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孪生
第七百一十二章孪生
像长宁这样的女人,秦祯这辈子从未遇见过。
她如今以皇后之尊,竟然屈尊降贵,亲至监牢。这在秦祯看来本身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
她竟然还力排众议,将那几个一看就地位不低的权贵挡在门外,独自进来和他叙话。秦祯本来信誓旦旦,觉得不管受多重的刑,一定能熬住。可是真的面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年轻皇后,秦祯心里竟然七上八下,他只能维持表面的冷静。“恩,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凶手在哪?”
秦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控制不住神情,控制不住眼神,但他可以闭上眼睛,借此逃避。
他以为自己闭上了眼睛,便能逃过一劫了吗?萧樱只是觉得好笑,明明应该是个挺有骨气的人,可是却为了躲开她的追问连眼睛都闭上了。她虽然不够漂亮,可也没丑到不能看吧。
他越逃,她越不会放过他。
“我看秦家那么大张旗鼓的要置你于死地。是不是说明……真正的凶手,还在秦家。”
秦祯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萧樱浅浅的笑脸。
萧樱年轻,五官这一年长开了些,被凤戈养的皮肤白静,像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她这么浅笑盈盈的,目光中仿佛有汪碧波。泛着浅浅的涟漪。
秦祯突然就有些委屈了。
真是件奇怪的事。
这事情和长宁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却因为长宁一句话而动摇了。“你不否认,便是在了。能被秦家这么不择手段的护着,而且推出你这位秦家嫡子来替他背锅的。想必在秦家地位超然。是谁呢?”
“……姑娘别猜了,没有谁。我从生下来便是秦家嫡子,从小到大受秦家供养,如今做错了事,自然不愿再连累秦家。事情是我做的,你们让我画押……也好,你们想让我招什么,只管写好,我画押便是。”
“今天之前,你这样大家都好办。我也省得走这一趟。可今天之后,我便不打算让你这么轻松过关了。你想死?也得问我想不想让你死。我对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执着,主要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可你的事情,我有些好奇了,我好奇的下场便是……我一定要知道真相,你不说,我就猜。猜的或对或错,可你即不肯定又不否定。我只能凭心意行事了。但凡我口中认为涉案之人,我都会将他们带回京城候审。”
秦祯继续假装失聪。
萧樱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道。
“谁让我身份足够高呢。所以我在你这件事上真的可以随心所欲。”
“姑娘简直不讲道理。”
“确实,女人多数都不讲道理。”
秦祯还没见过像萧樱这样厚脸皮的姑娘,他斥责她不讲道理,她竟然欣然点头认了,而且还一幅劝慰的语气告诉他,女人都不讲道理。
“所以你别妄想同我讲道理。我说,你回……你若是不回应,我就凭心情行事。我们现在开始……”
秦祯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了。“你说你自幼长在秦家,受秦家供养。供养这个词,有些奇怪呢……你若真的是秦家嫡子,秦家养你天经地义。父母生下孩子,把孩子教养成人是义务。可你用了‘供养’这个词,说明你对秦家没有归属感。我说的对吗?”
秦祯没有回应。不过虽然眼睛闭着,可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说明了什么。
“你不回应,我就当你默认了。所以,你是秦家人,你自幼长在秦家,可你受到的却是秦家不公正的待遇。”
秦祯猛的睁开了眼睛,可依旧没有开口。
萧樱似乎并不意他是不是回应。
继续说道:“我们继续往下猜。你小时候或许也曾经为此十分不解,甚至处处求证,可最终结果告诉你。人生而不平等,所以你藏起了心头的恨意和不甘。”
“别说了。”秦祯终于开口阻止道。
“好。让我不说也容易,你说。”秦祯再次闭了口。
“你成年后,其实可以离开秦家。以你的性子,对秦家也不会有太多留恋。可是你在乎的人,却在秦家。所以,你这辈子注定被秦家拿捏着。你生下来,秦家便没有善待过你,你成年后,为了保护秦家最宝贝的那个人,你被推出来顶罪。秦家是不是威胁过你,只要你乖乖顶罪,他们保证不再伤害你在意的人。或是,你在意的人才能安然度过下半生?”
秦祯虽然闭着眼睛,可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怎么猜出来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确信长宁无法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可她还是将他隐藏的,不愿示人的东西猜出了大半。
“看来我没有猜错了。其实我可以帮你啊。可是你执意不开口……那我只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了。我会让人前往安平郡,将秦家上下一股脑的拿下,便以秦家阖族涉案为由。然后关起来,慢慢的审……我相信不是所有秦家人都像你有这么硬的骨头的。
我一定能审出其中内情。这法子虽然笨了些,可一定好用。秦公子觉得如何?”
秦祯脸上神情变了变。
就像她所说,虽然法子迂腐了些,可好用。秦家内里本来就不是多团结。
本家旁系各自为政。
一个大家族,各自算计。这样的人家……外表光鲜,内里却烂透了。长宁这法子肯定能审出一些真相来。到时候……“不过那样的话,你在意的人,可能也会受牢狱之灾。不过也没什么,监牢你也亲自体验过了。虽然会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不会伤及性命的。如果是女子,皮肉之苦还能少受些。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萧樱越说不用担心,秦祯的脸色越难看。
日头西坠,刑讯室里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墙上留了凹槽,是点了油灯的,刚才天色还亮时不显,如今那萤火似的油灯便是刑讯室所有的光亮了。
这点光亮显然只能照到一小片,大半房间隐在阴影中。
秦祯整个人便陷在阴影中。
而萧樱正好站在两盏油灯之下,影响被油光的光亮拉得修长,一张清秀的小脸被油灯照得显出几分庄严肃穆来。秦祯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挺傻了。
活了二十几年,没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临到死,也要为了秦氏而死。
天知道他有多厌烦秦氏。多么希望和秦氏划清界限。
“你如果能猜出我真正的身份,我便知无不言。”秦祯最后还是给萧樱出了个难题。
一门之隔,云驰凤戈和萧二皇子搬了三张椅子,齐刷刷的摆在门外。
秦祯的话三人自然听到了,萧二皇子脸色立时难看起来。他的宝贝女儿,替凤氏朝廷破案,还得被嫌犯出难题。反观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却只能在门外听壁角。
他刚想开口,云驰已经将中指轻轻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此时开口,长宁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萧子彦:“……”所以他还不能开口,萧二皇子简直要郁闷死了。
屋中对峙继续上演着。
仅凭猜,便要猜出秦祯真正的身份来?这可是个大难题,秦祯似乎因为终于占了小小的上风而松了一口气,可他这口气还未散尽,萧樱便开了口。“你这个交易虽然不算公平,便考虑到你我如何的处境,我勉强答应你。
你真实的身份根本不用猜。
你叫秦祯,自幼长在秦氏,自然是秦氏的长公子。可你又不是秦氏的长公子……”
不知道秦祯听懂没有,可门外的三人却听得愣了愣神。云驰和凤戈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有种‘原来如此’的光亮,只有萧二皇子依旧一头雾水,只能更加凝神听着屋中萧樱的话。
“你的相貌和凶手雷击。我相信凤霁不至于认错。至于凤霁会不会说谎……经历了这一切,我想他不会说谎的。所以他说你和相貌与他认识的那位封公子无异,说明你这张脸,确实和疑犯相似。两张一样一样的脸,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传说,有的地方对于双生子十分忌讳。甚至传出,生出双生子,便预视着家族要衰败。
这种情况,一般家族都是保一个弃一个。”萧樱说出双生子的那一刻,秦祯脸上神情一片凄惶。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得新睁开眼睛后,秦祯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东西,再不是全然的空荡。“是。尤其在安平一带,更是传言双生子招阴秽,有的人家甚至在双生子一落地便要将孩子双双溺死。”
愚昧啊。
萧樱也跟着闭了闭眼睛,借此压下心头升起的几分无奈和酸楚。
“你真的是秦家嫡出的大公子。可是自幼便初当成隐形人长大。是不是?”
“是。”
“你有一个孪生的兄弟。他才是人们眼中的秦家大公子。而你……一直受困于秦家,想要离开,可是秦家……毕竟养你一场。父母亲人都在,你根本割舍不了。”
“是。”
“你的身份,在秦家也是个大秘密。平日,你或许连脸都不能露吧。偶尔被人看到,也是心惊胆颤。”
“是。”第三个是出口,秦祯整个人神情已然大变。
“双生子招至厄运这个说法,本身就很愚昧。女人怀双胎,甚至三胎四胎的都有。这是身体本来便有的机能。甚至能怀双胎的,都是运气极好的。明明是喜事,可是却被有些愚昧之人说成厄运。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秦祯目光一亮。
似乎意外萧樱没有追问他花楼案的真相,而是替双生子平反。
“姑娘不觉得双生子不祥?”
“不觉得。我反而觉得双生子是极好的运气。以后我若是能一下生两个孩子……我得焚香感激上苍。”
秦祯唇角勾了勾,似乎觉得长宁的话有些好笑,可是好笑过后却是心酸,二十几年的心酸。他终于缓缓开了口。“姑娘猜的不错,我母亲当年一下生下两个男丁。若是生一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秦家嫡长公子问世,那是喜事一桩,可一下生两个……当时我祖父执意要溺死我们中的一个,是母亲拖着产后虚弱的病体阻止了。
最初没有溺死一个,过后再想动手,就有些困难了。
后来母亲出了个主意,对外只说生下了长子。另一个,悄悄藏起来养大。
只要外人不知道,就不会给秦家招来厄运了。”
所以,面前的秦祯便是被藏起来的那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孪生兄长。只比他早生半刻的兄长……”
“这些年,你是如何长大的?一直被藏在秦家吗?”
秦祯摇摇头。
“在秦家一个别庄里。我母亲每年会来看我一两次。她对我说,她身体不好,无法照顾我,父亲忙于生意,所以只能暂时将我养在别庄。直到十岁上下,我才被接回秦家。也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之所以接我回秦家,是因为我那个孪生兄弟闯了祸。他在学堂上将一个官员家的小公子打伤了,对方执意要追究。
可是我那兄弟害怕,便带着银子逃跑了。秦家一时也找不回他。可对方讨上门来要说法。直言秦家小公子不露面,事情绝不会完。父亲没办法,这才想起了我,我们兄弟二人相貌雷同,我便冒充了他,被当众抽了几鞭子。那之后,我便留在了秦家。秦祯,我是说真正的秦祯只要回来,我便不能出院门一步。他出去花天酒地,我便偶尔能出院子透口气。”
萧樱沉默的听着。
眼中带着浓浓的同情。
秦祯自嘲的笑笑:“姑娘不必同情我。我虽然藏头缩尾,可是秦家没有亏待我。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只要秦祯出事,我出来替顶顶罪。我的日子过的不错……这次的事,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离开家之前,父亲对我说,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母亲这辈子最牵挂的便是我,她说自己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上。父亲说,母亲便是死,都不会瞑目。只有我死,我不在了,她才能过几天安心日子。何况我的身份……活与不活,其实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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