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前妻温柔
的确,大橘子有钱了。
可她就是攒着不花。
至于她想干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个心里充满了仇恨的女人,手里又有钱,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小慧一样,她有的是钱了,想到的,除了报仇,就是报仇,姚远拉都拉不住。
一九八二年的冬天,一直到年底,都没有下雪。
以往的年份,大雪节气前后,都或多或少地下些的,今年还就是怪了,一片雪花都没有飘落。
眼看着到了月底,张建国写信回来说,他又不能回来了。
他和外商老板,要到其他城市去,商谈接手另一家大型工厂的事,里面有好多的事情,很麻烦,脱不开身。
对张建军经营的专卖店,张建国在那边和代理商沟通过了,对方很满意。
这个专卖店,不只是稳定住了局面,关键还是为代理公司积累了大量的北方民众在穿衣方面的资料,为他们将来拓展北方的业务,做出了巨大贡献。
因此,代理公司还准备从利润里,拿出一万元来,奖励这个店。
就是奖励十万,也没张建军什么事儿了,他不敢找大橘子要钱。
他只要要钱,大橘子就威胁他,要把那晚的事情告诉张建国,那个对张建军来说,忒丢人了。
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的媳妇都保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让别人祸祸,这个要是传出去,那就真没法做人了!
忍了吧!
要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呢,说的就是张建军这类人。
当初让姚大傻追着打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他就不要面子了。
一旦不火烧屁股了,他就又想起面子来了,这都什么揍性!
混到这么个地步,他自己也觉得窝囊。越觉得窝囊,就越想借酒浇愁。
后来,大橘子也给他酒喝。晚饭的时候,给他倒一茶杯。就一茶杯,多了不许喝。
对一个一肚子窝囊和愁闷的男人来说,一茶杯又哪里够啊?
可,他每天就只有一块钱,花不了晚上睡觉之前还得给搜回去,也没钱买酒啊?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找到办法了。他在外面找个隐蔽的所在,把大橘子每天给的一块钱藏起来,回去以后就编各种故事,说把钱都花了。
大橘子从他身上搜不到钱,也只能认为他是花了。这样,他攒几天就够一顿酒钱了。
那时候,好的高粱烧才一块二一瓶,他攒两天就够买酒和下酒菜的了。
很快,张建军隔三差五就醉模倒呛地回来一回。大橘子也奇怪,他这是从哪里弄钱买的酒呢?
问他也问不出实话来,大橘子也懒得问。
这种人,醉死都应该。只是,他死了,张建国没准儿就会把这个专卖店收回去,就没有大橘子什么事儿了,她就不能挣钱了。
只要醉不死,大橘子也懒得管他,更懒得问他从哪里弄的酒。
十二月末的一个早上,张建军早上十点才起来。
除了店里进货,大橘子一般也不愿意用他。就他那胡子拉碴,窝里窝囊,脏兮兮的熊样,她还怕把店里顾客给吓跑呢。
大橘子不用他,他就在被窝里睡懒觉,十点起来,这就算早的了。
大橘子虽然打他骂他,却允许他和她睡一个床。
店里那间睡觉的屋本来就不大,也就够放一张床的。
再说,那时候的女人,传统观念还是有的。她是他的老婆,就不能拒绝自己的老公在床上睡。就是老公偶尔找她要夫妻的事,不是特别心烦,讨厌他的时候,大橘子也不会拒绝。
反正我已经脏了,你不嫌脏你就来。
大橘子并不指望张建军能给她带来幸福。从结婚开始,这小子要么不行,软蛋一个,要么就是很快完事,她早就不在这事上指望他了,只是尽妻子的义务而已。
张建军早上睡足觉起来,看着床脚那里摆着的小方桌上,有稀粥和火烧,穿好了衣服,下地就奔桌子去了。
正好大橘子进来,厌恶地看着他喊:“洗手了吗你就吃,洗脸刷牙去!”
张建军就乖乖拿了脸盆和刷牙的杯子,去店外面的街上,那里不远有个自来水头。他过去接了凉水,就在那里洗脸刷牙,然后回来。
张建军在店里匆匆吃了大橘子给他剩的早点,一个火烧和一碗稀粥,用袖口抹抹嘴唇,然后就出门了。
他也不愿意在店里遭受大橘子呼来喝去,还不如出去浪一天。到街角看看老头闲汉们打扑克下象棋,商场里溜达着看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坐在街边的路牙石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比在店里呆着舒服。
最关键的,是到今天为止,他憋着好几天没在外面喝酒,攒了五块钱。
要不然,早上他能睡到中午起来就不错,十点也不会起来。
有这五块钱,他可以到城里那些破烂酒馆里去,要一斤老白干,两个小菜,坐在酒馆里,慢慢地品一下午,然后美美地回去。
这就是他现在向往的幸福了。如果大橘子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他就知足了。
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他现在这样想,如果大橘子当真满足了他这个愿望,他肯定马上就会有更高的愿望了。
早上起来,他在街上刷牙洗脸的时候,街上还没有风,觉得风和日丽,挺暖和的。可等他吃了早饭出来,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有些寒风刺骨的感觉了。
他这才记起来,昨晚收音机里好像广播过,今天有寒流。
他穿着棉袄棉裤,外面罩着他干保卫科的时候发的军装,倒也不冷。只是刚剃了头,被寒风一吹,脸上和头都凉飕飕的,难受。
他掌握店里财权的时候,自己是有一身好行头的。料子的西装和毛衣毛裤,还有呢子大衣。
可是,现在大橘子不给他穿了。特么的哪里喝醉了那里躺,穿那玩意儿干吗,你像个人吗?
他只好穿他过去的这身行头了。只有在回矿机看望父母的时候,大橘子才逼迫他剃头刮胡子,然后把那身好行头拿出来,给他穿上。
其实,做一个妻子,能做到大橘子这样,已经算贤妻良母了,只是张建军这小子自己过于不争气了。
摸着被冻的冰凉的脑袋和有些发疼的耳朵,张建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戴棉帽子了,可他也不想回去拿了。只要进了酒馆,往那里一坐,小酒一喝,也就不冷了。
说实话,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和大橘子呆在一起,整天的挨骂。
在大橘子眼里,张建军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就没有一样像人的地方。
再衰的人也有尊严不是?老子也就是虎落平阳,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特么老子风光的时候,你特么不也得乖乖听老子摆布吗?让你躺着你敢站着?让你光着你敢穿着?真特么的!
想想这个,张建军就来气。可是,来气也没办法。最后干的这件事儿,的确是忒不是东西。
你说你没事干,明知道长赌无赢家,咋就那么不开窍,非得赌个蹦子儿皆无呢?
那也不要紧,有本事你镇住王强那混蛋,不让他祸害你的店啊?这可倒好……
唉,想到这里,张建军就没脾气了。
得,喝酒去吧,啥特么也别想了。
这小子也没多大酒量,二两酒下肚,就基本没人样了,嘴里嘟嘟囔囔,跟个傻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往后再怎么喝,也就这样了,醉不死,也好不了,整个儿一酒晕子。
正坐在一家小酒馆里,守着两个菜,搂着酒瓶子犯迷糊,就听耳边想起一个迷人的声音:
“建军,你咋在这里呀?哎哟哟,你看看你,咋弄这么一身打扮啊?跟叫花子似的。咱们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咋混成这样儿啦?”
张建军睁开那双醉眼,迷迷糊糊抬头看喊他的那人,顿时吓一哆嗦,酒都一下子吓没了。
王小慧!
他冲着小慧傻笑:“王,小慧,慧儿,你,给我……当过媳妇。”
小慧就冲他温柔地笑:“对啊,我是你媳妇啊。看着你这样子,我心疼呀!听说你不是开服装店了吗?挣不少钱。这咋才一年不见,就混成这样了?你的服装店呢?”
张建军就又傻笑:“还特么有人心疼我?特么老子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老子就一废物点心!”
小慧就说:“你咋这么着说话呢?我不给你留电话了吗?让你去找我,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咋不去呢?”
张建军就看小慧:“我找你?你看看你现在啥样儿啊?裘皮大衣,这小靴子穿的。你再看看我,特么啥样儿啊?我敢去找你吗?你就别特么耍我了。”
小慧说:“唉哟,你咋这么说呢,我不是你媳妇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喝酒,那里有最好的酒呢!”
张建军就晃脑袋:“不去。我过去对你不好,你咋能真心对我好呢?你骗我,我才不跟你走。”
小慧就又“唉哟”一声说:“你再对我不好,我不也是你媳妇吗?两口子打架不记仇,我咋能怪你呢?赶紧跟我走吧,我有好多好酒呢!”
张建军就迷迷糊糊看着小慧问:“真的?”
小慧认真说:“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干啥呀?”
在小慧的强拉硬拽下,张建军终于稀里糊涂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跟着小慧走了。
小慧领着张建军,来到市中心才盖的商务酒店那里,直接就进去了。
张建军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这里太豪华了,连地面都锃亮,能照出人影来。
小慧就和他说:“没事儿,进来吧,我在这里有包间,里面有暖气,又暖和又舒服。待会儿啊,我给你开瓶洋酒,你在包间里慢慢喝着,我再打发人去给你买新衣裳。喝完了酒,你再在里面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咱们呀,明天早上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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