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现实的人们(上)
老贺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在感受到周一生的靠近后,一度是后悔的,自己怎么忘了系上安全带。
却又在两人呼吸贴近时,心中一切烦闷的情绪都落空了。
这个男人不抽烟,她喜欢不抽烟的人,即便她自己是抽烟的,人就是这么奇怪,自私是天性,不正确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别人就不行。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车子启动时,险些熄火,然后老贺差点笑了。
但优秀的演技让她隐忍住了。
然后。
双眼掀开一条在黑夜中不可能被外人察觉得缝隙,偷偷瞥向了身边的男人。
他锁着眉,凝视着前路,紧张着后面的路程,更在忧虑着朋友的安危,根本没将身旁被万人崇拜、连恋的大明星当作一回事儿。
看着看着……
她想睡了,迷迷糊糊的入梦间隙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
好像,自己发现了新的、更好的、值得一直保留下来的事物。
……
周一生掌握方向盘没多久,就逐渐靠近了一座城区。
放缓速度时,才看到路牌上‘卡巴罗’的字眼。
“到贝隆省会了?”
他错愕不已,方才专心开车也没看时间,这时候瞅一眼手表,竟然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可以想象身旁的女人刚在干了什么……
深夜狂飙啊。
当初来时从卡巴罗到卡鲁尔,可是花去了大半个半天。
她真是一个疯子。
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早前的忧郁,正在渐渐消弭……
或许在老唐看来,他不忿于公平一事,实则在对张中建的咆哮后,周一生就已然放下了所谓的对公平的执念。
而他情绪化的原因,只是担心与童涵与唐毅的安危。
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但又一次见到恶的延伸,周一生也的确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
卡巴罗到底是省会。
更是北部地区最大的城市,甚至要比紧邻罗尔达的马兰热省还要繁荣,这里承接了连同东西交通枢纽的重任。
进入城区,有了现代的光影,但比起国内夜晚的沸腾,这里只有两条街的酒吧还在营业,而街头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
即便在欧美发达国家,夜晚也不是安全的,特别是难民集中的法国,晚上出门不带家伙都心虚,相较之国内,许多老外都诧异是什么样的制度,给予了这片国度极致的安宁与幸福。
你幸福吗?
我不姓胡,我姓张。
——网络喷子总是无脑黑。
即便外国的月亮真得比国内圆,但也总有得失。
在当地加油后,没有停留,周一生继续出发。
想给张大爷打给电话询问情况,最后还是忍住了,免得老人家两头操心,一边紧着唐毅和童涵,还要挂念自己。
老贺已经睡了,座椅上的睡姿并不舒服,所以她皱着眉。
小婕拉儿能舒服一些,小孩子总是不挑地方,能躺下就能睡着。
……
同一时间。
马兰热。
张中建与汪主任在站台等待着火车进站,空气的燥热与心头的焦急,让他们满头大汗。
汪主任点燃一根烟,仅仅抽到一半,就差点被催吐了……
在听到消息的短短几个小时内,他已经抽了一包半了,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而火车轨道上残余的粪便味道,实在不能令人觉得舒服。
“少抽点吧。”张中建蹙眉道。
汪主任叹了一下,踩灭了半截香烟。
他是着急的,身为整个医疗援助队的副队长,他要比张中建这个正职还要着急。
汪主任虽然也是医学院科班出身,但他要走的路线不同。
同年同班的老同学,如今大多成为了某科室的负责人或是小有名气的本地中医,可他呢?上学时就成绩不好,靠着在学生会与老师间的周旋,勉勉强强拿到了友情毕业。
他应该就是那种,为了铁饭碗而学医,却又钻营不进去的人。
所以,渐渐他向着行政岗位发展,发挥自身特长,就好像在大学时,即便成绩不理想,依旧是老师、同学们面前的红人。
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
从医院药品管理,到各科药品调度,再到医患关系小组组员,跟随上上任院长处理了好几起重大医患矛盾后,正式入职医务处。
六年上任医务处副主任,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又是六、七年。
明年,又到了换届期。
汪主任如果想更上一步,就得拿出成绩。
张中建是炙手可热的下届明星,如果此遭行程完满结束,肯定能光荣上位,即便不是院长也是实权副院长。
同理,汪主任也能就此升迁。
但是……
如果行程内出了问题,并且是事关小组成员生死安危的大事儿,他就麻烦了。
他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不上不下。
有功,老大吃肉他啃骨头,其余人等喝喝汤。
出错,那是需要人来顶锅的。
名义上的老大肯定不能有事,因为他代表着官方,代表着全组,而其余组员只是小组员而已,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错误也不是他们导致的。
那么,作为组织协调负责人的汪主任就要站出来受罚了。
再到了换届时,别说更上一步了。
他医务处副主任的位置,都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怎么,怎么就能出事呢!”
“唐毅也是老江湖了,更是西医那边转来的人,牧区什么情况他能不清楚?当初就是看重这一点,才安排他去宽库,怎么就不做好防护措施。”
抱怨声中,张中建没有做声。
他能理解小汪的处境,医生是吃技术饭的,没技术的人很难上位。
即便他有些现实……
但两人这么久的相处,张中建早已将他看作了朋友,对朋友总是有宽容的。
而就现实角度来说,在这次行程中,汪主任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佳程度,即便他出于追求成绩的目的,但也不能否认他的劳苦功高。
埋怨两句,汪主任看了过来,唯唯诺诺,也小心翼翼着:“张哥,我求您件事儿行不行?”
即便两人相处早已成了朋友,但往常他总称呼‘张教授’。
张哥,这还是第一次。
这种现实的人,很会钻营人际关系。
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求人情,一句‘张哥’出口包含什么意味,可想而知了。
“你说。”张中建平静道。
“这事儿,咱先不要汇报吧,先看看唐毅和小童的情况。”
听到这话,张中建眼神犀利了一下:“不是说好,想办法把他们弄回国治疗吗?”
为了私心,汪主任有些过分了。
汪主任看着张中建的表情,也心虚了一下,但还是解释道:“现在不可能回国,防疫标准就达不到,这是传染病,不说国内咱们有什么关系,当地机场防疫关卡咱们就过不去。”
这话,倒是事实。
所以说到这里,他底气也足了几分:“您别觉得我小汪怎么现实、冷血,我只想做好我自己的工作,我当初怎么上的医务处您应该听说过,就是六亲不认,秉公执法。”
“三起重大医患关系中,我领头惩处了两位副教授,一位正教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到了这儿,他话音又一缓:“方才您去厕所,我联系了一下捷康的国内总代,让他们找关系找南非最好的传染病医生,他们答应了。”
张中建一愣,凝视汪主任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汪主任松了口气,也给了保证:“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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