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G大调的悲伤（3）
当裴灵再次在他生命中消失时，他的痛苦，不比第一次少。那种呼吸都是痛的感觉，蓝嘉皓已经经历不止一次了。如果可以选择，蓝嘉皓宁愿这辈子活在有裴灵的记忆里，也不愿在现实中看着她生命的消逝。
蓝嘉皓最终还是跟裴妈妈一起料理了裴灵的后事，离开时，裴妈妈送蓝嘉皓去了机场，这是他来北京的第三天。这天北京飘了大雪，整个北京城都堵在一起，蓝嘉皓和裴妈妈坐在出租车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天气竟然可以这么冷。他很吃力的，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他还沉浸在裴灵逝世的气氛中，一点心思都没有欣赏美景的意思。
司机在车里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平常只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现在居然堵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快到机场的时候，司机说小伙子，看样子你的飞机今天飞不了了，估计啊，得在机场住一晚。
蓝嘉皓说，如果真的走不了再做打算，现在的话，还是希望能走吧。他看着天空，北京这座城市，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只要一停滞不前，他满脑子都是裴灵的样子。
到机场时，蓝嘉皓和裴妈妈一起下了车，原本蓝嘉皓是让裴妈妈直接乘车回去的，可是裴妈妈说什么也要将蓝嘉皓送到候机室。其实她明白，此别，或许，就终身都不会再见了。
“谢谢你小皓，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来，毕竟X城距离北京，差不多两千公里吧。”在候机室，裴妈妈对蓝嘉皓说。
“阿姨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应该早点来看裴灵的。”说到裴灵，蓝嘉皓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不过已经28岁的他，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这一切。
“哎，小灵命不好，没能跟你在一起。不过小皓，你好好的，你还年轻，还有很好的未来。”裴妈妈语重心长的对蓝嘉皓说。
“但愿吧。”蓝嘉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处了。
“其实我想，她一直撑着，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吧。两个星期前，她做化疗，抽骨髓时都没有哭，她嘴唇都咬出了血，可是她还是坚持没流一滴眼泪。出了化疗室时她对我说，妈，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蓝嘉皓的人？然后她就开始每天都在叫你的名字，直到五天前，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记得你们以前住的地址，她求我带她回去看一看，可是医生说她已经不能再移动了，如果移动，她可能随时会死在途中。后来晚上我常常听到她哭，每天医生都要抢救一两次。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她坚持了那么久，最后能见你一面，我想，她也算安息了。”裴妈妈说完眼泪已经蔓延了整张脸，她曾经害怕女儿坚强，她希望裴灵能直接告诉她说妈妈我疼。可是裴灵总是很懂事的对她说，没事儿妈，我不疼。
蓝嘉皓伸手抱住裴妈妈，他说阿姨，我知道您只有裴灵一个女儿，所以以后，您老了，您可以来找我，我给您养老。
裴妈妈放声大哭，蓝嘉皓也流下眼泪，两个人就这样围绕着悲伤，直到广播中说出蓝嘉皓的班次即将起飞，蓝嘉皓这才与裴妈妈告别去检票。
蓝嘉皓走到检票口时裴妈妈叫住了他，裴妈妈从包里拿出裴灵曾经戴过的项链，她说小皓，做个纪念吧。蓝嘉皓收好项链，他说：“阿姨，您保重。”回去的飞机上，蓝嘉皓看着项链，眼泪就没断过，直到后来，在哭泣中睡去。
抵达X城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蓝嘉皓走出机场，有一辆机场大巴从蓝嘉皓面前驶过，他看到标志，是抵达M城的机场大巴。蓝嘉皓没多想就上了车，他知道他没有去M城的身份跟理由，可是在这一刻，他能想到的人，居然只有渱雨一个。
他就是想见她，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好像只有真的见到她了，内心才能安稳一点，才能证明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蓝嘉皓在车上睡了一觉，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司机叫醒了他，他看了手机，已经八点了。他背着书包下车，他拿出手机，拨打渱雨的电话，当然，这是他在玩康乐手机的时候自己存下来的。只一遍，只一眼，他便记住了这个号码。
“喂。”渱雨熟悉的声音响起。
“渱雨是我，阿皓。”听到渱雨的声音，蓝嘉皓整个人再度崩溃，声音里满是哽咽。
“你怎么了？”渱雨的语气倒是平静，好在蓝嘉皓已经习惯渱雨的云淡风轻，要不然大概自己会十分受挫吧。
“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在机场大巴停的这里。”蓝嘉皓语气里的脆弱是渱雨没有听到过的，她和白素打了招呼就开车出来。
渱雨见到蓝嘉皓时他蹲在地上抽烟，渱雨停好车，走到蓝嘉皓面前。蓝嘉皓看到渱雨，不由分说起身就抱住了她。渱雨原本想要推开，可是蓝嘉皓的哭泣声吓到了她。
“阿皓，你发生什么事了？”渱雨没有回应蓝嘉皓的拥抱，她杵在原地，任凭蓝嘉皓的哭声蔓延。
“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蓝嘉皓乞求。
“好。”
渱雨不再说话，任由蓝嘉皓这样抱着，几分钟之后，蓝嘉皓才从自己悲伤的气氛中走出来，他松开渱雨的拥抱，原来他的要求竟这样简单，见到她，抱一抱她，就胜过千言万语的安慰。
上了车，蓝嘉皓坐在副驾，渱雨带他去吃东西，可是蓝嘉皓明显没有什么胃口，他守着美食许久都没有动筷。
“阿皓，你要吃点东西，你这样子不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蓝嘉皓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渱雨依旧希望他能保重自己。
就像别人所说，渱雨是一个对待感情淡漠的人，她的脚步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不管是苏洋，还是蓝嘉皓，还是韩丞丞。跟苏洋离婚后，渱雨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所有的悲伤，都留到夜深人静。蓝嘉皓亦是如此，韩丞丞也是。
渱雨曾经对白素说，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经历过的事情比有些过了一辈子的人经历的还要多，自然是明白眼泪无用这件事情，也知道在现实面前，只有自己最可靠。你可以悲伤，可以颓废，可是现实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不会因为你是女生而对你温柔。所以任何人的离开停留，在她渱雨这里，都掀不起多大的浪。
许默，确实是个意外。
好不容易蓝嘉皓终于吃了点东西，渱雨才开口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
蓝嘉皓低头，他说：“裴灵，去世了。”渱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对啊，能让他蓝嘉皓如此悲伤的人，应该也只有那个叫裴灵的人了吧。
“什么时候？”
“三天前。”蓝嘉皓眼泪掉下。渱雨轻轻拍拍他的肩，她没有想到的是，蓝嘉皓会因为这个事情来找自己，按常理来说，她不是应该去找许默或者康乐他们吗？再说，还有夏洁啊。“渱雨。”
“嗯？”
“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在X城了，我来M城，你罩着我，这句话，还作不作数？”蓝嘉皓的话让渱雨无言以对，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避免对蓝嘉皓的伤害，现在的蓝嘉皓让她舍不得去伤害他。
“阿皓，你现在如果来M城，我是可以帮你。但是，跟从前不一样，你明白吗？我现在已经有了许默，我很爱他。”渱雨平静的说。
“开玩笑的，我在X城工作好好的，怎么可能来M城这种小城市，不管怎么说，我们X城也算是个二线城市嘛。”蓝嘉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好一些。“渱雨，你曾经是真的喜欢过我吗？”蓝嘉皓问渱雨，尽管现在这个问题看起来是多么愚蠢可笑且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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