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基
春雨过后的第二日,正是一个好天气。
新皇登基,早在三更,文武百官都在祭坛门口守候。
吉时已到,开始登基大典。
祭天采用祭太一神之礼,按照以往的规矩,设坛三层,四周为青、赤、白、黑、黄五帝坛,杀白鹿、猪、牦牛等作祭品,用江淮一带所产的一茅三脊草为神籍,以五色土益杂封,满山放置奇兽珍禽,以示祥瑞。
大鼓,太和,长笛鸣奏,站在高高祭台上的的少年一身明黄衣袍,袖子上的真龙翩然欲飞,然而面目沉静,手持传国玉玺,目光锐利而深沉。
在他的正下方,朝廷重臣锦英王穿着红底绣蟒纹的官服,手持先帝遗诏,一字一句宣布登基诏书。年轻男子平日里寡言冷漠,然而此刻声音清晰沉稳,句句都似铁一般的击打在众人心中,仿佛无声的支持,直教人听得心颤。
宫中乐师弹奏,一名内侍搀扶着大锦朝新的主人慢慢走上那雕砌着真龙的皇位,登上皇位的一刹那,所有乐声戛然而止,百官朝贺,拜身下去,齐齐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天子端坐高位,目光在重臣头上轻轻一掠,那是一种睥睨众生的目光,便是朝臣没有抬头,也能感受的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只听那少年朗声道:“众卿平身——”
朝臣们抬眼,少年天子精致的容颜在此刻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最后一分无害,或者说是褪去了最后一分伪装,显得极为锐利。好似懒洋洋的幼兽终于亮出了自己森然的白牙,挥一挥爪子,就是凛冽的杀意。
那是居于上位者才能带来的压力,也是看惯了大场面才有的沉静,就在此刻,却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显现了出来。朝臣中有不少尚且心中还犹疑的大臣,此刻脑中却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念头,这少年是天生的王者,因为狡黠,独断,残酷,仁爱,以及天性的凉薄。
那是天生的帝王之气。
大锦朝迎来了新的主人,少年端坐皇位之上,声音尚且还有着少年的清朗,然而语气已然沉肃,满满都是不可忤逆的自信,他说:“今有国典,大赦天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朕乃天子,朕即天下——”
三句话,句句铿锵,就在这一刻,飘飘荡荡的回荡在天地之间,大锦朝再无别的主人。这少年就是大锦朝当今的天子,曾经的废物皇子,叶沛!
袍角上的金龙几乎要冲天而飞,少年唇角溢出一个笑容,这笑容清晰又模糊,竟让看到的人心中都不禁一寒,无人能猜出天子的心思。站在右侧的太傅面上浮起一丝复杂的感情,这步棋,终是走对了,这少年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有真龙之气,只是也比自己想象中隐藏的更深。只是他仍不后悔,所谓一生之中大约也就有一两次应当为自己而活,支持叶沛登上皇位,这就是他想要做的。
登基大典礼成的一刹那,突然有侍卫军头领冲了进来,道:“陛下,不好了,八殿下带着一众大臣造反了,一半御林军都倒戈,现在从城外向京城内包围进来。”
高座上的少年天子微微一笑,好似并不因此而惊讶,今日的登基大典叶离都未出席,或者都是众人心照不叶的事实,身为一个失败者,叶离不可能毫无芥蒂的看着皇位落入他人之手,更不可能眼睁睁的亲眼看着登基大典完成。只是挑在这个时候动手,是冲动还是有了完全准备?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了。
“大锦朝的将士百官,如今有乱臣造反,先皇朝有八王叛乱,洪熙太子殿下以一己之力平定判乱,不惜战死沙场。如今再遇此景,适逢登基大典,朕是当今天子,当与你们一同战斗。拿起你们手中的兵器,为了大锦朝的安定和繁荣,驱除贼寇,定我大锦河山!朕的江山不许任有心怀不轨之人染指,谁觊觎朕的江山,朕就拿下他们的脑袋!”
他丝毫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惊得慌乱不知所措,甚至还借着这个说法来扬起了文武百官的士气。拿已故的洪熙太子作比喻,一字一句,都表达了少年天子的信心和决心。可就是这样狂妄的话,众人也并不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反而觉得这少年说的话掷地有声,格外令人热血沸腾。是以,不过片刻,就有武将喊了起来,道:“誓死守护大锦土地!誓死追随陛下!”
好似有了第一个人开口,越来越多的人都被这种激动的情绪所影响,热血澎湃的一发不可收拾,纷纷跪下身来请战,呼喊声越来越高,直冲天际,到最后,几乎只能听到数百个汉子雄浑的声音响彻在祭台:“誓死追随陛下!”
叶沛满意的一笑,慢慢站起身来,袍角上的金龙怒目而视,而他定声道:“战!”
战!
……
叶沛收服人心的速度竟然比众人意料之中的快许多。这个少年不仅在民间得了百姓的拥护,连在文武百官中也极快的竖立了威信。在登基大典没多久之后,便有人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来之前在大锦朝有一间商铺年年都在救济穷苦的百姓,是最大的仁义家,谁知道如今才知道,那些商铺背后的主子都是叶沛。百姓自然对此感恩戴德,有个仁义的天子比什么都好,再者这皇帝还是先皇下了传位诏书的,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偏向他。叶离带兵造反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些日子在京城周边因为战争而令百姓受苦,叶沛派人送去东西安抚被伤的百姓,一时之间又是得了不少民心。
至于朝堂之中,本就有一些朝中老臣支持叶沛,叶沛的日子也不太难过。况且他还有自己一套独有的收服办法。对于那些还心中尚且有不服的臣子,恩威并施,竟也收到奇效。况且与这位新上台的天子相处的越久,所有的臣子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一点,叶沛根本不像是一个初登基的少年天子,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处理政事的手段,都似一个宦海老手。即便有再棘手的情况放在他面前,都可以巧妙地化解。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并不是第一次当皇帝,而是当皇帝当了许多年。上手如此熟练,甚至连周围大臣的指点都不需要了。有了这个认识,臣子对帝王就会忌讳三分,如此一来,君臣之间的关系也就更稳固了。
这些臣子不知道的是,叶沛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上一世虽然他是个废物皇子,可到底也是跟了叶离相处了许多年,叶离的处事他也是看在眼里。重活一世后,又是从许久之前就在筹谋今日,自然是做的熟练无比。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落在那帮臣子面前,就成了天定的真龙天子之说。
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叶离的人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虽然早知道他暗中收买了不少人,如今这些人全部浮了出来,还是不由的令人大吃一惊。这其中有不少两朝元老,肱骨之臣。甚至掌管御林军的人如今也有一半兵力在叶离手上。是以才能与叶沛僵持如此之久,况且他们散落在各地的兵力也正在会合,不仅是京城,许多地方也都开始出现乱兵。其中还不乏东夷国人,早已潜伏在各地的东夷人也纷纷出动,东夷国的大半兵力也都悄悄的转移了过来。总归叶离这一次是下了大血本。
叶沛坐在御书房中,数不尽的折子全部都在一边堆积成山。在这个本就混乱的时候,他仍是有心思在此一封一封的批阅奏折。当初蒋阮曾与他说过,以不变应万变,顺其自然,身为一朝之君,若是他乱了,整个朝堂上的人心也就乱了。他本就平静,况且他也相信这个局,叶离势必破不开,他相信萧韶能将眼前的局面解决好,君主要做的事情是用人,而不是自己亲自去做事。如今他用人用的很好,叶离表面上看着是占了上风,实则却是落了下乘。
如今若说叶沛最担心的,自然还是蒋阮了,蒋阮到如今都没消息。这正是叶沛所担心的事情,当初蒋阮的打算最后叶沛也知道了,正如蒋阮告诉齐风所说,叶离一定会想法子利用蒋阮与萧韶做交易,如今叶离已经打起了造反的旗子,下一步自然就是用蒋阮来与萧韶换取利益。叶离要的无非就是锦衣卫的控制权。可都好几日过去了,为何叶离迟迟都没有动静,在眼下的这个时候可不是拼谁隐忍就好,每一刻都是时间都是性命,叶离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与萧韶做交易。这样都没动静,几乎只有一个可能,蒋阮根本就没有在他手上。
蒋阮为什么会没有在他手上,一来无非是蒋阮自己逃了出去,所以叶离找不到人。这与蒋阮自己说的没错,她说她自己也会找机会逃出去的。二来便是蒋阮如今有什么危险,这正是叶沛最不愿意猜到的事实。他告诉自己蒋阮聪明狡黠,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她算计了别人逃出生天,可是事情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叶沛也在担心,若是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又该怎么办?蒋阮若是真的逃了出去,为何不想法子联系上他们?她现在又在何处?
叶沛想着想着,心中便生出一种烦燥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招来站在一边的明月,道:“萧韶最近在干什么?”
明月答道:“主子在追元川。”
“元川?”叶沛皱了皱眉,想到元川就是那个喜爱跟在丹真身边的灰衣男子,就道:“他追元川干什么?是不是郡主有下落了?”
“不是。”明月耐心的答道:“最近锦衣卫中有报,叶离的人也在追杀元川,元川正在逃逸,主子觉得事情有蹊跷,或许可以从元川口中知道事情的转机,就一直在追拿他。”明月是萧韶的人,不过叶沛如今用的也是顺手了。关于蒋阮的事情萧韶也吩咐过不必瞒着叶沛,明月就没有隐瞒,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叶离也在追杀元川?”叶沛坐直了身子,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为什么?”
……
夜色如墨,陡峭险峻的山路间,却有两骑在山间奔驰,前面的一马一人显然已经有些慌乱,只是拼着命的疯狂扬鞭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后面的一骑却是轻松得多,那马匹毛色铮亮,马蹄矫捷有力,显然正是一匹宝马良驹。
后面马上的人一身玄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是突地飞身跃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便猛地飞向前方。前方人自知不好,想要立刻扭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谁知道后面那人在空中斜斜飞过,手中突然发出一枚石子迸出,嵌入前方马腿处,那马腿猛地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马背上的人立刻摔了下去。玄衣人在一个闪身掠到人前,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把长剑便已经抵到了喉间。
“三哥等等我!”身后传来另一个略显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正是一阵烦乱的马蹄声,有许多人朝这边赶了过来。待走得近了,却是一些手持火把的侍卫,为首的两人并非侍卫装扮,仔细一看,正是莫聪与齐风。
莫聪手持火把走上前来,待看见地上那人时忍不住哇哇大叫:“三哥,你确定他就是那个东夷国使者?当初我看着虽然戴着面具也不至于长成这样吧?这谁呀?生的跟鬼似的。”
地上的男子穿着的灰衣已然褴褛不堪,头发蓬乱,最可怖的却不是他邋遢的衣着,而是面目全非。脸上好似被什么烧伤了一般,像是撕扯了一半的墙皮,皮肤斑斑驳驳,有一些还吊着,露出里面裸露的血肉。最可怕的是靠近眼睛处的一块疤痕,几乎要将整个眼眶都烧裂一般。再看全身上下,都是同样的烧痕,似乎是没有得到很好地医治,全身都已经开始流出脓水,一走近便是一种恶臭的味道。
“她在什么地方?叶离为什么追杀你?”萧韶没理会莫聪的话,抵着元川喉间的剑锋丝毫都未松。起初是锦衣卫的探子有发现叶离的人正在追杀一人,那人看上去竟是十分像以前东夷国的使者。告诉了萧韶后萧韶立刻就亲自来抓人,事实上的确说的没错,元川已经身负重伤,这自然不乏叶离的人下的手。若非是他身负重伤,以元川如此狡猾的性子,未必就能这么容易被萧韶抓到。只是虽然如此,却还是有许多疑点,东夷国和叶离一直都是同盟,怎么会叶离突然要杀自己人。若说同盟破裂,可是没有看到叶离追杀琦曼,况且也许久无人见到丹真的踪迹了。
元川一定知道蒋阮在什么地方,因为最初就是东夷国的人将蒋阮掳走的。叶离不敢亲自出面,一直都是由东夷国的人守着蒋阮。如今元川被追杀,会不会跟蒋阮有关。
元川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萧王爷,你想知道为什么叶离要追杀我?你真的想知道吗?”
“别废话,”不等元川说完,莫聪就打断他的话:“交出我三嫂的下落,小爷保准让你死的痛快些。要是不说出来,哼哼。”
“我本来就没想活着。”元川抬眼看着冷冷盯着自己的萧韶,火光下萧韶的容颜俊美非凡,却又冷漠的厉害,元川不由得想起丹真对眼前这个人的痴恋,可这个人一心只有蒋阮那个恶毒的女人。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怨气,便几乎挑衅的一笑:“萧王爷一定要知道,我自然只有如实告知。萧王爷当知道叶离一直想用王妃来与萧王爷做一笔生意,可是我把这笔生意搅黄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咧嘴一笑,肌肉牵动着伤痕显得更如厉鬼一般:“因为我杀了她。那女人死了,叶离损失了一笔可以和你谈的筹码,所以才要来追杀我。”
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喉间的剑锋猛地向前进了一寸,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沁了出来,他闭上眼,却感觉那把长剑并未向前。萧韶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说谎。”
齐风和莫聪都齐齐松了口气,方才他们生怕萧韶一个怒气就将元川给捅死了。若说有什么能让萧韶有情绪上的不稳,便只有蒋阮了。但凡是谁听到这样诅咒自己的妻子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萧韶这般护短之人。莫聪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话?你以为我三哥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有什么本事能杀的了我三嫂?我三嫂一个小指头怕是你都碰不了,大言不惭。简直可笑!”
元川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满嘴都是鲜血,看着萧韶,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有什么?我不仅杀了她,我还杀了她肚子里的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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