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庭的计划便是借着西行取经求法的名义将此方宇宙的礼法规矩风情等飘渺莫名的概念传播至那处西天宇宙中去,移风易俗,以兵不血刃的手段达成目的。

  可是难道那两方宇宙中就没有可以和三位道祖,五方天帝匹敌的大能者出手阻拦,任由我们这一方蚕食鲸吞其本源?

  陈浮生面色不变,心中却是难免狐疑起来,生起诸多念头。

  虽然他不甚清楚三位道祖,五方天帝境界是何等风光,性情又是如何,但决计不认为,那两方宇宙的大能者当真能够放下一切,眼睁睁看着出身的宇宙彻底被己方宇宙侵占转化,折损大道根基。

  而且,其中令人心生疑窦,疑惑不解之处不只一个地方。

  听了这位天蓬神帅的话语,他已然清楚佛门一脉来历比他之前了解得还要更加隐秘,不似道门,乃是本方宇宙孕育而出,乃是源自化外,甚至另外一方宇宙中去。所以许多戒律规条才会看上去格外与众不同。

  可是天庭却似并未对佛门传播信仰理念的行为大加限制,任由这异域教门延伸触角,扩张势力。

  陈浮生不认为是那位佛祖当真修行到了境界高妙,神通浩瀚至足以压服三位道祖,五方天帝的地步,最多不过相当。

  这样一来,就又似乎和天庭意欲染指那处宇宙的计划有些矛盾,不合理之处。

  ————

  “道友不知彼方宇宙的情况,有此想法委实正常。”

  听了陈浮生试探性询问,天蓬神帅抚掌大笑,意态极为昂扬,哈哈解释道:“上古年间,那时那片血海宇宙正是强盛至极,血海老祖,乃是随血海宇宙一道孕生的血海第一头生灵,证道造化之位,凭借血海之水无物不侵的特性,四处征掠,气焰声势极为嚣张。当时,他借道幽冥,想要染指阴阳轮回,进而彻底将我们这一方天地化为血海,却孰料想三位道祖亦是分别证得造化,其中一位更是直接仗剑将其斩杀,血海老祖身死道陨,血海中再无其他生灵有此境界,只能眼睁睁看着道祖反过来以天大神通将血海炼为清泉莲池,和我们这一片宇宙勾连起来”

  这位天蓬神帅意犹未尽地顿上一顿,然后继续为陈浮生讲解这些秘事内幕。

  “至于那处西天宇宙的情况就要更为复杂一些。佛门虽然源出于此,更有佛祖这等人物,但其实势力并不如何。”

  嘿然一笑,天蓬神帅脸上挂起一丝微微奇异,得意说道:“在那里,最大的教门宗派信仰一位神明,他们认为他是那方宇宙的开辟者,至高无上,一分为三,三位一体,分别执掌创造,秩序,毁灭三种司职,由生到灭,同样构建起一个循环。”

  “创造,秩序,毁灭……”

  陈浮生缓缓咀嚼这几个字眼,心有所悟,如此看来,那位至高神必然也是造化之位无疑。

  ————

  “佛祖并非随天地一道孕育的最早一批人种,那时,那位至高神早已证就造化,教义遍行整片宇宙。佛祖出身释迦一族,是那位神明教义中的第二阶层,王子身份,其母梦白象入胎而孕,自落生之日起便自显露出无上智慧,出家后修为更是一日千里,行遍天下,终于在那位至高神教义之外另辟一道,衍化出佛门一脉与之对立。”

  摇摇头,天蓬神帅可惜道:“这佛门一脉乃是在那位至高神教义上破而后立,自然要更加成熟完备,再加上有这位释迦族活生生的圣人现身说法,而那位至高神在此时却似乎修行出了什么岔子,无心他顾甚至极少现身,那位至高神教门中再无其他出色人物可以与之抗衡,故而使得这佛门一脉风靡一时。只是那位至高神毕竟根基雄厚,恢复过来后,迅速将这位佛祖镇压,驱逐出去,他目前所掌的西方极乐世界还是借助我们天庭五方天帝的力量才能真正开辟,只是时日尚浅,还远远称不上一方宇宙。天庭若是能够降伏那位至高神,将那方宇宙纳入掌控,佛祖只会乐见其成,助一臂之力,绝不会阻拦。而且……”

  话音一沉,天蓬神帅抬腿轻踏地面,以手作指,对陈浮生道:“我观道友有数次在这轮回空间中经历,又和那处蓝星有莫大关系牵扯,想来对于暗面世界之说也不陌生才对。那位至高神确实神通广大,如果固守己方宇宙,与道相合,就算集结五方天帝之力也不容易实现这一计划。但是他宗门教义有瑕,不知背负之重,不似我们天庭一样对此方宇宙有护持补益之力,千万年积累下来,因果罪孽积聚到了哪怕那位至高神也无法化解的地步,欲要将整方宇宙甚至那位至高神拖入深渊当中,偏偏他与那方宇宙因果太重,根本无法斩断,就算想要脱身另劈一界也是绝无可能。”

  “修行出了岔子……”

  陈浮生敏锐把握住这处字眼,一时间心神澎湃,逸散开来,难以自己,毕竟道祖,天帝这样的人物可以说是大道也不为过,如果不是这位天蓬神帅如此言语,陈浮生决计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如果真如这位天蓬神帅所言,天庭五方天帝的这番计算,确实有极大可能成功。

  五方天帝虽然境界有高有低,未必各个都如赤帝一般证就造化,但身居天帝之位,便可发挥出如此级数的威能,

  这也是当初三位道祖创建天庭的目的,为得便是在三人脱离此界,此方宇宙缺少了三人大道支撑的情况下仍能坚持,继续有序运转。

  再加上佛祖这个知晓根底的大能者,足足聚起了六位造化之境的人物,用来压制一个大道出了差错,不能运使全部力量的同级人物,确实有着近乎十成的把握。

  ————

  “这些离我太过遥远。”

  暗暗呼出口气,陈浮生运转法力,神念化刀,将种种繁杂思绪一刀斩断,心头彻底清明过来,然后再次看向这位解决了自己许多疑惑的天蓬神帅,以道门之礼打个稽首,沉声问道:“这些隐秘,怕是在天庭也没有几人知道,不知前辈对晚辈如此另眼垂青?”

  话里深处,已经悄悄带上了疏离之意。

  毕竟这位天蓬神帅无缘无故道出如此隐秘,总是让陈浮生心下难安,感觉对方似要将自己卷入到一场天大风波中去。

  “嘿嘿。”

  面对陈浮生态度变化,这位天蓬神帅的化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反问道:“比起这些,我倒是觉得你应该问一声你自己来历为何。”

  微微搬运法力,这位天蓬神帅身上透露出一丝意境被陈浮生感知到后,旋又重新收起,道:“和我一般,你身上亦是有修行九转玄功的痕迹,要知道这门法诀乃是那位道祖破界离去前遗留,封禁在天庭离恨天中,是此方宇宙中少数几门有望步入真正‘先天’之境的无上诀要。向来只有寥寥几人有资格翻阅修行,你一个下界修士又是从何处得来。”

  挥一挥手,不待陈浮生回答,这位天蓬神帅便自打断道:“那人并没有遮掩什么,就连我这个旁人都发觉到,想来你多少也有些察觉才对。”

  “不错。”

  被人指出心底最为担忧一事,陈浮生反倒彻底放下心来,点头道:“我大致猜到了,如阁下如今占据的这具分身一般,想来我也是某位大能者的一具分身,而且还不是唯一一个。至于我身上的九转玄功,也确确实实是其他人隔空传授而来,既然这门法诀有资格翻阅的没有几个,同修一门法诀,前辈对我本体真身应该也不陌生才对。”

  ————

  “不一样,不一样。”

  摇一摇头,这位天蓬神帅屈指一弹,将一道复杂信息打入陈浮生识海,然后说道:“我和他所用的法子不同,这具身体依旧是我自身,不过是专门为了西行一事化生而成,之前时机未到,没有彻底觉醒罢了。至于你和其他几人,应当是他垂钓天河时,分化意念同天地生就共鸣,造就一点灵机,然后投胎转世,成长为人,虽然和他有莫大干连,因果纠缠,但却是彼此独立个体,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也没有想要拿你们做些什么,不过是借着你们一身红尘遭遇经历,以求触类旁通,淬炼道心罢了。”

  “本来那位道友是不该出手传授你这门法诀,而是应该任由你自行修炼才是。”

  仔细端详起陈浮生,这位天蓬神帅啧啧叹道:“不过谁能想到,你作为下界一个小小修士,居然也有了破空飞升的希望,甚至将来有一天同殿为臣。更是和轮回空间以及那处球形大陆这个关键节点产生了如此巨大的牵扯,如果利用得当,将来给那位道友带来的裨益远不是那一点道心淬炼所能比拟。”

  ————

  “我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不认为自己能够给前辈和真身这样修为的人物提供什么帮助。”

  心念一动,陈浮生摇摇头,对于天蓬神帅的说法予以否定,显然,这位天蓬神帅不惜附身分体,打乱自己既定计划,必然是因为察觉到了那位年轻道人的计划,想要从中插上一脚。

  “那时因为你实力不足,没有加入天庭的缘故。”

  说到此处,这具天蓬神帅忽然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本帅修为距离五方天帝也不过只是一步之遥。若是等到我们这一方宇宙将西天彻底纳入掌握,再与另外一个宇宙的万年僵持中获得先机,此间事了,功德圆满,必然有两到三位天帝真正证得造化,可以放心远离此方宇宙而去。帝位不可空悬太久,天庭中必然会有人抓住这份机缘,一步登天。我之所以派遣分身转世到下界中来,亦是想要借着西行授法一事获得相应功德,此界气运加身,从而使得修为更进一步,我和那人境况相近,目标恰恰一致。”

  说到这里,这位天蓬神帅再不遮掩气机,双眼神光绽放,熠熠生辉。才让陈浮生再一次想起,他是天蓬神帅,是统率数十万天兵神将,临时掌控九天星河这一无上法阵的大能者。

  ————

  “这位天蓬神帅既然坦承自己距离五方天帝的境界修为不过一步之隔,也不知这位天蓬神帅修为境界到底到了何等地步。”

  按下心中好奇,陈浮生不再坚持自己修为低微,怕是无法帮助这位天蓬神帅达成目标,转而问道:“然则晚辈需要做些什么?”

  “很是简单。”

  天蓬神帅分身,满意一笑,手指抬起,对着陈浮生胸前虚虚一点,道:“若是我推算无误,你身上应该有一本‘西行记事’才对,和那处蓝色水星的干系极大,等到它正式开启时,它自然而然会提示你具体应该做些什么。”

  ————

  “总算走了。”

  看着这位天蓬神帅的身躯逐渐虚幻,身上的气息亦是渐自低落下来,最后从眼前彻底消失,陈浮生先是呼吸一松,然后汗出如浆。

  本来这具天蓬神帅的分身是要和陈浮生一道完成某项任务,然而他分化神念跨越时空,降临到这具分身之上,向着陈浮生吐露诸多隐秘,似乎破坏了冥冥虚空当中轮回空间制定的某些规则,等到谈话结束,惩罚也自如约而至,就要将这位天蓬神帅的这具分身彻底从这处任务世界中抹去,不留任何一点儿痕迹。

  即使情知对方无意伤害自己,但一想到对方身份,坦诚距离天帝不过一步之隔的修为,陈浮生哪怕道心坚定,更用道法将无用情绪斩灭为空,也是感觉十分惴惴不安。

  尤其是对方和自家本体,那名年轻道人之间还是竞争对立的关系,陈浮生更是感觉险到了极致。

  不过,这一切倒也不是全无回报,而是物超所值,不但从这位天蓬神帅这里知晓了如此多的天庭隐秘,更是确定了陈浮生的推测,只有应该做些什么,陈浮生心中已然大致有所准备。

  但是,比起那位天蓬神帅在临消散前赠送的“添头”来,似乎还要差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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