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小学生(2)
刘老师就是负责低年级的,所有跟低年级有关系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他对徐灵灵挺喜欢,除了亲戚因素之外,主要是在一群又瘦又脏的小孩子中间,这小姑娘又干净又漂亮,一看就知道没缺过啥。
可不,老徐家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不过,他还是担心这么小的孩子跟不上班,这孩子太小,才七岁,别的孩子最小的都九岁了。
好在这孩子听话,让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让拿啥出来就拿啥出来。算了,大不了他多上点儿心,要是孩子不会,他多教几遍就行了。不管怎么说,孩子还管他叫舅呢。
刘老师忘了,学校里管他叫叔的、叫大爷的都有,还有俩叫爹的呢!
一个村子里的人,太正常不过了。
徐灵灵对自己的学校生活只有好奇,没有不适应。原来这一间教室有三个年级啊,原来她还可以跟哥哥坐一张板凳啊,原来板凳都是学生从自己家搬来的啊,原来桌子也可以高矮不同啥样的都有啊,咦,那张桌子少根腿儿,是拿木棍子支起来的!
刘老师照顾她,怕她跟别人坐受欺负,就让她跟虎子坐同桌。桌子也都是学生从自己家搬来的,家里富裕的像徐家,家里还有桌子,放假的时候就不往回搬。有的人家里,连张桌子也搬不过来,就跟别人合伙,一家搬桌子,一家搬板凳。要是实在凑不齐一套,就跟别人家挤一挤,所以有的桌子旁边就挤了三个学生。
三个年级的孩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个。他们村还算好的,别的和他们村差不多大的村子,孩子更少,都是那几年夭折的。
二十来个孩子,徐灵灵都认识,都是一个村的,每个人都从她手里接过吃的。所以刘老师大可不必担心她受欺负,她人缘好着呢!
三个年级共用一张课表,第一节上语文,刘老师先收了二年级和三年级的作业,说课本还没有到,就给一年级的小学生说了说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放学,上课该注意些什么,应该准备哪些东西。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就宣布放学,让明天再来。
徐灵灵汗,这一天学上的,就一节课,还没学到东西。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跑了,刘红军五年级了,从旁边教室跑过来问虎子一会儿去哪儿放羊,他和他们一起去。
除了他,还有他弟弟,比虎子大一岁,也在三年级,叫刘红庆。
刘红军哥俩这么一喊不要紧,一下子就有好几个吆喝着,要和他们一起去放羊。这两年队里的羊也多了些,基本上每家都有羊或者猪要养。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最想跟的不是刘红军,也不是虎子,而是徐灵灵,她那里老有好吃的。
徐灵灵表示大家一起去放羊没意见,大家一哄而散,回家牵羊去,村口集合!
虎子去牵羊,徐灵灵把书包里本子铅笔盒什么的都掏出来,装了半书包干枣。这两年徐灵灵比较谨慎,孩子们都长大了,记事了,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东西,坚决不送人。
家里有枣树,姥娘村里的枣树更多,干枣的来历就不会让人怀疑。果真如此,徐灵灵一人一把分大枣,每个人都乐呵呵的,都帮着她捉蜜蜂。
空间里的蜜蜂还要靠捉的,她始终未能找到蜂巢。马蜂巢倒是见过几个,她不喜欢,也不敢,怕挨蛰。
好在农村野蜜蜂不少,捉了夏春秋三个季节,一点儿也不耽误事儿。
为了掩人耳目,徐灵灵还弄了一个瓶子装蜜蜂,回家再收进空间也不迟。
随着困难时期的结束,徐灵灵挣功德点的速度慢了下来,原先动不动就几十几十的长,现在是一个一个地挣。像今天她每人分一把大枣,才挣了十来个,一个人一个,太慢了,比蜗牛都慢!慢的她都不敢给空间升级了,生怕万一哪天有什么特殊需要挣不来。
第二天去上学还是没有课本,刘老师把作业发回去,接着放学。
第三天,老师干脆就放了他们的假,说什么时候有课本了,再通知他们上学。
徐灵灵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哥当年上学的时候,动不动就放假了。
一直到八月中旬,课本这才到,终于可以上课了。
一年级先学拼音学认数,简直不要太轻松。徐灵灵第一天的语文课就认了三个拼音:a,o,e。刘老师留了作业,每个拼音写十遍,然后给二年级上课。
徐灵灵的铅笔是爹帮着削的,本子是娘买了五分钱一张的白粉莲纸叠的,一张大纸能叠三十二张,用小刀割开,还拿针线给缝得很整齐。娘给她准备了两个本子呢,爹在本子皮上分别写了“语文”和“数学”,还写了她的名字。
徐灵灵其实很想说,她自己会写字,这几年她在空间里,偶尔还写两笔呢,比她爹那字好看多了,她写的可是毛笔字。
可惜,她现在得装着啥都不会。不过她也装了好几年了,习惯了,装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农村丫头了。
老师要求要在纸上打上格子再写字,怕他们把字写歪了。徐灵灵不用哥哥帮忙,自己拿尺子,一条一条地画线,整齐着呢。
画完了,埋头就写。为了应付时间,写的挺慢,可也不到十分钟就写完了,总共才三十个字母,能有多慢?
她就跟着听三年级的课,二年级的已经开始写作业了。
慢慢的,她学会了一心二用,耳朵听着高年级的课,手底下写着自己的作业。等开始学“人口手,上中下”这样简单的汉字之后,她已经可以跟着二年级的一起读课文了。
至于数学,简直不用费脑子,不到一个星期,她就一起做二年级的算术题了。
她觉得吧,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让她这么读下去,实在是难以忍受,她还是跳级吧。慢慢地让老师看到自己的聪明劲儿,挺好的。
九月中旬放了秋假,她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假期作业写完了。翻出哥哥去年的课本来一看,前头后头少了许多页,剩下的还都卷了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的,明明发的时候是新书来着。
拿他现在的书一看,封皮已经扯掉了一半,明白了。
自从妹妹上了小学之后,虎子感到了山大的压力。在学校的时候,刘老师给别的年级上课,他向来是跟别人低声说闲话的,现在却必须写上节课老师留的作业。要不然,妹妹就在桌子底下掐他,他又舍不得还手,只能老实照做。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作业不用带回家做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玩儿。
放了假,总算可以痛快玩儿了吧?不行,妹妹说了,要先写作业。着什么急啊,他都是快开学了,才赶作业的,离开学还早着呢!
不行,不写完她指定的任务,不给鸡蛋不给苹果不给瓜子不给甜瓜……啥都不给!虎子的胃口早就被她养刁了,没了这些零嘴儿,他日子过不下去!
虎子只好趁着还没收玉米,埋头坐在桌子旁边,刷刷刷地写作业,写完了好出去跑一跑,他好想念下河捞鱼抓泥鳅的美好感觉啊,放羊捉蜜蜂也很有趣啊!
妹妹也不是只有严厉监督的,他在埋头苦写的同时,人家也在旁边陪着呢,翻着他二年级破破烂烂的课本,再翻一翻他三年级还没破烂的课本,看他写够一个钟头的时间了,还允许他站起来上趟茅房啥的。要是看他手洗得干净,还奖励给他点儿酸酸甜甜的杨梅橘子啥的,外人可吃不到,只有他们家里人才有。
你还别说,在妹妹的大棒加胡萝卜之下,虎子居然前所未有地只花了五天,就把所有的假期作业都写完了,可喜可贺!
等开了学,虎子惊恐地发现,妹妹给他的压力更大了。这小丫头不仅写一年级的作业,她还写二年级的。过了一个月,又加了三年级的!
她还缠着自己带她去了趟公社,一口气买了十张白粉莲纸,十根铅笔,拿鸡蛋换的!
不但换了这些,她还卖了一块钱呢。
虎子已经拿大胆的妹妹没办法了,吃人的嘴短,他都吃了妹妹多少好东西了?只能帮着她瞒着爹娘,也不知道她买这么多纸笔做什么。
虎子一边嚼着妹妹买的羊肉包子一边问她:“灵灵,你买这么多纸笔干嘛啊?”
徐灵灵把用荷叶包着的包子放进书包里,对她哥哥的迟钝叹气:“当然是用啊!”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不是还有你吗?”
虎子差点儿没被包子噎死,为什么还有他的事情?他没那么多作业,没有!
然而,在一个强势的妹妹面前,所有的坚持都是浮云。妹妹说他的字太难看了,必须练。还给他布置了任务,每天要写完一页纸,还不能写大了,每页纸上最少二百字。
可怜的虎子仰天泪流,老天爷为什么给他这么一个妹妹?自己爱学习不说,还强迫他也要爱学习!呜呜呜,他喜欢种地放羊挖泥鳅!
等他好不容易上了四年级,觉得终于可以不跟妹妹坐一间教室,至少可以在学校里松一口气了,却悲愤地发现,他妹妹也上四年级了,还跟他坐一张板凳,用一张桌子。
刘老师可是每天都能看到徐灵灵的三份作业的,考试的时候给了她三份卷子,这小丫头居然跟别人用同样的时间完成了三份不同年级的卷子,每份卷子都是一百分,不让人家跳级不行啊,必须跳!
最惨的是刘红庆,他爹天天在家拿徐灵灵说他了,让人家一比,他简直就是个该扔的孩子了。
把徐大柱和褚桂兰美的啊,把徐老栓和李小能乐的啊,他们家灵灵咋这么灵呢?这名字起的真好!
二婶抱着儿子对着徐晶晶教训:“看见你灵灵姐姐没?得好好学习懂不懂?”
徐二柱在旁边乐:“她才几岁啊?等上学的时候你再教吧。”再说,她自己也不识字。
丁小红则挺着大肚子对给孩子喂饭的徐三柱感叹:“你说灵灵咋那么灵呢?上一年顶人家三年。”
徐三柱把儿子漏在嘴外面的面条挑进去:“可不嘛,从小灵灵就灵。”
要不他大哥家的日子这么好过?他们也跟着沾光。就家里那压水井,除了他们三家有,就只剩下队长和支书家里有了,那两家还是今年才添置的。
省多少事啊?不用挑水不说,就连家里的菜,都长得好!
虎子的四年级生活继续水深火热,他妹妹继续维持同时听三个年级的课、写三个年级的作业的吓人习惯,居然还有时间监督他,而且还给他检查对错,一个字写错了要改十遍,一道题做错了再做十道,老师都没有她那么严!
最打击人的是,一年之后,她还要跳级!
虎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和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在同一年级就够打击人的了,她居然还想比他高两年级,不行,不行,打死也不同意。
爹娘也不同意,初中在公社那里,到了集市还得往里走一段还得再拐个弯,多出一里地去,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咋去?班里有人欺负她怎么办?还是再等一等,跟哥哥一起上初中吧。
徐灵灵想了想,总不能让爹每天送她,那就算了。正好有更多的时间练练字,盯着虎子练练字什么的。
虎子以为在妹妹这样的高压政策下,他肯定是再也不愿意上学的了。可真的到了不能上学那一天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上学的。
徐灵灵也叹息,浩劫终至,接下来至少十年的时间,她怎么熬啊?
真想躲进空间里不出来。可是,她还有爹娘哥哥,有爷爷奶奶,有叔叔婶子,还有四个年龄不等的堂弟堂妹。
嗯,还有家里的鸡、羊、菜和果树。
后世的历史对那个时代众说纷纭,老百姓们在各种论坛各说各的话,她那时候对这段历史不感兴趣,也没多看,完全不记得具体年份。更不知道各种在后世看来极不合理的说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又究竟是怎么落实的。
心中还存着侥幸,他们这里是农村,应该不会像城里那样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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