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行
唐朝诗人杜牧《山行》有云: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张弛此次出门远行目的地,正是“六春湖”,此处非湖是山,高五千尺,山顶白雪皑皑,寒气逼人,也算是龙丘城附近有数的高山了。
乡野小路自城驿大道延伸出里许后,由于行人稀少,渐渐被枯草掩埋,若不是仔细搜寻,再加上张弛的眼力非常不错,真的有可能走错了路,不知道拐到什么地头去了。
或许是年节的缘故,前往六春湖的途中,张弛偶遇山民若干,有一人独行,有拖家带口,都推着“鸡公车”(独轮车的一种)上下山。
上山的人,两边的车架上,放着城里采买的粮食、糕饼、糖果、盐巴等年货,山里人精打细算着,面前价高,节后便宜。
下山的人,则在车架上堆满松子、板栗等干果,笋干、梅菜、草纸等简单粗加工的山货,准备进城卖个好价钱。
张弛看到山民的脸色多是喜气洋洋,就算布巾缠头的畲人,脸上的表情也是高兴居多。
受到他们的情绪感染,张弛的心情也很好,他深知其中细故,忍不住叹道。
“山里日子真清苦,样样都要算着来!不过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资源丰富,就算什么都不干,推着鸡公车走山,与山里人家以货易货,也能混出头来。再不济,砍根碗口粗细的毛竹,剔除枝桠竹叶,光溜溜一根抗下山,转手卖给竹器行,或竹篾匠,也是一笔不菲收入。”
张弛由此想地很远,发散思绪出去,瞬息间挖掘出许多发财的路数,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了。
不觉得时间飞快过去,眼看暮色苍黄,天边的浓云仿佛着火似的,熊熊燃烧起来,晚霞绚烂至极,偏就此时,一股清冷山气扑面而来,激地他浑身寒毛锵直。
张弛忍不住抬头观望,白雪皑皑的山顶分外显眼,原来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到达地头了。
“这就是龙丘城周边区域有数的名山。据说靠近山巅附近,有天然湖泊,我估计是造山运动的遗留。也有可能是死火山,地火沉寂后,火山口积蓄雨水,久而久之就成了湖泊。”
张弛将卷起的裤脚放下,塞进布鞋里,用绳子扎紧,双手衣袖同样如此处理,这都是进出山民传开的经验。
随后,张弛手持柴刀开路,没有走弯弯曲曲“之”字形的山路,而是近乎笔直向上的捷径。
不过,张弛的底子有点薄,平地赶路还不怎么觉得,上山后没过多久就体现出来,两个小腿肚刺痛酸麻,不得不将大步流星放慢,改为小步上山。
差不多走到山腰的时候,张弛累地两脚小腿抽筋,不得不脱离“捷径”,回到简易山道上。
情知此时是关键,张弛没有停下休息,宁愿慢慢走,也不肯稍微松懈片刻。
就这样,他孤身一人在山道上走着,咬紧牙关克服了身体的疲累,突破了自己的局限,也超越了以往的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远,张弛感觉再次一变,两脚酸麻刺痛不翼而飞,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还没到目的地,我可不能放松,行百步,走了九十九,只差一步都不行。”
当安逸再次远去,两脚脚跟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张弛早已不去在意,趁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还剩下最后一抹暮日余辉,他顺利抵达目的地。
鸡冠蛇怪盘踞的鹰愁涧,枯藤到处悬挂,老树横生枝桠,寒鸦嘎嘎乱叫,山涧底部多是飞禽走兽骸骨,密密麻麻地,让人看了不免恐慌害怕。
可惜,张弛毕竟不是普通人,此时没有身具灵性,自悟学会“望气术”,却也懂得闻风捕气,察看山涧鸟踪兽迹,辩识出蛇怪出行的痕迹。
幸运的是,暮日余辉彻底消失前,张弛终于在枯藤丛密之处,找到鸡冠蛇怪的藏身之所。
“蛇虫天性,冬眠过年。老天保佑,鸡冠蛇怪此时安逸沉睡,好让我此行有惊无险,顺利得手。”
口念心唱片刻,张弛认准目标,抓着山涧老藤往下走,在一处山松横生枝桠,形成的“平台”上稍息片刻,藉此回气,放松手脚,调整身体。
没过一会,张弛休整完毕,伸手撩来并抓住一条藤蔓,用力往下扯,试了试韧性、承载力,深呼吸一口气,抓住这根老藤,双脚用力往后踩蹬,整个人宛如人猿泰山,轻松荡到对面岩壁,及时松手,同时抓住垂落的老藤,稳稳地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张弛踩住岩壁,拨开丛密的枯藤,山涧崖壁上,果然露出一个狭长的洞窟,蜿蜒向内延伸,也不知道有多深。
张弛轻松地翻身进了洞窟,原本想直行进入,仔细考虑一番,就将几柄柳叶飞刀倒插在地上,锋利的刀刃一致朝里。
灌了一肚子雄黄酒的大公鸡,昏昏沉沉地依旧没有醒来,被张弛解下来提在左手。
稍后,张弛紧了紧腰带,连手肘、膝盖部位,都用细绳系紧,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面探寻。
当洞窟外面的星月光芒无法照拂进来,张弛不得不用随身的火引子点燃简易火把,提起小心继续前进。
四下无人,虫蚁蛰伏,安静地就像墓地,只有火把松脂燃烧发出“哔啵”炸裂声,提醒张弛注意周围动静。
山洞越往里走越是狭窄,张弛不得不侧身才能通行过去,待矮蹲着身体穿过一处“关隘”,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火把被风吹过,涌动的火光照耀下,露出此行目的地的真容。
一座天然的溶洞,鸡冠蛇怪并不在,地上只有两副薄如蝉翼的蛇蜕,表面白地跟雪花似的,待在洞窟一角。
张弛莫名地松了口气,同时忍不住叹了一声:“狡兔都有三窟,更别说颇具灵性的鸡冠蛇怪。或许,它跑到其它地方冬眠去了,也有可能故布疑阵,用这个洞窟迷惑对它心怀恶意的猎人。”
想到这里,张弛没有怠慢松懈,上前检视片刻,找到一条更“新鲜”的蛇蜕,大约丈许长,巴掌宽。
张弛凭着过人的感觉,发现这条蛇蜕与别不同,蕴含鸡冠蛇怪很浓的本质,仔细卷起来后收藏好,就准备离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总感觉过于顺利,恐怕触动了谁的机缘,被命运的重力压住。”
张弛想起“一饮一啄,都是前定”的道理,顿时明白过来,放下灌了一肚子雄黄酒的大公鸡,从原路退出蛇窟。
临了,张弛还多了个心眼,拔掉倒插在地上的柳叶飞刀,又将洞口丛密的藤蔓恢复原状,这才伸手撩拨一根垂落的枯藤,再次荡回对面的山松平台。
回到此处后,张弛的心情才拨云见月,好了很多。不过,没有脱离山涧,还是有一份压力在。
于是,张弛手脚并用,抓住藤蔓交替换手上去,待双脚站定,此时清冷山风徐徐,吹走身体的燥热,就连心里的烦闷也一并吹掉。
“不错,不错!直到我彻底离开了山涧,才重新拾回安全感,问题出在蛇窟,危险却无处不在。按照我的估计,恐怕和鸡鸣岩相差仿佛,都被预订了,提前做了手脚。”
想到日后种种天翻地覆的灾难,张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隐约窥见了幕后黑手布局的蛛丝马迹,可惜没有实例证明。
“算了!蜈蚣精蜕壳,鸡冠蛇蜕皮分别到手,接下来的目标是天池山的青蛙穴。”
“能令凡夫俗子发家致富,子息繁盛的风水宝穴,我是修真之士,须得破家入道,实在是不好沾手。指点给某人,乱了命数也不妥,只是借机点化出一头精灵,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夜色渐浓,借助无处不在,星月光华的照耀,张弛缘着山道下去。
在他离开鹰愁涧没多久,崖壁上一双金黄蛇睛恍然睁开,游走进了巢穴。
洞窟深处少了一条蛇蜕,鸡冠蛇怪也不在意,不顾及雄黄酒的禁忌,张开血盆大口,吞下毫无抵抗力的小公鸡。
没过多久,酒意缓缓发作,鸡冠蛇怪的嘴角还粘有几根鸡毛,它却无视雄黄克制蛇性的药力,酣然沉入梦乡。
蛇怪头顶上,软绵绵趴着的鸡冠,被酒意刺激着竖起,变得异常硬朗,沟壑似的褶皱,由此转成饱满,颜色犹如鲜花绽放。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鸡冠蛇怪的额头正中,崩裂出一道细长裂缝,新一轮蜕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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