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流观山海图,不乐复何如
第二天清晨,苏木兰起床后得知林致远已去六扇门。
她闲来在书房看书,无意中发现一本甚为熟悉的山海经画册,是昔日她与林致远一同绘制。
她是生于江湖、自幼学医的女子,他是出身贵族、钻研剑术的郡王,却皆爱天马行空的山海经。
那时昆嵛山藏书阁中只有一册山海经,两人常常相争斗气,但后来却发觉一同读反而更有趣味,画下那些异兽奇花最为有意思。
他擅画鸟兽,她擅画花草,两人合力完成南山经与西山经,还曾约定日后要一同绘制整部山海经。
苏木兰一页页翻过,往日点滴美好涌上心头,那些嬉闹的过往,回味甜似糖。
翻着翻着,她方才发现林致远已画完整部山海经,但仅有鸟兽,并无花草。
她兴致自起,专心致志填补草木奇花。
回忆随着笔墨而渐渐浮现,那时的他表面端着郡王的孤傲架子,内心却是爱玩爱闹爱自由的少年,两人虽有吵吵闹闹,更有相视一笑的和好如初。
她夜读医书常常忘记时辰,晨起练武时总不免犯困打瞌睡,而他则板着脸一边监督一边讲大道理;吃饭时他总故意给贪吃的她讲皇宫中的珍馐美味,等她央求着他日后带自己进宫大朵快颐;她遇到罕见药草以身试药时,他纵然知道她体质殊异不畏毒草,但还是忍不住唠叨许久;为了将山海经画册画的更好,两人熬夜一遍又一遍地改画稿,手脸皆是墨痕,互嘲大花猫;他是她见过的最爱发脾气之人,但他的火气却如同盛夏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说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刁蛮的傻丫头,转眼却又装病搭话。
分别五年,她游走江湖,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消息。
他进入六扇门后屡破奇案,各地茶楼的说书先生总会讲他的故事,她每每听到“冰山神捕”这一称呼便忍俊不禁,猜想他恐怕还是如年少时那般总端着冷傲的郡王架子。但也有传言议论他之名气皆靠显赫身世,神捕之名为虚。
她从未信过此等谣言,虽久久未见,但始终相信一身刚正傲骨的他绝不会行不端之事,事实确实如此,书桌之上有他的破案笔记,字字皆用心。
林致远匆匆返家,问道:“木兰,你有办法救中噬心蛊之人吗?”
苏木兰不由得微微蹙眉,道:“中蛊毒者不一定都能救活,此事七分人力三分天意。”
林致远递上一个面纱道:“事出紧急,你随我去一趟六扇门,路上再与你解释详情。”
原来昨日那噬心蛊虫引起几名仵作与捕快的好奇,把玩甚久后察觉数量减少,但均未在意,但今早六扇门五名官差突然口吐鲜、痛感噬心,经大夫诊断后方知是中了蛊毒,林致远猜想于昨日之事有关,去证物房查验之后才发现十六条蛊虫仅仅剩下八条。
苏木兰随林致远从后门进入六扇门,号过脉后脸色不由得阴沉,即刻拿出随身银针施针,道:“那边的两位体质较差,已经救不回来了,我只能竭力保住另外三个人的命,若有其他人有相同症状一定要立刻送来,清除蛊毒唯有以毒攻毒这一个办法,所需毒草只有南家药园才会有,一会儿我便开方子。”
“刚刚捕快去南家药园请过毒医,但因今日南棠来长安,整座药园闭门谢客,我之后亲自过去一趟。”
苏木兰自是意外,道:“南棠哥哥竟然离开毒王谷来长安了?这真是极好的消息,他的毒术在我之上,你派人送一封我的手书去药园,南棠哥哥应该会前来。”
女捕头郑燕婉一直侯在门外,见林致远出来后忙上前道:“郡王哥哥,蛊虫甚为危险,此事不如交由他人负责。”
林致远面寒若霜道:“郑捕头,此番蛊虫风波的起因是证物房没有妥善保管蛊虫,请先尽力做好本职之事。”
郑燕婉自是难堪,她的职责便是管理证物房,只得红着脸尴尬道:“我一定会重罚玩忽职守之人。”
送出手书约半个时辰,南家药园一行人来到六扇门。为首者是一位身披玄色斗篷的清瘦年轻男子,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整个脸庞,唯露棱角分明的下颚,周身隐透着阴寒之气,其后跟随药园中的四名毒医与众随从。
六扇门中人猜到这位男子应该就是毒门南家的少主南棠,皆暗暗诧异这位传言中从不离开毒王谷、冷傲清高的少主竟会出现于此。
林致远上前抱拳行礼,随后带南棠走入诊室。
苏木兰见到南棠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南棠哥哥,你可真是及时雨。”
南棠脱下斗篷,沉着脸默然不语,仅以眼神示意毒医上前诊治。
“南棠哥哥,你怎么会来长安?”,她首次见到南棠出毒王谷,甚为好奇。
南棠森森目光中涌动忿然之气,冷冷道:“自然是来参加你的婚礼,没想到你成亲的消息我竟只能通过他人得知。”
苏木兰忙低声解释道:“那场婚事是被我父亲所逼,我昨日才中家中逃出来。”
听闻此言,南棠的脸色方才和缓。
林致远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亲密模样,心生无名火,上前道:“南少主,多谢此次亲自前来。”
虽为客气致谢之言,但语调却丝毫不客气。
南棠嘴角笑意中带着几分惯常的邪气,道:“牛皮糖郡王不必客气,我并非是给你面子。”
苏木兰为免二人如年少时那般起争执,便劝道:“都是旧相识,重逢便是缘分。”
南家毒王谷毗邻昆嵛山,昔日苏木兰每日均会去南家,既是解毒也是学艺,林致远只要有空闲便会相随而往,故而南棠才为他取了“牛皮糖郡王”这一外号,讽刺他整日围着苏木兰,甩都甩不掉。
林致远记恨南棠至如今,此人不仅浑身阴气、冷漠毒舌、目中无人,而且总让苏木兰喝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为她清除余毒,但偶尔仅仅是以她试药。
林致远曾怒气冲天将南棠痛打一顿,事后南棠故意下无解药之毒,让他在极寒与极热的交替之气中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
苏木兰看着眼前横眉冷对的旧友,回想起昔日这两位清高冷傲之人相互为难的幼稚场面,难忍笑意,
一位毒医上前道:“五人身上共找到僵尸蛊虫八条,五人中可救活三人,这是我等所拟药方,请少主过目。”
苏木兰松了一口气,道:“丢失的蛊虫正好是八条,全部都找到了。”
南棠看过药方之后复又为两名昏迷者把脉,而后微微颔首。
林致远面色沉郁,将那两位已死捕快的未瞑之目轻轻合上。
苏木兰理解此刻他心中的沉重,明白任何安慰之言皆为虚,只道:“中蛊身亡者血液有剧毒,为免意外最好火化。”
南棠端详蛊虫片刻,道:“此等邪虫中原地区甚为少见,我对这养蛊与下蛊之人甚是好奇,六扇门可有线索?”
“暂无头绪,但据传中原养蛊之人皆出自南家,不知南少主有何见教”,林致远语气中带着几分如旧日一般的稚气挑衅。
南棠故意拿起蛊虫在林致远脖颈间晃动,见他蹙眉闪躲模样,唇边笑意更深,道:“南家确实是中原养蛊之首,但懂养蛊之术者不仅仅有南家之人,还有被南家赶出的败类,带这些虫子回去研究一番,我倒是可以推断出养蛊之人,不过此事既与六扇门有关,那我便提不起丝毫兴趣,还是按照惯例另从江湖司寻高人来解决此事。”
林致远深知天下毒术无人能与南棠并肩,而且他这番话明显是想要自己求他,此人果然依旧如儿时一般阴阳怪气难相处,眉头不由得深锁。
苏木兰见状便道:“这个养蛊并下蛊之人对江湖颇有害处,南棠哥哥你一定也不愿意看到南家之术被如此滥用。”
南棠点头道:“木兰此言颇有道理,那我便将这虫子带回去查验一番,也算清理门户。”
南棠一如年少时,每当成功戏弄这位爱端架子的郡王,心情便甚为愉悦,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冤家对头的肩膀。
林致远即刻闪身,双眸满是警惕防备之色,道:“南棠你别以为我还会中你的招,休想再给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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