕岚没看她,只道:“姐姐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兄长派人送我们过去,兄长那样的人都说没事情了,自然就没事啦。你就安心吧。”
朝烟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嗯”了一声便作罢。
“对了,前两天芙儿姐姐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真是的,好歹也要当面说一声吧,结果说走就走了,也不来看看我们。”朝烟嘟囔着,有些闷闷不乐。
夕岚捻起一个果脯放进嘴里,瞥了朝烟一眼,道:“芙儿姐姐也是怕告别的时候我们难过嘛,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这样也挺好啊。”嚼吧两下,把核吐出来,接着说,“七国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你看我们两个,以前就活在那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就觉得世界好大了,见到其他国家的东西都新鲜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呢,我们两个从沐国跑到怀国,在议政王府里绣过花,在宁怀帝姬府里面酿过酒。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不都发生了嘛?芙儿姐姐只是去了徯国而已,或许她找到芝樱的家人就会回来找我们呢?我们也有可能去徯国啊。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我就是觉得吧,我们俩跟芙儿姐姐应该挺有缘分的,肯定还会再相见的。”
朝烟破涕为笑,心中烦闷也一扫而空,“夕岚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的了,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夕岚得意地挑眉:“那是,夕岚长大了嘛。”
“是啊,我的夕岚,长大了。”朝烟笑笑,有些自豪,又有些怅然若失。
夕岚捻起一颗果脯递过去,“姐姐吃,张口,啊——”
朝烟依言张开嘴巴,伸了下脖子:“啊——”
车厢内两个少女笑闹着,伴着车轮辘辘,在风里传了很远。
远处某座高山之巅,有一绿衣女子立于巨石之上,负手而立,似在眺望天边的红霞。
“主上,她们已经出发了。”
“天厥山?”
“是。”
“你也去吧,没个人看着,我不放心。”
“可释空门一过,属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怕有违主上所托。”
女子静默半晌,声音似晚风一般轻轻:“我知道……你总会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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