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敢问苍天，为何弃仙（下）
天魁翼，目瞪口呆凝望着那柄从天而降的光刃。
超频运作下的圣人机甲，以他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速度，瞬间来到了他的跟前。
机械手上带着光刃，本着必杀一击，从天而降。
要死了吗？
“扑——”
在光刃间距他只有3公分时，一个身影，十分恰到时机的将天魁翼扑开。
“噗呲——”
光刃直直地劈在扑倒天魁翼身体的那个人上。
天魁翼瞪大了眼睛，只见被光刃一分两半的，正是他忠心的手下，三统领。
如今的他，死不瞑目地瞪着苍天，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弟……”天魁翼那枯败的脸上，竟然缓缓地流下了泪水。
在他身后发来阵阵惨叫之声，他回头，只见在“高引力场”下，勉强能站起身来的仙民们，在逃亡石山的途中，被一群圣人机甲截住。
那一柄病屠刀与机枪，将手无寸铁的他们完全杀死。
天魁翼看呆了！
速风一族与天魁一族，几乎被屠戮干净。
还活着的，只有寥寥数十人。
目视尽头，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横七竖八的尸体，却始终不相信在数个小时前，大家还在一起欢声笑语。
“啊……”天魁翼彻底崩溃了！他瞪着血红的大眼睛，满目疮痍地看着这个世界。
尽管他对速风一族坏事做尽。
但他的一生，都在为破解诅咒而努力。
他的一生，也都在为他的族民的幸福而奋斗。
可是如今……
两族人竟然同时灭亡了。
“报应呀！！！报应呀！！！”
天魁翼已经放弃了抵抗，他在战火之中，仰天嘶喊：“我们已经躲避了人世间500年，难道这便是我们的命吗？”
密密麻麻2000多具尸体，而在天魁翼身边，十多台圣人机甲也将他团团围住。
密密麻麻的光刃之中，倒映的是天魁翼400年坚强如钢的眼泪。
“为何要降下痛苦，来惩罚我们？”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直至最后，他那嘶哑的声带，拼命对着那临冬般的天空呐喊：“敢问苍天，为何弃仙？”
这一声呐喊，声音之中的不屈与不服，震撼了整个天际。
……
在主控室内，尤菲的哭声早已感染了所有人。
那些形形色色的操作人员，看着屏幕中的这一幕。
他们缄默不言，内心深处也是此起彼伏。
曾经，500年前“人仙大战”时的仙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已经无法推敲。
但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因为，在他们眼前，这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仙人。
在他们的眼里，这群仙人，根本连“敌人”都算不上。
但为何要无情地屠杀他们？
人类的心地本质并不坏。
当他们坐在圣人战舰主控室，看着底下一个又一个孩童和老人，卑弱地惨死在机甲光刃之下。
他们的心，也会感到疼痛。
如此无情地杀光他们，就像碾杀蚂蚁一样，算什么？
正义吗？
不，这仅仅只是他们对当年所谓的“仇恨”，病态的宣泄罢了！
……
这一幕，就连一直高傲冰冷的尤云毅也看呆了。
二千余生命，在他拈花之间死去。目视着屏幕，这些弃仙人的惨状，他的心中竟然也莫名有了一股罪恶感。
但他可是联邦中将，他强压下心中的罪恶感，故作正义地喊道：“这群仙人已经蠢到不会反抗了吗？别以为不反抗，就能掩饰你们邪恶的本质……”
原本沉浸的主控室，因为他这一句心虚的话，而打破了。
“父亲！！！”尤菲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喊道，“够了！！！”
尤云毅看着她的女儿，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竟然心中有了愧疚之意，躲闪着她的目光。
“尤……尤菲……”尤云毅嘴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在他女儿的目光之中，他竟然看到憎恨。
“父亲，宽恕比原谅更需要勇气，而你，堂堂联邦中将，只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
尤菲恶狠狠地说完了这句话。她便跑出了主控室。
“尤菲！”尤云毅再次喊道，但是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
在圣人战舰上，一台有别于普通深蓝色的机甲，突然从战舰甲板上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地面。
这是一台粉红色，专为女性设计的圣人机甲。
而里面的圣机师，赫然就是尤菲。
当她驾驶着这台粉红色的圣人机甲，停在这修罗场的中心时。
将天魁翼团团围住的十多台圣人机甲，纷纷恭敬地喊道：“尤菲大小姐！”
“不准杀他！”
尤菲松开手印，整个人从机甲内部“脱出”。
她跳到了地面上，看着满地的尸体。
每一寸泥土上，都侵染着血液。
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天魁翼。
此刻的天魁翼，身上那件斗篷，早变成了披身破布。
满脸肮脏的脸上，却已是狰狞。
圣机师们听了尤菲的话后，可能觉得，场面上已经够不成危险了。
原本十数柄光刃，在这一刻，齐齐放下。同时让开了一条路。
“天魁翼……天魁翼……”
尤菲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尤菲同时也不断地忏悔，不求他能真正原谅，只求内心最后一丝的安宁。
可是，天魁翼那狰狞的脸上，却满是杀意，回应她的，却是毕生憎恨的一个字：“滚！！！”
“天魁翼……”尤菲非但没有滚，反而不断地上前。
天魁翼咬紧了牙：“我们仙族已经放下了恩怨，却迎来了这样的结局，人类尤菲，我恨你，即使化成了灰，我也恨你！我要杀了你！尤菲！！！”
突然间，他手中暴起了一股魔气，向走近他的尤菲杀去。
魔气近在咫尺。
在强烈的罪恶感下，尤菲面对着魔气，竟然不躲不避，闭上了眼睛。
2000多人，因为自己而丧了命。
自己与那些杀人屠夫有什么区别？
与其不如……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中……
也算对得起，那些生灵。
尤菲心中原本复杂的念想，突然变得简单起来。
她从圣人战舰上下来，就是为了结束自我的罪孽。
她闭上眼睛，等得就是天魁翼亲手了结了自己。
可是，一声“噗呲”长剑贯穿的声音。
魔气近在咫尺，却没有更进一分。
尤菲睁开眼睛。
只见，有一台圣人机甲，贸然出手，阻止了他。
那柄光刃直直地插在他的胸腔之中。
尤菲看着眼前这个仙人，曾经那狰狞的表情，此刻却是何等的悲伤。
光刃抽动，天魁翼的身体如流星一般，在空中飞跃。
重重地摔在了已经失血过多，死透了的速风灵旁。
他呕吐着胸腔内的血液。却如流星般陨落。
看着速风灵的尸体，天魁翼嘴里竟然还痴痴地大笑。
在所有圣机师的眼中，奄奄一息的天魁翼一点一点，爬到了速风灵的尸体身上。最终倒在了他的身上。
弥留之际，他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我努力了400年，却迎来了这样的结局，我来了……呵呵……老……邻居……”
这是唯一存活的仙人的最后一句话。
死不瞑目的眼睛，目视着苍天。
速风一族，天魁一族，始终逃不出命运的捉摸，此时此刻，终全葬身于此。
……
这一天，星河流进了宙宇。
这一天，岁月挤进了流沙。
茫茫的星辰大地，风的呼啸，似亡灵的哭喊。
这一天，对于四十八号圣人战舰来说，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与“敌人”在战斗。
从头到脚，都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尤云毅也有愧疚之心，果断命令，将这些尸首焚烧。
以免让他们曝尸荒野，死不瞑目。
就这样！
一个比之前篝火晚会更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一具具尸体，被圣人机甲，抬至火柱之中。
熊熊烈火，吞噬了仙人的肉躯，也在呼唤着拿着屠刀的人类的良心。
……
远方！
尤菲驾驶着粉红色的圣人机甲，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飞行。
她不想再在这个“修罗场”待上半秒。
满腔的罪孽，令她感到惶惶苍天之下，自己身上，竟然已背负着2000多条生命的血债。
她在一处山顶停了下来。
走下机甲后，内心失落地走向了悬崖边……
她想起了仙民们淳朴的气质。
她想起了仙民们童真的无邪。
如今只化作呼啸的亡灵。
她深深地自责！
或许，在这悬崖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才是减少痛苦的最好良剂。
可是，就当她下定决心准备一跃而下时。
“尤菲！”
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了孙悟空的呼唤。
尤菲回头，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之中。
孙悟空之所以还让云城主，将他传送至此，主要是想要了却这一段因果。
“达令……”尤菲回眸，心中无尽得痛苦，顿时涌现了上来。
“达令，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对不对？”
尤菲的眼泪在月色之中，不停地流淌。
“我不要这样……不要……不要……”
尤菲上前，一把扑进孙悟空的怀中。
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听她心声的，只有孙悟空了。
心中苦楚，一时间，全部迸发了出来。
“求求你，达令，帮帮我，除了死，我想不到更好的解脱……”
一个女孩子的无助，却是天地间最致命的毒药。
她悲痛地抬头望着他，孙悟空动容的眼睛，轻轻地闭上！
他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
他的手，却缓慢移到尤菲的背部。
“尤菲！你心中的罪恶，就让我……”
“达令……”尤菲不断地哭泣。
孙悟空手指一点一点地轻点着她的后背。
每点一处，她的身体就泛起一阵蓝光。
同时，也给尤菲增加一份晕眩感。
“忘掉吧，讨厌的事，全部都忘掉就好了！”
尤菲哭着喊道：“忘掉？可惜我做不到，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们惨死的躯体……”
孙悟空肯定道：“能做到！”
他温柔地说道：“我来让你全部忘掉……”
尤菲抬头：“难道说……？”
孙悟空抓着她的肩膀：“尤菲，关于仙人，我欺骗你的事，我十分抱歉，你对我的情谊，我也牢牢地记在心中，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会和你……”
他的手指，已经点到了尤菲脖间。
“达令……”尤菲似乎知道了身体的异样，她大喊：“不可以！”
孙悟空最后一根手指，按在了尤菲的天灵穴上。
尤菲努力支撑着自己的沉重的眼睛。
意识弥留之际，最后痛苦地唤道：“达……令……我不要忘记你……”
“达……令……”
“达……”
在她喃动的嘴唇之中，说出最后一个字，她这一个月来，与孙悟空的所有记忆，如玻璃一般，破碎了……
……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发现遥远地界的仙族一事，总算告一段落。
将天云闹得沸沸扬扬的孙悟空和尤菲两人，也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学院。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孙悟空也随着云城主等人回到了人类世界。
这一天，在联邦天云学院，无字碑纪念石前。
青春可爱的尤菲，背着书包，呆呆地站在无字碑纪念石前。
这里是天云学院，专门用来纪念每个学员心中重要之人的地方。
这里平常也不会有学生来到这里。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召唤！
尤菲，路过此处时，来到了这里。
她下意识地对着无字碑纪念石拜了拜。
当她回头时，却发现了，一个身穿天云长袍的老师，站在她身后。
能在这里，遇到别人，十分少见。
尤菲好奇又平静地问道：“请问……你也有家人失去了吗？”
孙悟空平静地回答：“不！并不是家人。是朋友……”
他用肯定得语气，再说了一遍：“对，是最重要的朋友！”
尤菲好奇地看着他：“这样呀！”
孙悟空点头：“有时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她的微笑，给我换来多少次救赎。”
尤菲微微一笑：“看样子，她对你很重要吧？是你喜欢的对象吗？”
孙悟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不知道……但心中那份失落，却是真实的……”
尤菲看着天空，欣慰地说道：“放心吧，黎明总会到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总觉得某件事该画上一个句号。”
“可能也是一件很伤心的事，但伤心总会过去的，就像黎明总会到来的一样。所以不必勉强压着自己。”尤菲对着孙悟空笑了笑。
“是呀！”孙悟空抬起头，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同样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呀！
长夜过去，黎明总会到来的！速风一族和天魁一族的牺牲，就算不断地缅怀过去，终究只是内心的笼牢，何不敞开心扉，迎接黎明的到来？
孙悟空长叹一口气：“一直以来，谢谢你！尤菲……”
他释然地在说了这句话后，向着她挥手告别。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在尤菲诧异的目光之中，那个男人却不知不觉转身，孤单地一步一步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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