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若非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做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荒唐之事,景容想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下山了,更不会去京城——那个让自己伤心绝望的地方。
与自己同行的除了他刚收进门的小徒弟清一外,还有同门师妹季馨。不过这次来京城,季馨师妹大概是不会再有机在会回天山了,因为她的父亲,已经在京城中为她说了一门亲事,不日就将成亲,对方据说是京中的豪门大户,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季馨能找到这样的人家,也是不易。
这样也好。景容想,季馨师妹因为自己,蹉跎了女人一生最好的的年华,他欠她的,这一生还不了,如今她能有一个好的去处,他心中的内疚感多少减轻了一些,只希望她以后能幸福,过上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好日子。
男女有别,到达了京城后,季馨就与他们两人分别了,她是女子,又快要出嫁了,自然是住在父母的家里,为出嫁做准备,自然是不能再和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了。
他们分别的时候,季馨的眼神闪烁,预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能说
景容当然并未多想,还以为季馨师妹是因为要嫁人了,心结却难以解开,还安慰了她几句,要她放下过往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
大理寺少卿文大人约他见面,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清一也提出要跟着他一起去,说是这样的机会难得,他想到皇宫里面去看一看,他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他了。
“太好了!”清一兴奋拍手称道,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地期待。他名义上是景容的徒弟,不过出身也是江湖武林名门世家,只是庶出的身份让他在家中备受几位兄长排挤,于是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没想到在路上遇到父亲的仇家,寡不敌众,要不是偶尔路过的景容出手相救,恐怕早就命皇泉了。于是他那个时候就死缠着景容,让他一定要收了自己...
而相比与兴奋的少年,景容却笑得有些苦涩,清一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当年他刚来京城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那个时候,他并不会知道自己日后会遇什么.一晃七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是当年年少无知的少年了,不知道她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不行,不能再想她了。景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那个美丽的身影。没有自己,她一定可以过的很好,自己本来就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应该在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其实景容心中是不愿意来京城的,因为那里虽然有他此生最美好的记忆,却也有着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一跨入这个地方,那些记忆只会涌上心头,让他痛苦不已。
可是请他来京城的人,是当今的皇上。
虽然师父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这一生只能留在留在天门绝对不可以去京城。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命难违,他能如何?
而之所以要请他来京城,这其中的缘由,也相当荒唐。
魔教教主慕容陵,确实是他兄长,可是自出生起,他们就从来没有交集,直到三年前,慕容陵上了天上,他才知道了这同父异母哥哥的长相,但也仅此而已,之后他们也见了几面,因为两人的性格有差异,无法谈到一起。
慕容陵的行事张狂,性格桀傲不训,在江湖上得罪了很多人,加上魔教教主的身份,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听,他也劝过他收敛一点,他却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他们虽然是兄弟,可是并不怎么亲厚,何况他长居天山,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景容早就猜到慕容陵肯定会惹出事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大。
这事说来也简单,他竟然绑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名叫沐夕瑶。
天下女人那么多,可是他却偏偏绑架了这个沐夕瑶!
虽然七八年前有过相处的时候,可是对于沐夕瑶的印象,景容已经很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她的少年郎一样的性格,喜欢穿着男装招摇过市,与她喜静的妹妹完全不一样。
沐夕瑶确实个美女,虽然称不上绝色美人,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慕容陵应该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可是,他也能因此就来强的啊,因为她不光是当朝女相,还是皇后唯一的姐姐,皇后与她姐妹情深,一直很看重这个姐姐,皇亲国戚,哪是江湖草莽可以染指的。
皇后是沐夕瑶的妹妹,她的儿子,当今的太子都已经快七岁了,可是沐夕瑶比妹妹年长三岁却至今还没有嫁人,以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真是相当大了。出色的女人也许都是这样,看不上一般的凡夫俗子,没有的心仪的人,宁愿不嫁。
她这样的女人,看不上慕容陵也是很正常的,看来他们兄弟的情路,都一样坎坷。
...
自大理寺出来后,景容还有些恍然,一别七年,京城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顾倾确实一个相当有本事的君王,短短几年的时间,原本破碎不堪的山河,经过他的治理,已经变得井井有条,焕发出生机,俨然有盛世之象,沐相的眼光果然没错,难怪他那么用心的栽培他。以他的能力,确实可以结束则纷乱的世道,成为一代明君。
顾倾那般出色,难怪沐相看不上自己...
想到这里,景容的心中就难掩苦涩。
“景掌门,景掌门...”
景容这才回过神来,对身旁文少霖说道:“文大人,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再慢慢的商议,可否?”
文少霖自是应允的,这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皇宫内院,三个男人,实在是不妥。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让他进宫呢?
文少霖想不通安排,索性就不想了,他说道:“景掌门,若不嫌弃,就去寒舍商谈吧。”
景容自然是应允的,他们就向宫外走去...
可是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景容的目光被园中的一种花吸引了,有些惊讶地文少霖说:“想不到这皇宫里面,竟然也会有夕颜花!”
“是啊。”文少霖笑着回答道:“皇后娘娘闺名夕颜,又独爱这夕颜花,于是陛下就命人找来夕颜花的种子,亲手栽种在这御花园中,以取悦娘娘。”
“想不到皇上还会亲自种花啊?”清一惊讶地说道。
“是啊,陛下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只要能博她一笑,陛下什么都可以做的。”文少霖与皇帝的交情不浅,经常出入皇宫,对于皇帝皇后之间的事情,多少也清楚一些。民间总传奇帝后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文少霖怎么也搞不懂,皇上那般出色的男子,又如此痴情于她,皇后娘娘去总是连见都不愿意见到他,据说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看着大片的夕颜花,景容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苦涩,顾倾爱妻之名,天下皆知,一国之君,竟然不顾祖制,废除三宫六院,独宠一人,七年来始终如一,痴情至此,也算前无古人了。
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吧?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荣华富贵。顾倾又是人中之龙,天下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有母仪天下的地位,有深爱自己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陪在身边,她应该很幸福吧?
正在这时,远远地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沿着花海缓缓地走来,娉娉袅袅,弱不禁风,显然是个女子,她走走停停,望着成片的夕颜花出神,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文少霜显然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连忙上前几步,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叫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如玉落珠盘,只是少了一些生气,冷冰冰的。
“谢娘娘。”文少霖谢恩起身,恭敬地站到了一边。
竟然是皇后!那个让当今天字神昏颠倒的皇后!好奇心驱使,清一开始打量起她。
那女子很年轻,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身着一袭华美凤袍,袍子上绣的凤凰图腾栩栩如生,昭示着她母仪天下的尊贵身份,满头的青丝高高束起,盘了飞云发髻,耳边带了一对琉璃挂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如两滴摇摇欲落的泪珠,她的容貌倾城,美若天仙,即使不施粉黛,依然让满园春色都黯然失色。
清一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的皇后,甚至连下跪请安的基本礼仪都忘记了,皇后娘娘果然人间难寻的绝色佳人,不但美得倾国倾城,更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如此绝色难怪皇帝会对她迷恋至此,视天下佳丽如无物!
天门也有不少的女弟子,几乎各各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但与皇后一比,才知道什么鱼目和珍珠之间的差别,在清一的见识中,唯一能与皇后的美貌一较高下的,也只有掌门的师姐,那个让自己又敬又怕的景颜姑姑了。
不过,景颜姑姑虽也是人间难寻的绝色,可她的美太霸道,太富有侵略性,只有与她一样强势霸道的男人征服她,而如他一样弱小的少年,大概也只有望而生畏了,相比之下,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皇后这样的美人,如天上仙子,不带一分俗气...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清一总觉得皇后精致的眉目间有些抑郁,似乎很不快乐的样子。
不快乐?不可能吧,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又独占君王的宠爱,怎么可能会不快了?
皇后似乎察觉到有人肆无忌惮在打量着自己,她缓缓地回过头,当她的目光与景容眼睛不经意地对上时,两人怔在了当场!
景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瞪大了眼睛,怔仲看着眼前的女子,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的身影不知道自己的梦里出现了多少回,每一次,她都距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地遥远,每一次他想伸手拥抱她时,他就会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淋淋,心中绞痛难耐,再也难以入眠,他只能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痛苦地等待着天亮,可是天亮了以后,他还是同样的痛苦,同样的寂寞。
这样的日子,一点都看不到希望,感觉不到乐趣,只能用形尸走肉来形容。
他曾向神灵许愿,若今生能再见她一面,即使死了也甘愿。可是他也害怕见到她,他知道那样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了,这段无望的感情,他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眉目依旧,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眉眼见添了几分淡淡的忧愁,他多想伸手拥抱他,然而,他又怎么能拥抱她!
“草民景容,参见皇后娘娘。”景容朗声说着,双膝及地恭敬地跪在了沐夕颜的面前,素色的衣摆亦垂在了地上。
空气仿佛如凝结了一般,景容表面虽然平静,可是手心里都是汗,皇后没让他平身,他根本不能起来,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皇后娘娘,这位天门的景掌门,是来协助微臣解救沐大人的。”以为皇后不认识景容,文少霖敢忙解释:“他就是那魔教教主慕容陵同父异母的兄弟,有了这层关系,对我们救出沐大人应该是有相当帮助的。”
皇后却依然没有让景容起来,她沉默地走了几步,一双精致的绣鞋停在景容的身前,似乎是在打量他,她说:“你就是天门新任的掌门吗?”
“正是草民...”景容跪地上,只能看到她的精致的裙摆,她离他那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可却又那么远,远到他根本不能触碰...
不知过了多久,景容终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那魔教教主,就是你的同胞兄弟?”
“是的...”
“呵!”沐夕颜冷笑了一声:“天门真是愈发没落了,连邪魔歪道都能当上掌门,若本宫的父亲还在,真不知道心中会是何种滋味。”
沐夕颜的父亲,就是一代传奇名相——沐之衡。
沐之衡的政绩非常出色,在那个佞臣叛党乱政的时代,他几乎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朝堂,若是没沐之衡,这大夏王朝恐怕早就亡了。不过,他虽在当今圣上还年幼的时候辅佐摄政,却从来不贪恋权位,在皇上大婚后就将大权交还,可谓衷心为国,两袖清风。
即使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沐之衡在民的声望依然很高,也很好,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沐之衡少年时代,曾是沧海老人座在最得意的弟子,严格算来,可是景容的师兄!
皇后话中的意思,是说他是魔教教主的兄弟,身上流着魔教的血,不配当天门的掌门。若听到别人如此贬低自己,景容定是很生气,会据理力争,然而说这些话的人是她,是她沐夕颜,这让他一个字都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碎欲裂...
反而是一边的清一听不下去,他急切地解释道:“皇后娘娘,景掌门和慕容陵虽是兄弟,可平素却并未有太多交集,而这掌们之位,也是在前任掌门,沧海老人临终前的恳求下,才面前答应暂时代理一阵子,等找到合适的人选...”
“闭嘴!”沐夕颜冷冷地喝道:“本宫说话,岂容你这个小小的下人插嘴!”
面对皇后的怒斥,清一也只能噤声了,可心里却有些不忿,想不到这天仙般美丽的女子,性格竟是如此蛮横无理,真是人不可貌相,那皇上如此宠爱她,应该也只是贪图她的美色吧?
“皇后娘娘,小徒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生怕皇后责罚清,景容连忙开口求情,虽然他的心里很清楚,她不那种人...
皇后却仿佛没有听他的话似的,继续说着:“本宫问你,你将如何救出本宫的姐姐?”
“这...”景容一时语塞,他才刚来,根本没想好对策。
“还没想好是不是?”皇后冷冷地笑了一笑,用轻蔑地语气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就凭你,也想救出本宫的姐姐?”
这些话实在不那么好听,还有侮辱人的意思,清一听不下去,连文少霖都张目结舌了,娘娘这是怎么了?这是那个柔弱的娘娘吗?她这和景掌门有仇吗?
景容咽了咽口水,用干涩的声音说:“请皇后娘娘相信草民,草民发誓,草民一定会尽权力将沐大人从魔教中救出来,绝对不会让沐大人受到一点伤害。”
他的话音刚落,皇后似乎失去了刚才的尖锐与盛气凌人,神色竟然有些倦怠,一双美丽的眸子明明灭灭,似乎是含情脉脉,带有三分地哀怨,却更透着刻骨的恨意。
许久,她叹了口气,用幽幽的声音说道:“景掌门的誓言,本宫是再也不会信了。”
皇后貌似无意的话,却如刚针一般扎入景容的心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此刻他还是觉得心痛难耐,当年,自己没有尊守在杏子林对她的约定,因此,她再也不信自己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容才艰难地说道:“皇后娘娘,若是草民这一次救不出沐大人,就以命相抵,绝不后悔,请娘娘给草民一次机会,草民一定救出沐大人!”
“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你的命又岂能和本宫姐姐的命相比,她可是本宫唯一的姐姐!”皇后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高亢了很多:“若姐姐有什么损伤,本宫定要整个魔教陪葬!”
气氛一时僵住了,文少霖又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为景容开脱:“娘娘,景掌门是皇上派人请来的,至于营救沐大人的计划,微臣会与景掌门商议的,请娘娘相信微臣。”
文少霖此话一出,皇后纤细的身体忽然轻轻地晃了一吓,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一样,脚下有些踉跄,许久,她用轻得不能再轻声音的说:“文大人,你是说...是皇上让他入京的?”
“是的,是皇上请景掌门入京的。”文少霖如实回答了皇后的问题。
“那么,今天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这...”
文少霖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皇上让他把着景掌门带进皇宫走里一趟,可其中具体是什么原因,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君心难测,他也不敢往深里想...
皇后闭了闭眼睛,似乎是累了,连声调都放柔了很多:“你们起来吧。”
“谢娘娘。”
两人谢恩起身,那一霎,景容的目光又一次地与皇后的目光对上了,可是这一次,她飞快地避开他的眼光,还向后退了几步,淡淡地说:“后宫不能参与朝堂事,这一次是本宫失礼了。”
“怎么会呢,皇后娘娘关心自己的亲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文少霖轻笑着说道,他十分清楚皇后与她的姐姐沐夕瑶感情很好,现在姐姐遭此大难,做妹妹的,自然是关心则乱了。
“本宫还有事,不奉陪了。”
“娘娘慢走。”文少霖恭敬地回道。
皇后再没说什么,只是转身便离去了,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轻轻地摇曳着,仿佛迎风盛开的夕颜花,当真是美不胜收...
景容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的步子那么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也踩在他的心里,景容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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