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虚势
下课铃声刚响，高三七班的班主任———
一身浅色休闲西装打扮的二宫和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充满淡淡忧郁的深邃眼神在教室里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坐在窗边的斋藤飞鸟同学身上。
逆着光，迎着风，少女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圣曦的光芒。
他努了努嘴，“那个，阿苏卡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33？”女孩一声惊呼，泫然欲泣，大大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
二宫和也没理她，转身潇洒离去。
“Cut！”导演是枝裕和坐在监视器镜头前，表情充满怪异的色彩，他转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编剧叶萧老师。
“老师你看？”
叶萧挑了挑眉。
“你是导演，你别问我。”
两人僵持半天，叶萧就说，“我们到一边聊聊。”
拍摄现场大大小小几十名工作人员就很傻眼，不知道导演和编剧怎么出去说悄悄话了。
“叶萧老师，要不在导演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吧？”是枝裕和的表情很是苦逼。
叶萧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身兼总制片人、副导演、编剧的职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片场的话大大的压制了导演的发挥。
在日本电影圈的话，主要还是导演制，在拍摄现场导演就是老大。
做导演的话还是得做电影导演，至少作品中还有自己的风格特色和灵魂。
电视剧的导演就比较惨，我们通常看到一部电视剧的导演名单上面有好几位，导演在日剧里面就是工具人，负责处理协调各部门单位的职能，让电视剧按照既定的风格和档期前行。
日剧通常都是边拍边播的形势，时间上比较紧，剧组会分为第一、第二、第三等摄制组，每个摄制组由不同的导演负责。
工作人员就此可以得到轮休，这点和韩剧差不多。
由此就凸显了在电视剧中编剧的重要位置。
特别是资深编剧，创作过大热剧的编剧，在前期筹备选角的时候，权利是最大的。
制片方（资方）也不得不看编剧的面子。
但是在电影里面，编剧的地位就要弱化了，制片组和导演组的权利是最大的。
叶萧理解是枝裕和的苦衷。
他作为一部艺术片导演，自然是要保持自己的风骨，不让外人过多干预自己的创作。
“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吧，按你的要求来。”叶萧没想过多干预导演的创作，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就是来学习的，这部电影的导演只有你一个。”
叶萧就算再怎么自大，也不可能在导演名单上面和是枝裕和并列，那样传出去会被电影圈耻笑的。
“这话是你说的？”
“当然，我就是写小说的，当然明白独立创作的重要性，如果你一边创作一边有人在旁边聒噪你这里应该怎么写那里应该怎么样，那这部作品就废了。当然，你可以把我放在编辑的角度上，我会给你提一些非专业的意见。”
“那就好。”
听完叶萧的话，是枝裕和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那条，可能要重来十遍。”
“这么夸张？”
“你不是说要把这场戏放在影片的开头吗？那么对阿苏卡的表演要求肯定要相应的提高，nino（二宫和也）没问题，他发挥的特别稳定，一下就显示出两者的差异。”
“抱歉，是我干涉了你的创作。”
“影片开头不管是从斋藤飞鸟、松岛菜菜子还是木村拓哉开始都是可以的，毕竟这三条线，可以灵活的分配位置，叙述和切入的角度不同，带给观众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那么现在？”
“回去重拍吧。”
叶萧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再来一遍”是电音拍摄中最正常不过的事，哪怕是资深实力派演员也有一条NG四五十次的经历。
导演精益求精自然是好事，觉得演员的表现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只能是不停的重拍。
当然也不是没有导演故意刁难演员，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大多数都是比较专业的，个别别有异心的害群之马在哪个行业也无法避免。
身为一名职业演员就只能把自己的心理修炼得更加强大，在专业上做到让人无法挑剔，以此才能应对种种严苛要求和考验。
两人回到片场，是枝裕和就非常平淡的说：
“刚才那条重来吧，阿苏卡酱，你先过来一下！”
斋藤飞鸟战战兢兢的来到导演面前，心里慌得一批，求助般的瞥了老师一眼，却见男人一脸鼓励的笑。
蓝色jk制服，格子短裙，黑长直，齐刘海的飞鸟看起来就像一位乖巧的高中女生。
原著是不良高中生妹子，叶萧这里做了修改，改为叛逆期恋上帅哥国语老师，与家人关系紧张的青春期美少女。
这样更符合乃木坂46 的风格。
电影与原著有着细微的差异实属十分正常的事，这个就叫在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
“阿苏卡酱，你知道哀怨这个词吧，当nino说让你去办公室的时候，你的眼神里要有这样的情绪。”是枝裕和温言细语的说明，这个小女生实在是太可爱了，连他看了都心软，不知道和叶萧老师是什么关系，非要把她安排在影片的开头出场。
作为影片开头的第一场戏，是重中之重，就好像一部小说的开头，俗称黄金三千字。
就算是大师级导演是枝裕和也不敢丝毫懈怠。
“哀怨？”斋藤飞鸟就很懵，这什么见鬼的名词，只有失恋被抛弃了的女人才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吧。
所谓痴男怨女，听起来就很蠢。
少女没有经历过爱情，得失之间的患得患失，很难表达出这种细腻的情绪。
但作为青春期少女，细腻的情感表达必不可少。
“你就当做绘梨花抢走了你的便当，想想当时的情形，然后体会那种难得的情绪。
是失落？还是伤感？抑或是愤怒？还是不安？无论如何都没有喜悦。”叶萧看飞鸟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立刻安慰道。
“我知道了。”斋藤飞鸟充满感激的看向老师，心想幸亏老师在这里，不然自己就完蛋了。
自己何德何能与nino对戏啊，而且还是是枝裕和这样的大导演，周围那么多专业的工作人员围着自己转，那么多的摄像机镜头。
她的内心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可是只要看到老师的笑容，一切仿佛都可以抚平了。
“3，2，1，开始！”是枝裕和怀揣着再试一次的心情喊道。
同样的剧情再走一遍，完美的机位和灯光、收音配合。
这一次，斋藤飞鸟发挥得恰到好处，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肢体动作都传达了青春期少女的敏感和困惑。
这场戏一连拍了好几条才过，很快转移场地到教室的办公室去，首先是机器和剧组人员先过去。
主演的话就在原地等待、补妆，叶萧将飞鸟叫到一旁。
“老师，我表现得怎么样？”飞鸟的眼神里充满忐忑和不安。
叶萧笑着摇了摇头。
“问题很大吗？”见老师不说话，飞鸟心中更不安了。
“你知道成为一名小说家最基本的条件是什么吗？”
......
“是自信，在作品的行文中，你不能体现自己的怯弱，哪怕这段情节你并没有任何信心，也一定要以无比笃定的语气去叙述一件事，读者才会相信作者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真假并不重要，哪怕剧情脱离现实，但读者也会被你的文字和剧情所感染，从而忽略你的剧情不合理之处。用一个词来解释就是虚势，虚张声势，煞有介事，自信与否并不重要，看起来很厉害就行了，换个词叫不明觉厉。”
“虽然我不明白你写的是什么？你演的是什么？但是牛逼就是了。”
“你虽然是一只小鸟，但是你要把自己当做一只老鹰，一只牙尖爪利的老鹰！”
......
斋藤飞鸟愣愣的看着老师，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听懂了吗？”
“最后一句话懂了，不过老师，你怎么会对演戏有这么深刻的了解？”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你太年轻，以后就会懂了，再说我不是自导自编自演了一部电视剧吗？作为半个圈内人，我还是有所积累的。”
“百万日元的女人们？网上都说老师的演技很烂呢？”
“身兼三职你认为容易吗？”
“不容易，老师真的好厉害！”
飞鸟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之情。
“最后再教你一点，自然。”
“自然？”
“演技这东西和唱功、舞蹈一样，是要一点一滴去体验练习和积累的，不是一两天就能速成的，作为一个演员的大忌是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就是想投机取巧，利用表情和声音、动作啊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会被人取笑的，我要是导演绝对不会再用这种自作聪明的演员。宁愿面瘫脸，也不要挤眉弄眼博出位，至少粉丝看了还会说你一句高冷。”
“我明白了，自然的同时还要虚张声势，是这么回事吧？”
“差不多，演技有三重境界，收着演，放开演，还是收着演，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就是一名真正的女优了。”
“谢谢老师。”
一番详谈，斋藤飞鸟隐然摸到了演员的门槛，老师的理论比起那些演技课老师们的授课更加生动形象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对飞鸟心理上的影响，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一只强壮的老鹰。
搏击长空，逆风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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