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斯德哥尔摩情人(一)
荆复洲猜测安愿会认命,但从不敢奢望,安愿会爱上自己。
尽管他已经尽他所能的去表达自己的爱。
别墅位于城西,是少有人居住的富人区。陵川这种地方工资水平并不高,所以城西人际荒凉,人们称这边为“西荒”。别墅虽然在修建之初拥有自己的名字,但开发商取的名字大多华而不实,叫不出口。久而久之,老董开车送荆复洲离开梦死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的问一句:“洲哥,是回鼓楼还是去西荒?”
这是最初的情况,后来他的语句有了微妙的变化:“洲哥,是去鼓楼还是回西荒?”
这句话若是细细咀嚼,便让荆复洲对西荒有了几分家的依恋。鼓楼里去的越发少了,一开始只是荆复洲本人不到,后来连同他的兄弟们都不怎么去。女人们也许该有更好的人生,但她们习惯被圈养,不习惯自己生活,便也就在冷宫一样的房子里住了下去。
“回西荒。”荆复洲坐在车后座,因为这句回答,脸上似乎倾泻出淡淡温柔。
别墅到了晚上也还是亮着灯,灯光从院子里开始,一点点蔓延在回去的路上。老董将车停在外面,并不跟着他进屋,那个空间是属于荆复洲和安愿的,他没有资格踏入。
玄关处的灯亮起来,屋子里的阿姨应声走出来:“先生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荆复洲点点头,伸长脖子往客厅里看了看,没见到安愿的身影。她自从来了这边之后越发安静,常常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坐很久都不出来,看得出他眼里的担忧,阿姨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安小姐在楼上呢,您前几天拿回来的那把小提琴她好像特别喜欢。”
“是么。”荆复洲嘴角弯了弯,换了鞋往楼上走。拖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所以安愿并没有听到。二楼尽头是他们的房间,旁边有了房间专门给她放乐器,荆复洲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房门虚掩着,安愿坐在地上,小提琴在腿上搁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她看的认真,头低下去,头发梳起来挽成一个髻,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黑色修身长裙铺在地上,是荆复洲前不久给她买回来的。他的心里柔软下来,缓缓走到她背后,弯腰揽住她的腰,这么靠近了,才看到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本乐谱。
他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声色场所里烟熏火燎的味道。安愿偏了偏头,他的下巴便顺着这个力道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看什么呢?”
“谱子。”安愿扬了扬手里的书,没有看他,目光还是胶着在那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上。荆复洲不想打扰她,又舍不得离开,就这么拥着她坐在乐器室里。安愿的脊背原本挺得很直,因为他在背后,有了可以支撑的力,也就慢慢松懈下来。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完全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还拦在她腰上,头垂的很低,似乎是睡着了。
张了张嘴,安愿下意识的想叫他的名字,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改口道:“阿檀?”
“嗯?”荆复洲抬起头,眼底都是红血丝。
“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觉吧,我看完了还想自己练习一下。”安愿声音放轻了,抬手触摸他的脸:“你最近好像很累。”
连她都能看出的疲惫,那就真的不是小事了。涛子的死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荆复洲的力量,很多原本能够交付出去的事都开始亲力亲为。他生活的比平时更为谨慎,半点差错都不敢有。眼下局势太紧,中国警方联合泰国方面,几乎对他步步紧逼,荆复洲被压制着,束手束脚动弹不得。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给安愿听,怕是她知道了,非但不会为他担心,反而会觉得痛快。
“明天没什么事,我在这陪你吧。”荆复洲抱着她,手臂收紧了一些,这样可以闻见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安愿想要拒绝,可他闭了眼睛不肯看她,带着点孩子般的固执。她抿了抿唇,从他的怀里转过来,微微低头去看他的脸,语气颇有些无奈:“阿檀,你这样我是没办法拉琴的。”
荆复洲愣了愣,手臂放开,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他以为她是在驱赶自己,下意识的就想找借口留下来,还没开口,安愿已经手扶着他的腿站了起来。那黑色裙子将她衬托的格外修长,她走到钢琴边上去,回身发现荆复洲还坐在那里,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不过来?”
他茫然的走过去。
“想听什么?”安愿转头看他,眼神很纯真。人不可能分分秒秒都戒备森严,她也有松懈下来的时候。荆复洲受宠若惊,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对钢琴曲没有丝毫了解,他不是什么高雅之人,艺术在他的世界里百无一用。心里忽然发觉他跟安愿的距离,他低了低头,微笑着看她:“什么都可以。”
安愿点点头,手指放在琴键上,稍稍思考了一下后,弹下第一个音。荆复洲不懂得欣赏这些,目光从安愿的手指一直向上,落在她的侧脸。
他时常觉得,安愿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的美。
一曲结束,他还定定的望着她,撞见她转过头来的目光,他才晃神似的:“……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祈祷。”安愿眷恋的摸着琴键:“小时候住在姑姑家,堂姐学钢琴,我也被送过去一起学,因为不喜欢背谱子被老师打过好多次。”
荆复洲轻笑:“为什么不喜欢背谱子?看你这么喜欢音乐。”
“能学到的时候总是不喜欢的,后来姑姑不肯送我去学了,我才觉得后悔。家里有一个电子琴,堂姐在家练习的时候我只能在一边看着,偷偷拿她的书来看。”安愿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你知道吗?那时候姑姑总喜欢在客厅里听堂姐弹琴,堂姐有时候懒得弹,就让我来替她。我当时就每天都祈祷着堂姐犯懒耍赖,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那个电子琴。”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温柔,全然没有面对他时固有的防备警惕:“后来堂姐上了高中,全家觉得她应该高考为重,就把那把电子琴卖了。我没有机会练习,还躲起来偷偷哭过一场。”安愿不好意思的笑笑,手在琴键上轻轻抚摸着:“那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自己的钢琴。”
“现在不是有了么。”荆复洲也把手放上去,轻轻按下一个键,钢琴便发出低沉的嗡鸣。
安愿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用他食指的指腹从一个琴键跨越到另一个琴键,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她随着那声音点头:“哆……唻……咪……”
荆复洲微愣,她的动作停下,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的很温暖:“想学吗?”
他轻轻点头。
安愿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去,张开双臂握住他的手。他肩膀宽阔,安愿只得弯腰贴紧了他,才能掌控他的手。她的五指轻轻盖住他的,拇指勾着他在琴键上移动,音符跳跃的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一个一个蹦出来。荆复洲的耳边是安愿轻缓的呼吸,她唇角挂着点微笑,好像在音乐面前,连荆复洲都不显得那么讨厌了。
此刻如果他微微偏头,就可以吻到她。他是想吻她的,在这个气氛这么好的夜里。可是他又害怕这会扰了她的兴致,她不高兴起来可是很难哄的。走神的功夫,安愿的手已经从他手上离开,肩并着肩,他们在夜里寂静的坐着。
偏过头,他像是高中时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样偷偷去看她。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一眼就是万年。
陪在荆复洲身边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缓慢。安愿觉得他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事事都迁就着她的节奏。可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也依旧是不能松懈的,她和周凛都在等,等荆复洲放松警惕重新开始走货,而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安愿最担心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会有变数,哪怕像周凛说的只有一年,也还是让她觉得胆战心惊。夏天到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生理期推迟,心下惶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荆复洲回来的不早,她都已经洗漱好躺在房间里,他才带着一身酒气推门进来。他需要打点的人很多,都打点好了,才能确保以后的万无一失。安愿侧身躺着,听到声音以后肩膀僵了僵,把眼睛闭上。
他像是喝醉了,脚下踉跄了好几步才跌坐在床边,震得一边的安愿也跟着动了动。床头只开着一盏小灯,他又双眼迷蒙,只看得到床边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影。她太小了,缩起来的时候就像被遗弃的小动物,那样无害。荆复洲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掀开被子钻进去,带着一身的酒味。
安愿皱了眉,眼睛闭得更紧,发誓不理他,倒真的像是不满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妻子。而丈夫也很委屈,他在外面喝到差点胃出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安愿胡乱想到了这,又觉得荒谬至极,恍惚间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腰上,推着睡衣下摆往上。
那截滑腻的肌肤在他手下渐渐泛起热度,荆复洲呼吸变得粗重了些,靠近了轻咬她的耳垂。这么久的时间,他们所有的默契大概都只限于这张床上,他的索取和她的迎合,半推半就的互相需要。安愿无法再装睡,抬手捂住他的嘴,烟酒气息让她胃里泛酸,皱着眉,哑声要求他:“你先去洗澡。”
荆复洲顺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娴熟的解开她的睡衣扣子,眼眸低垂:“……乖,做完一起洗。”
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附身上去,将安愿的手抬高固定在头顶。昏暗的光线里安愿看见他汗湿的额头,随着他起伏的动作,汗水好像也要混进她的身体里去。想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安愿忽然有些害怕,手腕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软了嗓音求他:“阿檀……你放开我吧,我疼……”
他真的将手放开,安愿顺势环住他的脖子,荆复洲动作变得温柔下来,浅浅亲吻她的下巴,眼神眷恋而沉迷:“安愿,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檀……”安愿眼神闪烁着抱紧了他,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阿檀……阿檀……”
汗水融入黑夜,谁都不再说话,做的事情专注而缠绵。他喝了酒,气息辛辣呛人。结束的时候安愿听见他难以平复的呼吸,他抵着她的锁骨,声音很轻:“安愿,别走了,这辈子都别走了……”
她身体一僵,伸手缓缓抱住他的头,忽然想起之前站在那座荒芜的山坡上,他锁紧她在怀里,却命人撅了程祈的坟。安愿闭了闭眼,那种呼之欲出的柔软情愫被她自己咽回去,面前的人是荆复洲,是给了她全部绝望和地狱的人,她不可能爱他。
这个晚上安愿做了很多杂乱无章的梦,醒来时荆复洲已经离开,她像是他闲暇时间回来宠幸一夜的妃子,第二天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新鲜的女人。安愿总是在心里给荆复洲刻画一个狼心狗肺的形象,这样她的欺骗就显得不会那么突兀,甚至于良心不安。
早饭是海鲜粥,荆复洲临走时候特地交代的,因为昨晚有人送来了新鲜的海物,他便想着给安愿尝个鲜。保姆端上来时安愿正低着头喝水,杯子放下,海鲜的味道扑鼻而来,安愿眉头一皱,迅速偏过头去。
保姆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安小姐,我做的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我今天没什么食欲。”安愿把那碗粥推得远了些,捂住自己的嘴站起来:“你把桌子收了吧,我出去一趟,早饭就不吃了。”
“……安小姐,荆先生交代您最好不要出去。”保姆有些为难,两边她都不好得罪。安愿好不容易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眼眶有些泛红:“没事,我昨天跟他说过了,他知道。”
保姆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安愿懒得再解释,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她哪里跟荆复洲说过,她要是说了,今天反而出不去。心里的预感很强烈,让她觉得惶恐觉得害怕,她得赶快跟周凛见一面,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门打开又关上,安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保姆犹豫良久,还是拿起电话拨给了荆复洲:“荆先生,安小姐刚刚出门了,说是昨晚跟您说过的,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您一声。”
荆复洲正在办公室里看账,听到这话以后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我怕耽误事,赶快给您打电话了。”保姆有些心虚,这会儿距离安愿离开已经挺长时间的了。荆复洲在那边没有做声,就在保姆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听到那边有人敲门。
老董站在门口,表情有些颓然:“洲哥,小海那边有动静了。”
荆复洲眼神一寒:“什么?”
“安愿去找周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起名废的我,配角名字从阿洋,涛子,到小海,下一个要是还得出新人物,估计只能叫大波了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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