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故乡

　　或许偷得浮生半日闲说得就是刘璃这几天的状态。自威尔斯从南部森林里捡到他，并收他为徒，带他走上魔法道路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刘璃在修炼上就从未松懈过，或是魔法，或是武技。除修炼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前往任务地点的途中。倒不是说什么紧迫感使然，刘璃虽然一直未曾放弃过回家的执念，却始终没有太过在意过“时间”的问题，那是冥想空间中的湛蓝告诉他的，他选择相信。

　　从初阶到中阶，是施法者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关卡，得益于艾伦诺魔法学院的建立，如今克洛诺斯帝国内的施法者，晋升中阶的几率是以前的数倍，但依然有超过七成的施法者卡在这里无法突破。说起来刘璃此时的情形已经算是十分危险了，对于一般施法者来说，不可能将魔力提升到像刘璃这样即将满溢的状态，这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自信，还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初阶到中阶的瓶颈需要一定的契机才能突破，而精神力和元素掌控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虽然这两方面都是刘璃的强项，但若是因为心境不稳突破失败，后果很可能会是冥想空间破损，这对一名施法者来说，可以称得上是致命的打击。

　　三天里，恒和松鼠带着刘璃转遍了精灵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为得就是让他更好的熟悉这里的环境。而刘璃也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不仅放弃了冥想，每天晚上都安然入睡，甚至连武技方面的训练都放在了一边。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轻松平和的心境，其他方面都不存在任何欠缺。

　　“准备好了吗，年轻人。”古树中心的树洞里，除了刘璃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这里有古树本体的意志，不会有任何外在因素能影响刘璃的进阶。

　　“随时可以开始，我已经准备好了。”静坐于此处的刘璃面带微笑，他此时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进阶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一般。

　　一名施法者，在走上这条道路时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冥想，刘璃应了一声之后，没再做任何耽搁，直接沉入了冥想状态，但此时的冥想，沉入的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深度。

　　施法者之所以需要冥想，一来是为了锤炼自己的精神力，像兰朵莉雅那样的六阶法师，甚至可以做到将精神力凝聚得有若实质一般，做到以无形的精神，不依赖元素来影响现实。再则就是为了加深对元素的了解，更清晰地认识元素的本质，高阶施法者普遍掌握的元素化形体，正是跨过了那道无形的门槛之后最真实的表现形式。

　　冥想是将意识沉入冥想空间深处探索的过程，虽然对于施法者来说，冥想空间的形态因人而异，但按冥想深入程度来看，普遍可以分为五层。从刚刚接触法术时，用以修炼的浅层冥想和深度冥想为前两层，只要顺利走上施法者道路，任何人都可以达到。精神力能深入到这里的施法者，如果不出意外，都可以顺利地抵达中阶之前的瓶颈。

　　第三层名为“底层”，这个深度已经能够触及冥想空间的核心，其他施法者暂且不提，对于刘璃来说，只要能完成这一步，就证明了他的意识可以直接接触到那枚带着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湛蓝，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在远方窥视。

　　高阶施法者可以触碰到第四层，那个被称作“极层”的层面，那是将意识沉入核心之中，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冥想空间的性质，从而引发存在形态的改变，这就是元素化形体的本质。

　　至于冥想空间第五层，那个层面不提也罢，曾经在大陆上闪耀一时的超阶法师们对那里众说纷纭，始终没有具体的概念。那里被超阶称作“奇点”，没有高阶的实力，哪怕亲耳听到对那里的描述，也只会觉得不知所云。

　　施法者普遍认为冥想空间是不容他人侵犯的场所，不然为何从未有人能做到将精神力探入到他人的冥想空间中去。但总有一些思考回路迥异于常人的家伙，他们的离经叛道让各个施法者组织里都能找到一些对冥想空间形态的记录。

　　大多数初阶法师，不管冥想空间是什么形态的，其中或多或少地都会蕴含他们主修的元素，可能会是一团迷雾、一缕青烟，或是一汪清泉、一口深井……不一而足，冥想空间作为潜意识的具现，乍看起来不合常理，却处处体现出施法者本人的渴望。但像刘璃这种，整个冥想空间被凝聚成固态的元素晶簇充满的，却是绝无仅有。

　　此时刘璃的意识已经与肉体分离，沉入到他那迥异于常人的冥想空间之中。那神秘的湛蓝依旧被无色透明的元素结晶包裹于其中，晶簇与晶簇之间严丝合缝，湛蓝的脉动也是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刘璃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意识凝聚成极细的丝线，顺着晶簇间的脉络，探入到那湛蓝之中。嗯，或者说挤进去更为恰当。

　　刘璃的意识不是第一次沉入冥想空间之中，这是他每次冥想都需要做的事情，不过他的确从未尝试过接触那神秘的湛蓝，一种未知的力量阻止他那样去做。或者换一种说法，让他根本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只是那神秘的阻碍在此时却消失无踪，仿佛他终于得到了与湛蓝接触的许可一般。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平常冥想时，刘璃的意识沉入冥想空间之中之后，是融入到那些处于外围的晶簇之中，感受元素的波动，对自己的精神力加以锤炼。但现在，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意识探入到晶簇中去，刘璃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那样做会发生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虽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但刘璃也从未想过要挑战自己的预感。

　　意识凝聚的丝线顺着晶簇间的脉络延伸，只是还没有前行多远，就断裂开来，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失败了，每一次意识丝线的崩溃都会让他产生轻微的眩晕，只是刘璃心心境依然平稳，没有哪怕一丁点烦躁。

　　“不对，这不是凭借努力能完成的事情，按理来说我的准备已经足够，那么……就是方法有问题了。”感受着再次传来的轻微晕眩感，刘璃停止了再次尝试。

　　冥想空间是有范围的，刘璃的意识，正停留在空间屏障与晶簇之间，因为没办法像往常冥想时那样，将意识融入晶簇之中，此时的他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就好像一个球形空间中漂浮着一个坚实的铁球，刘璃的精神力正填充在铁球外围与空间障壁间的夹缝中一样。

　　“唉，真是难受，既然以点破面行不通，那……就来试试另一种方法吧。”

　　刘璃的意识在延展，逐渐覆盖在晶簇交错而成的晶体之上，随后也未作任何停留，直接将意识分散开来。现在每一条脉络中，都有刘璃的精神力存在，刘璃这才真正用上了“挤”的方式，让自己的意识分散成无数条丝线，沿着晶簇交错而成的所有脉络，全方位地入侵进去。若说之前凝聚成丝线的精神力，探索的过程是侵入，那么现在，完全可以用“侵蚀”一词来形容了。

　　“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了。”侵蚀的顺利进行让刘璃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这种意识深入核心的过程，需要的并不是执着和强烈的意念，而是空灵的境界。只要顺其自然，意识自然会抵达彼端。刘璃将意识分散开来全方位入侵的行为，导致他没有精力去细致操控每一条意识丝线，但这些丝线却也没有飘荡到晶簇中去的倾向，而是顺着晶簇间的缝隙飘向深处。这个发现让刘璃完全放弃了对意识丝线的操控，如果说他刚刚尝试这种方法时，是将意识“挤”入晶簇间的缝隙之中，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意识丝线顺着缝隙向着湛蓝自发流淌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丝线终于飘荡到湛蓝所处的位置，轻轻地搭在其上。那并非一条意识丝线，而是侵入晶簇的所有丝线同时抵达。在这个瞬间，刘璃只感觉意识一阵轻颤，仿佛细微的电流滑过指尖，紧接着，就是那如同漫步云端、凝望深空的震撼。

　　湛蓝给予刘璃的回应，正是这个世界的星空，那震撼人心的画面。美中不足的是刘璃完全没办法回头，即使身处苍穹之顶，也没办法俯身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全貌。就在刘璃略感失望时，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同样是飘在深空，只是视角完全相反，映入他眼帘的，是那熟悉的蓝色星球。

　　刘璃感觉自己正在坠落，熟悉的云、熟悉的大地、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万家灯火……最终定格在眼前的，是那雷雨之中，闪电直击之下，定格在原地的身影。

　　“这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我在此向你证明。”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在刘璃的脑海之中，虽然一共也没听到过几次，却一刻也不敢忘怀，正是祂，把他送去那个陌生的世界，“现在，你该回去了。”

　　眼前的场景如同被打破的水晶一般支离破碎，刘璃的意识也回归了自己的身体。只是现在，这个由地球穿越而来的年轻施法者，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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