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宿敌

　　丹真从不关心京城中的事情，她在此地一边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一边也是等着叶离的消息。在她看来，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样都不会出差错。是以心中并不担忧。便是那一日元川进来的异样，也并未被丹真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现在，叶离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丹真抬眼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平心而论，叶离生的并不难看，以这个男人的手段来说，也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丹真心中已经看中了另一个人，而叶离和那个人差的太远。丹真再看叶离，就没有太大的心绪波动。不过她到底还是知道叶离是与他们东夷国做交易的人，是以便站起身来，笑了笑：“八殿下。”

　　叶离也带着笑容，丹真曾经见过叶离几次，知道这是叶离惯来的表情。能把一张面具戴的自己都相信了，令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如沐春风，叶离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今日他的脸上乍一看还是平日那种温润的笑容，可那笑容中似乎又多了些什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丹真原本要走上前的脚步忽而一顿，随即道：“八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她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和叶离的交流都是通过元川来交涉，元川是个聪明人，也是她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

　　叶离微微一笑，道：“帝姬，本殿前来，只是问帝姬一件事情。”

　　丹真道：“什么事？”

　　“从锦英王妃身上搜出来的那封圣旨，被帝姬烧了，对吗？”叶离的笑容此刻近距离看，竟也有几分虚假来，没来由的让丹真感到一阵厌恶。仿佛那其中还蕴含着别的什么东西，她看着叶离，点头道：“正是。”

　　“哦？那敢问帝姬为何要如此做？”叶离问道。

　　丹真一愣，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叶离的表情，才道：“那圣旨既然是给你兄弟的传位诏书，留着也是个祸害，终有一日你也会将它毁去。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由我来代劳，既然你我都是站在一边的，我也不怕做这些事情。”

　　她自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已经是十分得体，身为东夷国的帝姬肯亲自为别人做事，已经是别人天大的荣幸。若不是看在如今二人之间还有盟约，她也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谁知道叶离闻言之后却是古怪的笑了笑，道：“帮我？”

　　丹真没料到叶离会是这个反应，她有些不满意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叶离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烧得那份可不是十三的传位诏书，那上头的名字，可是我的。”

　　“你的？”丹真失声叫了起来。电光石火间便也明白了叶离为何是这个态度。只是平常人大约第一时间里想的都是如何表达自己的歉疚之情，丹真却是想着如何推脱。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股愤怒来。

　　她道：“殿下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即便东夷国早在几十年前已经被大锦朝灭了国，可对于这个原本就是皇家的掌上明珠帝姬，东夷国还是给与了极高的地位和尊荣。对于她的话没有人质疑和反抗，并且因为国灭而更加善待丹真，丹真的骨子里看不起任何比她地位低下的人。在她眼中，叶离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登上皇位的皇子而已。竟然敢以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兴师问罪的态度来与她说话，简直就是大不敬。登时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殿下当初让我们劫走圣旨的时候，可也没有说过那圣旨上的名字是殿下的。怎么，如今倒是怪罪起我了？是我烧了你的传位诏书吗？再说了，那份圣旨上你没有看过，怎么知道上头写着是你的名字，莫不是着了别人的道吧？”

　　“着了别人的道？”叶离缓缓反问道。

　　“是啊，”丹真却好似突然来了兴趣，继续说个不停：“说不定当初那圣旨被你让我们劫走的时候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殿下口口声声来兴师问罪，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件事情终究是你自己的错吧。是你自己蠢，犯了错，掉进了别人的陷阱，自己烧了自己的圣旨，断了自己名正言顺的皇帝路。我不过是依照你的话办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真正该怪的，是你自己！”

　　丹真急于将自己从整件事情中撇出去，便一股脑的将错误都归结于叶离了。这话若是平常就算了，可她今日说的话恰好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叶离的痛处。这件事情的确是一开始叶离就中了别人的计，是他自以为是的判断错误，将写着自己名字的传位诏书以为是叶沛的传位诏书。可叶离此人最是自负，又容不得自己有任何污点，更容不得别人来质疑他的能力，丹真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打他的脸，如何使得？再者，这件事情本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拿出自己的那份圣旨就可以了，谁知道丹真却是个搅屎棍，一把火将自己最后的机会也给烧没了。非但如此，还没有半点悔意，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叶离的心中，陡然就升起了一股暴躁之感。

　　他看着丹真，缓缓地道：“你说的不错。”

　　丹真本来也只是一时间平日里的脾气发作，没想到叶离竟然会这么快的承认自己的过失，心中有些奇怪，不过叶离此人一向口蜜腹剑，又最善于对人表面上和气一团。是以倒也没有多想，就道：“其实也不怪你，只是你实在不应当将此事全部归咎于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胸口陡然一凉，一股陌生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钻进了骨骸中。她愣愣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把短刀，而刀柄正握在叶离的手中，叶离看着她微微一笑，眼中的暴躁猛地加重，将手里的刀再故意缓缓转动了一周，几乎可以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

　　“既然我不该怪你，就该谢你，送你一程可好？”叶离的声音轻快，却又含着一股森森寒意。丹真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伤口，她想要大声呼救，她想要叫元川，叫琦曼，叫外头的下人，可是一句话都发不出来，浑身冷的出奇，嘴巴张了又张，就是没有力气。

　　那短刀的刀尖是淬了毒的，叶离不紧不慢的从琦曼的胸口处抽出短刀，那一刹那，鲜血迸溅而出，叶离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刀尖上的脏污擦拭干净，将刀重新放回刀鞘，低头看向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女人，好似欣赏一幅画一般的欣赏了地上的尸体许久，才缓慢的一笑：“一开始就该杀了你，蠢货。”

　　他转身走出了屋子。

　　丹真的尸体横陈在房间，从胸口漫出的血污渐渐地将身子底下的地也染红了。丹真至死也没想到，叶离竟然会对她下手，或许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究竟是多大的错，也没有意识到，叶离比她想要的要狠辣许多，不过她最没有意识到的，大约还是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她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看中了叶离要与她结盟，还要借助他们东夷国的力量，可她忘记了，东夷国如今能做主的人不止她一个，她是东夷国的帝姬，东夷国可还有个长公主，琦曼比她聪明，比她隐忍，更比她懂得如何与叶离做交易，当一个人并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有了更好的替代品之后，抹杀她，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丹真至死也没有想到，她的人生断送的竟然如此之快。她还没有见到蒋阮生不如死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萧韶从此之后只能臣服于她的时候。就这么死在了叶离的手上，因为一封圣旨，何其不甘心。或许至死的时候她突然有一刻的明白，蒋阮因何当初要与她说那些话，那些误导她，让她以为圣旨立千真万确是叶沛的名字的话，无非就是要借她的手烧了那封圣旨，然后利用她的性格与叶离彻底撕破脸，她或许连叶离的反应都预料到了，知道叶离是一个不容任何人践踏的敏感又脆弱的性子，一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丹真在东夷国的时候，曾经听过蒋阮是一个善于揣度人心的人，丹真不以为然，可是这个不以为然最终却断送了她自己的性命。蒋阮从一开始就布下一个连环局，她要叶离的家国大业，也要丹真的性命，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地挑动了一下丹真的情绪，就造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她的确是一个善于利用人心弱点的女人，一个可怕的女人。

　　只是丹真的这些体会最终都只能随着她的性命消散在大锦朝的土地上了，征服雄鹰所在的天空，野狼所在的土地，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门被人推开，元川的声音响了起来：“帝姬……”他的话没说完就猛地顿住，目光落在地上那具横躺着的尸体上。

　　元川怔了一下，竟好似呆住了一般的不敢上前，直过了片刻，才像终于明白过来，快步走过去蹲下，将丹真扶到自己怀中。怀中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没有半点生气，元川登时就愣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元川喃喃道，低声唤道：“帝姬，帝姬！”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丹真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那血迹还有些发黑发紫。他突然把丹真的头抱在自己怀中，痛苦的低声呜咽起来。

　　若是此刻有东夷国的人路过，定会诧异元川的表情。这个从来都神秘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一直以来出手都极为狠辣。几乎每个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会发自内心的对他感到畏惧，因为这个男人喜怒不定，他好像只是单纯的喜欢杀人和嗜血。这样一个魔鬼般的男人，竟然也会因为别人而失声恸哭，看上去极为悲伤。

　　他小声的唤道：“您不是说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是你用的最好的一把刀。我要帮助你达成心愿，你怎么可以现在就死了……”

　　元川的目光有些痴狂，他狂乱的将自己的吻胡乱印向怀中人的脸，神情已经见了疯癫。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丹真眼前，自己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丹真的心里有谁他也知道，把自己当做狗又如何，总归是丹真想要让他咬谁，他就去咬谁。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得到他的全部忠心，就算这个女人心中没有一丁点他的位置，他也甘之如饴。

　　她是上天降下来拯救他的仙子，而他是卑微到尘埃中的罪人。帝姬就算再高高在上，也是寻常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他愿意做帝姬手中的一把刀，如果鲜血是肮脏的，就肮脏他的手好了，他会替她铲除道路上的一切阻碍，她只需要做那个被人奉为神明的帝姬。

　　可是如今，怀中的人只剩下一具尸体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信仰和一生要追随的人都没有了。元川慢慢的将怀中人放下，伸手取下了自己脸上从不离身的面具。面具之下的一半脸满是沟壑纵横，依稀可以看出当初的伤痕。而面具遮掩的一半脸中，可以看得出一个烙铁烙上去的“囚”字。

　　那是他曾经犯下的大罪，被人用皮鞭抽打，用烧红的烙铁在脸上烙上“囚”字，那时候正要烙另一边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住手。”

　　痛苦的折磨戛然而止，他抬起头，就看见一抹红裙，那一双瑰丽的眼睛，那女子如天上的仙女，姿态窈窕，只道：“并非罪无可恕之人，饶了他吧。”

　　他本就犯的不是什么大罪，不过是得罪了贵人。这女子的一番话将他解救出来，再后来，元川时时忘不了这女子，终于寻得一个机会再见到她，表明愿意用一生的忠心追随于她。

　　元川聪明，狠辣，善解人意，丹真很喜欢用他。这些年，他和丹真相依为命，他把丹真看做自己的救赎，这个世界太肮脏黑暗了，唯有这个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才能让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丑陋一点。他亲眼见证了丹真的孤独和寂寞，在这其中灵魂变得扭曲。他变成了恶鬼也罢，从来都没有后悔。

　　元川抚上自己半边脸凹凸不平的皮肤，神情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轻声的，缓缓道：“你赐我姓名，赐我性命，帝姬，我会让他们来陪你。”他缓缓地弯下腰去，对着丹真的尸体拜了一个东夷国的大礼，然后，慢慢的起身，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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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皇子府上，同往日不同，除了幕僚以外，还有诸多朝中重臣，这都是跟着叶离一派的人。如今倒是一个不落的全部都坐在了此处，为首的一名大人道：“殿下，十三皇子登基大典迫在眉睫，若是……”

　　“既然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叶离冷声道：“没有圣旨也一样成事。”想到那份被烧毁的圣旨，叶离此刻还是痛的心口都快要裂开了。

　　“殿下的意思是，造反？”另一名臣子试探的问道。

　　“什么叫造反？”叶离反问道，他的脸上不复从前温文尔雅的神情，反倒有一些阴鹜的疯狂，沉声道：“这天下本就是我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赢了就是谁的？造反二字以后不必说了，此次叫肃清宫中乱党！”

　　诸位臣子都没有说话，天下百姓苍生又不是傻子，传位诏书都已经下了，说什么肃清乱党不是都是自欺欺人的话，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话罢了。不过有动作比没有动作好，论起叶离的兵力，未必就比叶沛的差，况且还有东夷国人的相助。

　　一名武官就道：“殿下那边可与东夷国商量好了，只是东夷国到底是外族之人，怕是日后会多生事端。如今不过是情势所逼，所以暂且合作，若是日后，殿下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武官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伙同别国来一起对付自己的土地说到底还是让人心中不安，况且这东夷国还曾经被亲自灭于大锦朝之手，所以说东夷国人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是让人难以相信的。对于心怀鬼胎之人，日后哪里又能和平共处得了？若非如今为了抗衡叶沛一派的人，又何必与东夷国做这些事情？

　　“权宜之计罢了，”叶离淡淡道：“事成之后，对付的自然是东夷国，诸位不必担心。”过河拆桥叶离也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利用完就扔，东夷国于他不过是一个工具。只是叶离心中响起丹真做的事情来，又不由得生出一股愤怒，好端端的因为此女来搅合，平白添了许多事情。如今东夷国只剩下琦曼了，琦曼想来倒是更好把握，也更聪明得多，但愿能比丹真更加识趣。

　　在场大臣听叶离这般说，心中先是放下一口气，随即又有人问道：“不知殿下这场仗从哪里开始？”

　　“依照以往所言，”叶离道：“只如今不从宫里向宫外，而是从宫外向宫内，成四合之势，京城边缘有东夷国人接应，先拿下京城外围的宫中御林军，成困局之势，包围宫中，然后，坚壁清野，火烧皇宫。”

　　他说的若无其事，周围的人却是听的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坚壁清野，火烧皇宫，那就是一个也不会放过，包括宫中的懿德太后。诸位大臣也不知道此刻该是庆幸还是不幸，庆幸的是自己跟了叶离，否则到时候被一把火烧成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不幸的是这个主子表面上看着温和儒雅，内心竟然如此狠绝，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日后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去。一时间众人喜怒难辨，面上一片复杂。

　　“何时成事？”有人问道。

　　“登基大典。”叶离答。

　　于是群臣便默然无语，只为了避人耳目，不多时便又分开着匆匆离开了。待所有人走后，叶离一个人坐在殿中，以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神情竟有种说不出的萧索。

　　到底还是走到了最差的一步。原以为一切都可以做好铺垫，帝位来的名正言顺，不过只需要使手段让叶沛无法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罢了。谁知道叶沛竟然玩的这么一手，现在失败的人是他，还不得不以造反的名义来逼宫。

　　造反，叶离笑了笑，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只要造反这两字一出，无论日后在争斗中他究竟是优是劣，他都彻底的成了一个他最鄙弃的乱臣贼子。哪怕是最后他登上了皇位，这个名声也洗不掉了。百姓们或许可能因为惧怕而不敢说出口，可是心中怎么想谁能知道。总不能将京城中数万百姓全部屠戮干净以避人口舌。所以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这个耻辱就将深深的烙印在叶离身上，一辈子都无法洗脱了。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蒋阮的错，回来之后叶离便也慢慢想清楚了，怕是自己愤怒之下杀了丹真也在蒋阮的算计中，可他并不后悔，丹真这个女人，留着一日总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倒不如早死早干净。叶离一生最恨被算计，可如今事到临头，发现自己老是被蒋阮算计，竟也连兴师问罪的兴趣也没有了。

　　他只是有点疲惫。

　　若是蒋阮是他的人，是不是如今自己就不会如此焦头烂额，也不会走上这最糟糕的一条道路。有了蒋阮的话，就如虎添翼，怕是这取得万里江山的道路也会顺畅很多吧。叶离想，可是当初他不是没有向蒋阮示过好，从第一次与蒋阮见面开始，他都是保持的温雅的状态，这样的模样虽说不至于让所有的女人趋之若鹜，可也总算不上让人讨厌吧。

　　可蒋阮从一开就对他避如蛇蝎，甚至于似乎还有些厌恶。叶离也不知道为什么，蒋阮总是和他作对，破坏他的计划，并且在自己提出要娶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断然拒绝了。叶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蒋阮有时候甚至会不经意的对他流露出恨意，叶离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原因。

　　后来蒋阮就选择了萧韶，萧韶坐拥美人归，叶离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早已气的发狂。蒋阮是他得不到的人，最终却被别人得到了，而且得到蒋阮的人还是萧韶，是他这辈子最讨厌最嫉妒的人。

　　是的，他嫉妒。他不懂萧韶明明是乱臣贼子，为何皇帝还如此信任于他。也不懂迦南山师兄弟中，八歧先生最喜欢的就是萧韶。不懂为何萧韶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别人需要很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的光环下，别人的努力都被抹杀了。

　　叶离从小就是个不甘人后的性子，他渴望别人时时注意到他，他是最好的一个，可是萧韶的出现却打破了他的规矩。甚至于，白九也是一样。

　　当初所有人都只道是白九喜欢他，殊不知那时候是他喜欢白九，他出生于皇宫，见惯了各种争斗，白九这样浑然天成，不加雕琢的烂漫少女谁不喜欢。那时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满怀着一腔情意还未开口，就看见白九烦恼的对他说：“八师兄，我喜欢三师兄，他怎么老不理我？”

　　白九喜欢萧韶，她从来都没有喜欢上叶离。

　　叶离不明白，为何萧韶对人冷冰冰，白九还是喜欢他。只是那一刻，他感到了出离的愤怒和被背叛的感觉，他嫉妒萧韶，厌恶白九的背叛。少年的情意在那一刻变成了滔天的恨意，他是怎么做的？他说：“要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就看他会不会吃醋，你就说你喜欢我，对我亲近些，这样就能试探出他的心意了。”

　　白九不疑有他，叶离在她眼中是温柔体贴的哥哥，也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于是那个时候，全迦南山的师兄弟都知道白九喜欢叶离。白九做的越是亲密，叶离心中就越是难以忍受，他觉得这都是耻辱，都是耻辱。

　　于是那一天到了。

　　白九被困的时候，他也曾有过一丝犹豫，要不要叫人来救她。可是到最后，想到的却是白九与他述说萧韶情意的时候，叶离便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白九至死都不知道，叶离为什么要这样做，全迦南山的人以为他是负心薄幸之人，只有他自己知道，白九没有喜欢过他，白九喜欢的是萧韶，而他，最恨的就是萧韶。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那些事情早已经忘记了，面具戴的太久，对萧韶也可以和气的笑。可是那些妒忌阴暗的心情从未有一日被忘记过，萧韶永远比他好运，白九也好，蒋阮也罢，总是要夺走他看中的东西。

　　或许他们是前世的宿敌，终究要在今生做一个了断。叶离双手一握，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他也全然不顾。只是神情有些异样的古怪，好似发了疯的野兽，疯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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