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训斥封疆大吏
“对岸的倭国,人少地窄,为了做土皇帝,‘闭关锁国’,不与外面通气,他们没有火器,一旦红毛人入侵,他们根本无力抵挡……想必倭寇之乱你们还记得,这些红毛人可不是倭寇……”
傅宗龙,方孔炤两人都心惊不已,此刻脸色变幻,都在揣度着朱栩的话。
“他们有一种火枪,在十倍于弓箭的距离就可射杀人畜,若是再配合上火炮,你们说,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朱栩尽量言简意赅,没有长篇大论。
他说是有些扩张,西方的武器还没有先进到这种程度,但他必须给予这些‘土老帽’足够的心里震慑。
方孔炤与傅宗龙都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对于红毛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在听着朱栩的话,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南直隶靠海,若是红毛人在此登岸,有那样的武器,岂不是整个南直隶都将任人鱼肉?
朱栩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的表情,语气越发放慢的道:“我大明现在正面对着千年未有之变局,一面是内忧外患,朝政腐朽,官员人浮于事,全国灾情不绝,民不聊生;另一面是海外的敌人在靠近,虎视眈眈,獠牙已经咬上了台.湾。我们是怎么应对的?一个个都嚷着要‘缓’,‘慢慢来’,京城里的大人们天天教朕‘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心急……可整个天下官员,对我大明现在面对的局势有几个真正了解,关心?整日的蝇营狗苟,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顾官声,为清名,动辄就是‘强谏’,‘乞归’,看似大义凛然,铮铮傲骨,实则于国于民有何益?你们说说……”
方孔炤与傅宗龙都脸色微变,皇帝的话着实很重了,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他们心头要害。
皇帝说的没错,顾清名而辞官,这是明哲保身,并不是‘为国为民’,舍大我而全小我,非君子之道。
当然,其中也有各种原因,比如‘朝局昏暗’,‘奸臣当道’,‘政见不合’等等,可都跳不出‘明哲保身’四个字,认真论起来,确实不堪。
朱栩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暗爽,不知道为什么,训这两人,比京城那些人还有成就感,手指敲着桌面,继续淡淡道:“为官者,要有一个自觉,那就是:为官者为民,非为己,从小立志要做高官,要做成什么事情,宏图大愿,这些都是虚妄!为官者,当有所察后有所图,而不是有所图而为官……所作所为当因地制宜,深入调查,专研,不能空有一腔热血,凭着任性做事,就说盐商之事,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你们巡抚衙门就没有变通之法,是否一定要守着内阁的命令,强硬摊派?读书的那些聪明才智,就不能稍稍发挥在政务上?”
方,傅二人被朱栩一番连敲带打的有些发闷,头上不自觉都冒出冷汗来。
朱栩的这些话是说给整个南直隶听的,见两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他便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就朕刚才说的,写一份发到报纸上,朕要看看。”
方,傅二人现在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起身,抬手道:“臣遵旨,臣告退!”
两人出了门,冷风一吹,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清醒过来,本是担心皇帝明天包饺子,特地来商议明天的事情,打探根底,现在却只得到了一顿训斥!
两人心里都长叹一句,皇帝终究是皇帝,他们还是‘嫩’了些。
朱栩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手指还在敲击着,神色平静。
他本想说的很多,可到了这会儿却觉得不能一股脑子说出去,欲速则不达。
曹化淳等了一会儿,见朱栩没有动静,上前道:“皇上,要不,先用膳?”
朱栩心里倒是有很多想法,不过比较乱,想了下道:“嗯,让她们也下来吧。”
‘她们’,指的是海兰珠,布木布泰姐妹俩。
曹化淳应声,命人上菜,同时亲自去请两人。
海兰珠的神态恢复了以往的欢欣,亲切的拉着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一如往常,神情多少有些和缓,不再那么清冷,拒人千里。
朱栩招呼两人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
南直隶最值得注意的并不是农业,而是商业,朱栩那个‘招标条陈’还没写好,端着碗,吃了几口,突然抬头看向布木布泰道:“待会儿去朕房间。”
海兰珠顿时抿了抿嘴,旋即就微笑,低着头不言语。
布木布泰眉头轻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
朱栩没有想其他,见布木布泰应声便继续一边吃一边思忖着,待会儿他口述,布木布泰润笔,倒是不错的配合。
秦淮河水一如往常,静静的流淌,充满了胭脂味。
没有关停的教坊生意是越发的好,人满为患,吵闹声响彻秦淮河两岸。
有人纸醉金迷,忘乎所以,也有人辗转反侧,今夜注定无眠。
有朱栩这个‘祸乱之源’在,整个南直隶都没有个安生。
从在朝官员,在野的勋贵,老臣,巨贾,乡绅等等,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牵扯着。
贡院,钱谦益的二夫人李氏一脸坚定,微倾身的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一脸凝色,苦涩的钱谦益。
“你这又是何必?”钱谦益苦笑,右手边的是一张和离文书。
李氏不足三十,风华正盛,脸上却有着不符的定色,声音异常的坚定,目光如铁,道:“贱妾虽出身不好,可绝不作践!老爷的品行实在令贱妾不齿,忍无可忍,还请老爷允准和离,若是老爷不肯,就请赐一道休书,放贱妾离去!”
钱谦益知道他这二夫人性格如烈火,眼中揉不得沙子,他昨日做了糊涂事,到底是被她发现了。
这‘一道休书’实际上等同于埋葬一个女子的一生,毕竟夫妻一场,钱谦益也不愿害她,长叹一声,在和离上签了字。
李氏神色缓和,接过和离文书,还是义正言辞的道“贱妾最后一次规劝老爷,身为朝廷命官,当恪守纲纪,严持己身,那日糊涂切莫再做!”
钱谦益脸上也不尴尬,只是淡淡点头,道:“你去吧。”
李氏又看了眼钱谦益,挎着包袱,大步离去。
钱谦益对这位二夫人的离开没有多少感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没有打开,神色变的凝重。
他文名鼎盛,才华盖金陵,在江南结交之人遍布天下,可写信不署名的,只有吴家那位三叔。
这位对他有大恩,当年能躲过魏忠贤迫害,就是这位三叔从中周旋,使了不少银子,他的复启吴家也是出了力气的。
于情于理,吴家若有要求,他钱谦益都拒绝不得!
可是,他心里更清楚,这封信里的内容是什么,偏偏是万万答应不得的!
钱谦益将信放在桌上,就那么的看着,脸色变幻不停,几次欲拆开都硬生生的停下来。
与钱谦益一样的,在南直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就包括应天府府尹,施邦曜。
施邦曜站在亭子里,看着这封信,对着皎洁月色,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施家当年欠了吴家一个大人情,大到无法偿还,现在,是人家要求还一部分的时候了。
只是这如果要偿还,可能就真的要搭上整个施家……
王家,王北承,王老大人也接到了信,其中还有一个布偶。
王老大人拿着信,握着布偶,一直沉默,沉默。
这个布偶上沾着血,他幼年义气错手杀了人,是吴家老太爷保下来的,王家能有今天,也少不了吴家的帮扶。
吴家的关系网全面铺开,恐怖的惊人,若不是时间短暂,只怕还要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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