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桩桩情债
当了一回媒人,赵寡妇把胡洋和陈生梨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如今五嘎子倒霉,她还不得可劲儿地踩,就为了烘托胡洋和陈生梨过得好……
陈生梨有喜,最欢喜的非陈王氏莫属。她一直以为闺女是自己的延续,闺女好即她福气好。
大闺女议亲的时候,婆婆还在,陈王氏没能插手,结果大闺女被嫁到几百里之外的一个穷山坳里,至今没能回娘家看看。她把全部的寄托放小闺女身上,一直想让她嫁入富庶之家,结果兜兜转转,却嫁给了一穷二白的胡洋。尽管同意陈生梨嫁给胡洋,但陈王氏心里是不满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五嘎子凄惨的下场却从侧面衬托出陈生梨如今生活的美满……
陈生梨还没嫁给胡洋时,陈王氏心里还对胡洋各种挑剔,但是陈生梨一旦嫁了,陈王氏就把胡洋当成陈生梨的天和地,只因胡洋再怎么不好,也是可以休妻的……小闺女要是能一举得男,那她日后即有了依仗……
陈王氏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唯恐小闺女生个丫头片子,被小胡郎中嫌弃。不得不说,陈王氏想多了,很明显,她没有将陈生梨如今的生活看在眼里。
五嘎子俨然成了青山村一个笑话,但很快,他连笑话都不是,而是瘟疫……钱爷的人数次上门暗示还债的期限将至,五嘎子知道钱爷手段的狠辣,他怕死,但更怕半死不活,他舔着脸挨家挨户地借钱,结果可想而知……
求助无门,走投无路的五嘎子想起了陈生梨,他觉得陈生梨能带着精致的首饰出嫁,定还有别的陪嫁,只要有了那些东西,他就能逃脱升天。至于陈生梨会不会借给他,他完全没有考虑到,他坚信陈生梨心里是有他的,那天她之所以说“很庆幸自己嫁了胡洋”,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他心目中,陈生梨温柔得像水一样,绝对不会说那样狠心的话,所以那句话一定不是她本意。
五嘎子把陈生梨当成唯一的希望,但他也知道有所顾忌,只是默默地蹲守在小胡郎中家附近,想找机会单独与陈生梨说话。
这天,胡郎中出诊去了,小胡郎中要进山寻一味药材,家里只有陈生梨一个。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五嘎子悄然接近胡家的土坯房,“梨儿,梨儿……”门里传出器皿破碎的声音,五嘎子急了,就要冲进去查看,此时此刻,他是真把陈生梨当成当初那个占满他心窝的姑娘,至于之后的糟心事,已略过……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曾经的姑娘从门内出来,五嘎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骇住了。
陈生梨目光凶狠,这也还没什么,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她此时就是一只被惹急的兔子,目光凶狠点也没什么,关键是她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这是胡洋专门用来剁药草的刀,每天都要用,磨砺得蹭光瓦亮,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也许好好说,也能把五嘎子劝退,但陈生梨不敢冒险,这要是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她和五嘎子站一块儿说话,不但自己声誉受损,还会牵连孩子,想到有可能会出现的恶言恶语,她就不寒而栗。
岂国有一个说法,有孕初期不宜使用利器,譬如刀,譬如剪刀,陈生梨被她娘耳提面命过,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此时她却顾不了许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用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
必须把自己摘出来,否则,她宁愿以死明志。
“梨儿……”五嘎子从未见过陈生梨如此凶狠的一面,一时间傻住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五嘎子,我不求你多尊重我,但请你叫我胡嫂子!”陈生梨冷冷地回应,五嘎子一急,就想推开柴门进去,结果被陈生梨用刀一指,不得不停下来,“梨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
“闭嘴!!!”陈生梨突然厉声尖叫,生生把五嘎子的绵绵情意打断,“你我早已一刀两断,各自嫁娶,互不相干。你不要脸面,我要!!!”
“梨儿,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五嘎子一副很受伤的样儿,好像难以接受如此泼辣的陈生梨,他突然自伐,在篱笆外啪啪啪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我知道你怨我!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
陈生梨站立在院子里,面相凄厉,“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许是被陈生梨的“绝情”刺激到了,又或者知道怀柔策略不管用,五嘎子便换了一副嘴脸,“你要我走可以,给我二十两银子,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说什么?”陈生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她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五嘎子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他扑通一下跪在篱笆外,“梨儿,我要是还不上钱爷的银子,一定会被他活活打死的,如今唯一能救我的只有你了,求你看在过去,我们俩好过的份儿上,救救我。银子就当我借的,我一定会还……”
陈生梨只觉得通体生寒,她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这个这么一个人,而且还差点嫁给他,幸好,幸好……
五嘎子以为用上哀兵政策,一向心软的陈生梨一定会妥协,可该说的都说完了,陈生梨却还是无动于衷,他微恼,就要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去,耳边传来了啪啪啪的击掌声……
被人看到了!!!陈生梨心里一抽,但当她看清来人是谁时,却莫名觉得心安,这才没有着慌做些什么该做不该做的。
这个时代不兴鼓掌,只是乔岚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鼓掌了,啪啪啪啪,以示她对五嘎子感人肺腑的一席话表示赞赏。肖狼肖犬多敏锐啊,知道主人不喜欢五嘎子,它们也冲着五嘎子面露凶光,直把人看得往后退了几步才心满意足地跟着进了院子。
看到乔岚明显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五嘎子的头皮一阵发麻,“乔公子。”
乔岚忽略掉五嘎子,带着单紫萱和宝石走到柴门前,对还愣在院子里的陈生梨说,“胡嫂子,小胡郎中可在家。”
“啊?!”陈生梨醒神,连忙答应,刚要上前拉开柴门,注意到手里的刀,隐晦地瞥了一眼外边的五嘎子,最终还是决定把刀放下,但还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他刚刚……”可能觉得这么说,会让人误会,毕竟相公不在,一个曾与她有牵扯的男子就上门来,陈生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为好……
柴门已经打开,乔岚却并不进去,依旧站在门外,“我有点急事找小胡郎中,不知他往哪边去了。”
陈生梨看得出来“乔公子”无意为难自己,甚至,“他”还会为自己解围,于是便放宽了心。“他去南山找药材,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竟然如此不巧。”乔岚伤脑筋地应了一句,随后转向宝石,“宝石你留在这儿,小胡郎中一回到家,你便将人请到西岸去。”
“是!”宝石应声走向陈生梨,“胡嫂子,打扰了。”
“不……不打扰!”陈生梨求之不得,连忙把宝石让进屋子里。
乔岚横插一脚,坏了自己的好事,五嘎子暗恨不已,然,他也敢怒不敢言。打定主意明日再来,五嘎子正要走,乔岚却叫住了他,“慢着!”
五嘎子回过身来,看到乔岚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乔公子,不知叫住我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只是想向你打听陈生华和梁娘子之间的事。”乔岚无不真诚地说。
五嘎子没有想过,西岸那么多人,为何“乔公子”会需要向他打听消息,只是一味沉浸在“乔公子”向他打听消的喜悦之中,他觉得如若回答得好,乔公子也许会看中他,雇他到乔家做事也说不定。
为了讨好乔岚,五嘎子极尽讽刺陈生华厚颜无耻……越说越带劲儿,越说越激动……
乔岚看他说得差不多了,抬手止了他的话头,淡然问道,“陈生华纠缠梁毛花叫厚颜无耻,他们曾为夫妻,到底有过那么一层关系在,你与陈生梨只不过是相互多看了两眼,如今你却要她给你银子还债,这又叫什么?没皮没脸?恬不知耻?”
方才搬起的时候没能砸中陈生华,全都砸在了自己的脚上,五嘎子的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轮番换了几回颜色。
“休要再纠缠她,否则,我会让你恨不得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对付陈生华,乔岚还能说只是警告,但对五嘎子,她完全没有顾虑。
乔岚慢悠悠地走回西岸,今天这一趟,她的确是过来给陈生梨解围的,虽然她不必亲自过来,但最近过的有点无聊,她便想会一会传说中的渣男,于是就过来了。
傍晚时分,宝石果真把小胡郎中带到西岸,一见到乔岚,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感谢乔岚,至于感谢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乔岚找胡洋来,的确是一个借口而已,但见到他,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让他给乔家的下人们一一号脉,有病治病,没病防治……
没病没灾谁会去看大夫,而且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都讳疾忌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看大夫,故而乔岚心血来潮让胡洋给下人们号脉,无疑又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举措,
小胡郎中花了两天时间给乔家的下人号脉,这不诊不知道,一诊吓一跳,三分之一的人,身子或多或少出了问题,一个长工甚至不得不停工卧床休息一阵。
乔家给的诊金和汤药费没有丝毫打折,胡洋没有客气,照单全收,谁让他最缺银子呢,几个月后,第一个孩子就要呱呱坠地,请接生婆,买鸡买鸡蛋,打银锁片……都是要银子的。他猜乔岚是因为陈月牙的关系才特地“关照”他们家,这份情义,他谨记于心。
胡洋刚走,朱文范上门来了。
他自从乡试失利,自觉不得志,郁郁寡欢,简直颓废到了极点……而几天前,朱文昌从西安明月台习得了《水调歌头》,跑回家,只是他记性真不怎么好,到朱文范跟前,也只断断续续背出了一半,而且还是这里漏一句,那里少一个词……
这几日,朱文范一直想把朱文昌默下的不完整的《水调歌头》补全,却始终不满意,这才求上门……
乔岚让叶飞莫把人领去明月台,哪曾想,朱文范在明月台的那块石头前,一待就是半天,这半天时间里,他把《水调歌头》一字一句地拆解重组诠释……
傍晚时分,朱文范让叶飞莫带他去见乔岚,亲自跟乔岚道谢才告辞。乔岚觉得朱文范有哪里不一样了,如果非要拣出一样来说,那就是眼神,不复以往的倨傲,变得异常清明。
乔岚不知道,朱文范从《水调歌头》里到底得了什么提示,从而醍醐灌顶,彻底觉悟。以往的朱文范,乔岚不屑一顾,但她有点看好今日的朱文范,也许会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
朱文范没有从《水调歌头》里得到任何提示,他是被折服了,他觉得穷极自己的一生也做不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诗词出来,于是甘拜下风,自动走下“神坛”。
乔岚在西岸勤劳得像一只小蜜蜂,却不知道,近在历山县,远在通州,有人为她愁断了肠。
历山县,祝岐山终于劝服吕苗苗,给吕青鸾定了一门亲事,是历山县一大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吕青鸾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只觉得天都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效之后绝食……
而通州方家本家,方定匡的心一直悬着,落不到实处,他与通州知事通判徐大人的嫡长女许碧霞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下个月初十,男娶女嫁。重管事的信函送到手上,方定匡似乎近乡情却,久久不敢打开来看,半是期待,半是忐忑,最终,他还是双手微颤,打开信函……这一天,方定匡没有出过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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