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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章 天上地下寻你


  这一找,就找了快三年光景……

  又是春到人间,京城各处,桃红柳绿。

  果亲王府,刘景泰正打发丫头们为允礼收拾行装。

  那一年雍正出巡关外,不料在草原遭遇天火,觉着不祥,遂没有前行,回銮后念念不忘,却因朝政冗余无暇再行出巡之事,眼看天气回暖,勾起往昔情思,关外山河壮美,于是有了新的打算,想起允礼曾代他在甘泉寺苦修,仿效前事,想再次让允礼代他出巡关外。

  允礼一怔:“臣可代皇上苦修,只是这出巡却万万不成。”

  雍正知道他顾忌什么,代其苦修当时已经有人说三道四,但总归那次知道的人少,但代其出巡却非同小可,皇帝出巡,即使是微服,也还是有随扈的大臣,侍卫更是众多,各部奏议,商定诸多事宜,卤簿仪仗,都不能少,如此兴师动众,要允礼代他出巡,恐外间不知就里的人会胡言乱语,说允礼僭越本分,觊觎皇位,特别怕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从而扰乱朝堂祥和之气,雍正深知他行事谨慎,一笑道:“你只是替朕往船厂巡视水师,别无他意。”

  巡视船厂,完全可以用委派钦差的形式,何来代圣出巡?

  允礼正有疑虑,雍正又道:“另外,替朕找一找皇贵妃,朕总觉着,她尚在人世。”

  允礼一惊,幸好雍正是背对着他,于窗前看满庭盛景,然仅仅是个背影,允礼亦是能感觉出雍正满目怅然之色,此时才忽然发现,雍正对三春,动了真心。

  允礼须臾收拾干净脸上的表情,谨慎措辞:“那是因为皇上太过思念皇贵妃之故。”

  言下之意,是雍正的错觉,只是‘错’这个字,是不能用在皇帝身上的。

  雍正悠然而叹:“你说的对,她若活着,怎么会不回来呢,朕拥有天下,富享四海,在朕身边,她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若她活着,应该会回来的。”

  自我安慰一番,下了道圣旨,着允礼为钦差大臣,出巡吉林。

  代皇帝出巡,非同小可,刘景泰亲自督办他的行装,更亲自挑选随从,特特要大丫鬟风荷带领一干丫头随侍允礼左右,早晚起居就寝,怕景瑞和景丰两个小太监照顾不周,穿衣吃饭,这上面还是女人妥帖些。

  万事俱备,允礼一行就离开京城赶赴吉林,一路走走停停,没什么大事发生,是以没多久便到了吉林,于馆驿下榻,略作歇息,他就往水师营去了。

  身为丫头的风荷等人不便跟谁,留在馆驿,得知允礼要在傍晚方能回来,小丫头檀儿鼓动风荷道:“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这些个丫头,都是第一次来关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新奇。

  风荷摇头:“没爷的令呢。”

  檀儿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继续道:“只是往街上走走。”

  其他丫头也极力劝风荷:“是啊,难得来一趟关外,别说关外,咱们以前连出王府大门都难,往街上走走看看,也不枉来一趟关外。”

  少年心性,风荷给她们一说,也就动了心,于是将手一指那些丫头:“说好了,出去走走,只一会子便回,一旦王爷提前回来,咱们都不在,谁伺候王爷呢。”

  那些丫头便异口同声:“谨遵姐姐之命!”

  于是,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的出了馆驿。

  吉林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富庶,到底是关外重地,所以自然有别具一面的新鲜,几个丫头沿街而行,边走边看,边看边说,兴致勃勃。

  突然,风荷不经意的举目,发现一人走进旁边的医馆,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年轻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个幼儿,虽然只是侧影,风荷怎么都觉着此人有些眼熟,凝眉想啊想,脑袋嗡的一声,那个年轻的女子,若何像极了李三春?

  风荷并不熟悉三春,也不知道三春曾经进过宫,更成为堂堂的皇贵妃,她只有缘见过三春一次,当时只觉三春美貌天下少有,那种美不是浓艳,而是涤尽俗世之气,眉眼间满满的仙灵之感,所以风荷对三春见一面即深刻,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不确定此人就是三春,想想对檀儿等其他丫头道:“你们这里看着,我有点事。”

  丫头们不禁问:“姐姐去作何?”

  风荷将手胡乱一指:“买点……”

  故意做了省略,脚步匆匆的直奔那家医馆,至门口,也没进去,偷偷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见方才抱着幼儿的女子正同坐堂先生交谈,语气有些焦虑:“先生,您给看看,这孩子不肯吃饭呢。”

  那老先生按住幼儿的手腕,号脉之后,又询问了其他,然后说是小毛病,几副药即可痊愈,那女子终于放心状,长出口气,躬身道了声谢谢,眼角余光感觉到门口有人,一回头,吓得风荷扭身就走。

  回到街上,同丫头们继续闲逛,心里始终放不下医馆中那个女子。

  待回到馆驿,更是神思恍惚一下午。

  至傍晚,允礼从水师营回来,风荷服侍允礼用过晚膳,又给他端了茶上来,放下茶杯在允礼身侧的小几上,几欲开口,可有顾虑,所以便欲言又止。

  允礼端起茶杯呷了口,也不看她,淡淡的语气:“你有事?”

  风荷不想给主子看穿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回王爷,奴婢今日看见一个人,像是李姑娘。”

  李三春这个名字,于允礼也没有陌生,就像一个故人,分别太久,难免疏离,他心中的三春已经成了灵儿,所以先是微微一怔,转而明白过来,猛地看向风荷:“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问着话呢,人已经忍不住站起,随时准备拔腿而出的架势。

  风荷道:“在街上,今日檀儿她们说想买些日常所需,我就带她们……”

  允礼打断多余的解释:“只需告诉我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风荷垂头:“是,奴婢是在一家医馆看见李姑娘的,那医馆像是叫冯氏……”

  不待说完整,允礼已经冲出门去,外面天已经黑下,他都来不及喊景瑞备马,奔至街上,拦下一路人询问冯氏医馆所在何处,然后就扑了过去。

  等到了冯氏医馆,见医馆已经下了门板,已经打烊,允礼仍旧上前拍门,拍了有一阵子,方有人在里面忐忑的问:“谁?”

  允礼道:“看病的。”

  里面的人似乎在斟酌,半晌方将门打开,见允礼衣饰华贵气度尊贵,负手在后昂然挺立,哪里有半点病意,开门的伙计感觉出此人另有目的,陪着笑脸:“这位爷,看病明天来吧,小店已经打烊。”

  允礼眼睛瞄向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他道:“明天恐病加重。”

  伙计为难的样子:“我家坐堂先生住在三十里外呢,这时辰也不好去惊动他老人家,爷不妨去别家医馆,我们这条街就另有一家。”

  说着将手一指。

  允礼也不看,道:“其实,我是来找个人。”

  伙计心说,一看你就不是来看病的,便问:“爷来找什么人?”

  允礼琢磨该如何描绘三春,想想道:“一个年轻的姑娘,不到二十的年纪,大概这么高。”

  伙计笑了:“我家只有个少爷,没有小姐。”

  允礼解释:“或许是来你这里看病的。”

  伙计摇头:“来我这里看病的很多,咱们又不好问病人姓甚名谁,所以帮不到爷。”

  允礼迟疑后,画龙点睛道:“她很美。”

  伙计已经准备关门了:“抱歉,没名没姓的,即使有名有姓,我们只管看病卖药,其他的一概不知,您慢走。”

  门哐当关上,允礼黯然立在门前,站了有一会子方慢慢转身走了。

  回到馆驿,这才详细的问风荷当时看到三春的情形。

  风荷心里暗想,自家王爷从来不莽撞行事,今儿可真是稀奇,也知道允礼对三春的心思,于是细细讲述了看到三春的事。

  听闻三春怀中还抱着个幼儿,允礼心口咚的给什么撞了下,眸色越来越暗,仿佛一口古井,满怀心事都沉溺其中了,三春已经嫁人,她已经嫁人,已经嫁人,嫁人……

  之后的这一晚,允礼是瞪着眼直到天明的,本以为自己会为此痛彻心肝,会大醉一场,可是酒摆上了,却连沾唇的心思都没有,却连举杯的力气都没有。

  转而又想,她能够活着,已经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夫复何求?

  似乎想通了,也该高兴了,为何那心仍旧如开败的花,再无一点点生机?

  天亮后,他再次去了冯氏医馆,不好继续叨扰人家,他就在附近守株待兔般的守着,直至守了七天,也没能将三春等到。

  这期间他又让随行的景顺和景裕在方圆百里内搜寻,仍旧无果。

  到了不得不回京的日子,他只能启程。

  回京后,先进宫复命,至晚方回到家里。

  刘景泰早得到消息,所以从卧房到书房,已经让人重新清扫擦拭了一遍,被褥换上新浆洗的,他常看的书放在伸手可取处,花草也修剪一新,沐浴的热水烧了一锅又一锅,茶也煮了一道又一道,等允礼进家门,刘景泰便亲自服侍他沐浴更衣,然后回卧房歇着。

  允礼往炕上一坐,便陷入无尽的沉默,其中只喝了一口茶,期间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大福晋钮钴禄氏准备给他接风洗尘,却给他以‘还有公务要料理’回绝了。

  刘景泰看出他有心事,试着问:“爷身上不痛快吗?”

  允礼仿佛一梦醒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又喝了口茶,发现茶已经凉了,淡淡道:“我还好。”

  刘景泰想想,打个千:“奴才斗胆,也是心上不痛快吧?”

  允礼迟疑下,最终点了头:“她还活着,并且已经嫁了人,还生了孩子。”

  刘景泰晓得这个‘她’是谁,又问:“爷看见了?”

  允礼摇头:“是风荷在吉林的街上看见的,我后来去找,未能找到。”

  然后叙述了当时的情形。

  刘景泰微微一笑:“风荷似乎不太熟悉吕小姐,怎知那就是吕小姐呢,即便是,怎知吕小姐怀抱的幼儿是她所生养的,也或许是收养的,也或许是捡来的,也或许是替旁人看孩子呢,总之爷并没有亲自问过此事,就不能确定是真。”

  允礼凝神思索一番,突然眼睛一亮:“你说的对。”

  不单单眼睛亮了,连心底都亮了,就像一道光线扫过,他当即道:“我明日即向皇上告假,然后再去吉林。”

  然,天不遂人愿,次日他没能上朝,因为孟氏所生,他的幼子染病,且一病即数月,最后终于没能治好。

  陷入巨大悲痛之中,也只能将三春的事搁置。

  之几年,他的幼女又染病,他忧心忡忡,连朝政都疏于料理,大多时间留在家里。

  而后,幼女病痊愈,他这才向雍正告假,重新去了吉林。

  这次他是只身一人而来的,悄悄的不惊动当地官府,找了家客栈下榻之后,就开始寻找三春,一条街一条街,一天又一天,找了月余,依旧没找到,颇有些心灰意冷,感觉风荷见到的那个女子,其实不是三春。

  所以,他准备明天启程回京了,宫中送来消息,雍正时有病痛,疏于朝政,想让他回去。

  临行前一晚,糊弄了几口饭,想歇着又睡不着,想看书又没什么书可看,客栈外投宿的用餐的住客语声喧嚣,他便出了房门,往街上溜达。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都不知身在何处了,偶一抬头,见一树梨花横斜而出院墙,忽然明白,眼下正是盛春时节。

  他伸手拈下一朵梨花,嗅了嗅,又在手中把玩,想起那一次他对三春道:“三春花事好,为学须及早,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铁匠李也懂古诗词?不然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呢?”

  三春当时说:“我爹不懂诗词,我叫三春是因为我大姐叫大春我二姐叫二春。”

  回忆那一幕,允礼此时哑然而笑。

  突然,墙内有人说话:“三春花事好,为学须及早,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你要用功读书。”

  是个女子的声音,允礼的心嘭的一声,拔腿就去寻找这户人家的街门,待找到,直接推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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