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陈思


  客厅落地钟敲响的时候,陈思在暗室里洗照片,镊子夹着相纸在一盘显影水里缓缓地来回摆动。红光荡漾的水面下,白纸渐渐显影出一个坐在路边吃饼干的乞丐,背后是黄浦江和东方明珠。

  听到钟声,陈思意识到她把自己关进暗室已经三个小时了。

  还是不满意。

  她丢下镊子,抬头看墙壁上十几串晾晒的照片,淡红色的光束下,无数张照片,无数个世界——人物、静物、风景、都市。

  她抿紧唇,鼻子里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全是垃圾。

  陈思抓了几下头发,一把将照片全扯下来,撕得稀巴烂塞进垃圾桶。

  她快步走出去摔上门,从茶几上拿了烟和打火机,迅速点上,狠狠抽一口。

  透过呼出的烟雾,陈思的目光落在客厅的镂空玻璃柜上,各式各样的奖杯、玻璃、镀金……迪拜哈姆丹国际摄影大赛金奖、索尼世界摄影奖金奖、全球华人摄影大奖、哈苏国际摄影奖……不胜枚举

  367天,她有367天拿不出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了。

  瓶颈?才华枯竭?

  陈思眯着眼睛,回过神来时,烟头已被她下意识地啃咬得不成形了。

  方医生曾说,喜欢啃咬吸管类物体的女人**极强。

  刚洗了个澡,手机响了,裹着浴巾出来接,是方医生。她打开免提。

  “陈思?”

  “嗯?”

  “在干什么呢?”

  “洗了澡,准备睡觉。”

  “……我好像听见开衣柜门的声音,要出去?”

  “没,我在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电话那头,方医生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陈思,你有一个星期没来我这里了。”

  “我最近状态很好。”

  “这星期拍到满意的照片了吗?”

  “没有。”陈思显得有些烦躁。

  “有没有觉得特别烦躁想撕东西的时候?”

  “没有…”

  “那就好。”方医生说:“看来,你的症状是有所好转了。”

  陈思微张着嘴,对着梳妆镜画眉,她懒得搭理方医生的自言自语。

  陈思是个对人际关系十分淡薄冷漠的人,方医生这种探入式的关心让她很不习惯

  方洋问过陈思的状况后,开启话痨聊天模式:“哎,和你说件事儿。我前几天有一个学生,她跟我说他认识一个医馆老板,那个老板挺神秘的。”

  “你是个医生,还兼职做老师?”

  “这有什么,现在不对口的兼职多了去了。”

  “呵呵。”

  方洋还在说着“方洋,我要睡了。”

  “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一定要来我这儿,我得确认你的状态。不然你妈问起,我没法交代。”

  “知道了。”她稍稍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装好相机和镜头,蹬上高跟鞋出门了。

  这通电话丝毫没影响陈思的心情。

  看到繁华都市万家灯火,吹着初夏微凉又燥热的晚风,陈思觉得风把她浑身都吹燃了。

  突然间,陈思厌烦死了人与人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思开车在深夜的都市里转了几个小时,漫无目的,像是忘了回家的路。

  深夜的风涌进车窗,荒芜,冰凉。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又有些急躁了。

  她看见远方的黑夜里有一抹淡淡的金色,像通往天空的一道门。

  渐渐靠近才看清,那是一块宣传牌,分成三纵条,碧蓝天,金戈壁,胡杨林,绿草原,白雪山,湛蓝湖,成群的动物在奔跑,一望无际。

  如果能在这种地方住上一生,那该多好啊。

  ……

  “真想人生无忧无虑,我期待一个人,走进我的生命,一种优雅的姿态。他对于这个世界,有一定的观感,对于人生,有一定的执着,对于梦想,有一定的执念。对于我,有很多的包容。支持我的想法,鼓励我去实现我的梦想。”

  “我期待,我们的爱情是风轻云淡的。我们可以相约一起旅行,一起海边散步,偶尔看到喜欢的片子,便一起到电影院看看。”

  “在闲暇时,我可以陪他一起玩游戏,有我文艺青年的气息发作时,他可以陪我逛逛书店,或者到书吧里面坐坐,看看小说,阅读别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中笑,或者哭,然后获得自己的人生感悟。”

  “古先生,你觉得呢?”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就是我希望的人生。”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陈思摇了摇头,她整个人生的开始都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学习摄影也只是为了能记录那些美好的风景。

  “古先生,看你的年龄应该不大吧,为什么在这里开家医馆呢?”

  “因为…无聊…”

  “嗯?无聊?仅仅是因为无聊?可是在这种地方开家医馆不是更无聊吗?”

  古云笑了笑:“治病救人,怎么会无聊呢?”

  “可是古先生,现在医院那么多,很少会有人来这种医馆了。”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古云微笑的看着她。

  “因为…我也是无聊。”

  “还要茶吗?”

  “谢谢古先生,这茶怎么这么好喝,我还从来没喝过这种茶呢。”

  “觉得好喝就多喝些。”

  “这茶叫什么名字?”陈思突然问道。

  “开堂春。”

  “开堂春…好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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