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夜已经深了,然而皇后的寝宫却依然灯火通明，宫中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此刻都集齐在此，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君王发落
“怎么回事！”顾倾怒视跪了一地太医,厉声质道：“为什么皇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面对君王质问,这些太医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皇上怒火和质疑．．．
“你们都哑了吗？”
面对君王如此怒意：太医院的院首胡太医不得不站出来,他的声音微颤：“皇上,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不日即可．．．”
“够了！”顾倾不耐烦地打断了胡太医的声音：“这种话，朕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你们每次都告诉我皇后的身体无大碍，可是她都病了这么久，一点起色都没有！”
君王的怒意,让跪在底下太医和宫女瑟瑟发抖,皇上可以说是一位相当仁慈的君王，即使对于他们这样的下人,平时也可以说相当宽容，几次对他们发火的原因,都是因为皇后．．．
对于皇后的病情,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然而这还真不好对皇上讲,要是皇后娘娘以后万一有个什么的话，那依皇上对娘娘的宠爱,他们这帮御医岂不是．．．
这止不定的事，他们也只能保持沉默。
眼见这帮太医都不说话,顾倾眼中的怒意更盛：“你们这帮庸医，朕留你们何用！”
皇上似乎真的动怒了，太医们更是战战兢兢又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君王述说皇后娘娘的病情。就在这时，一个清丽的女声扬起：“皇上，臣有话要说。”
“你说吧。”顾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是目前宫中唯一的女医，本来按照前朝的宫廷规矩，女子是不得入宫为医的，她能入宫，还能进太医院，自然是他这个皇帝特许的。
既然民间都传她是再世女华佗，那给她一个机会又无妨呢？
李清苑却面有难色，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女们。
顾倾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沐夕颜躺在床上，神色平静，美丽的脸却苍白如纸，她已经昏睡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虚弱的模样看在顾倾的眼里，真是让他心如刀割。
如果可以，他真想自己替她受这些罪！
咳嗽了一下，顾倾冷冷地开口：“李医女，皇后这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生病？”他知道阿颜自小体弱，她生得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病，一般休养个两三天便没什么大碍了，可是她这样长年累月的病着，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安．．．
李清苑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根，其实是在心里。”
“心里？”顾倾眯起了眼睛：“怎么说：”
“回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成天郁郁寡欢，不见笑颜，心情郁闷，郁结与心，长此以往，自然伤及到自身的健康，现在只是气虚体弱，但若继续任由此发展下去，恐怕．．．”
“会怎么样？”
李清苑闭了闭眼睛，说道：“皇上，娘娘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最后郁郁而终！”
顾倾的瞳孔一缩，指着李清苑怒道：“大胆，竟敢诅咒朕的皇后！”
“皇上，臣绝对没有诅咒娘娘，臣说得都是真的！”李清苑毫不畏惧天子的怒意，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皇后娘娘如今饮食极少，夜里又经常失眠，她的身体本就娇弱，更需要精心的调养，可是她这样常年吃不好睡不好，若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活过不了三十岁！”
顾倾的身体猛然一颤，活不过三十岁？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昏睡的妻子，他知道李清苑的话没有夸张，因为自己的母妃，也是常年的心情郁闷，郁郁寡欢，确实不过三十就过世了，难道阿颜也．．．
顾倾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李医女，可有什么办法．．．救皇后？”
平日里威严霸气的帝王，在问及妻子病情时，竟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李清苑听在耳里，看着眼里，心里多少有些酸酸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回皇上，这恐怕很麻烦。”
“麻烦？”顾倾疑惑地望着跪在底下的医女，冷声道：“如何麻烦？”
李清苑回道：“病可以医治，身体可以调养，可是心结．．．”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在宫里也有段时间，对于皇上和娘娘的夫妻关系，自然是清楚的，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皇后娘娘的病根肯定是和此有关，然而她做为皇上的臣下，又怎么可以当面直白得说出皇上心中的隐痛？
可是她不说，皇上似乎也想到了，他的面色倦怠了下来，眼帘垂下，看着似乎很难过，李清苑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正想说些话安慰一下，却看到他挥了挥手让她也退下．．．
偌大宫殿只安静了下来，顾倾缓步走到沐夕颜的床边，痴痴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细腻的小手，喃喃自语：“阿颜，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解开你的心结？”
．．．
第二天中午，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沐夕颜终于转醒过来了。这些年来她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就会小病一场，她都已经成习惯了。
只是这两年来，她的状况愈发不好，常常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用膳时也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多少东西，这样总是睡不好吃不好的，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越来越差了．．．
她知道自己目前这种情况，就如离开了水的游鱼一样，正慢慢地滑向死亡．．．
她不怕死，是人总免不了会有这么一天，早点和晚点又有什么区别？父亲生前权倾天下，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捧。若说心中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自己那尚且年幼的儿子了．．．
正想着呢，她的儿子就到了。
“母后！”
顾洵一脚踢开宫门，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小小的人儿提着一个大大篮子，却走得很稳，可是当跳上他要跳上高高的桌椅时，还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眼见就要摔倒了，沐夕颜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把他抱到自己一边的坐椅上。
“母后。”顾洵奶声奶气的唤着，小脸微微有些通红。
沐夕颜伸手轻轻拢了拢儿子有些凌乱发丝，“洵儿，你今天来母后这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顾洵嘟起了小嘴：“母后，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沐夕颜幽幽的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当初怀上洵儿非她所愿，她千方百计地想要堕掉他，怀孕期间没少折腾，怀胎十月，他好不容易平安出生了，可是当了母亲的自己心却被仇恨占满，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报复皇上，完全忽略意洵儿的存在．．．
多年后再回想当年的事，沐夕颜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疯了，这种病，到现在依然没有好．．．
洵儿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是喜爱这个孩子的，然而却总刻意与他疏远，因为她无法忘记，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怀了他生下他的．．．
或许自己实在是太脆弱了，总是沉溺在过去的事中无法自拔，那场噩梦，在自己心里留下深刻的阴影，以至于她虽然爱着孩子，却不想与他太过接近。
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到他的父亲，自己今生的幸福就毁在他的手上，洵儿是她的孩子，可他的身上也留在那个男人的血，她的心里实在接受不了，很多都劝过她，让她对太子好一点，她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却总是难以放下．．．
顾洵打开了他带来的大篮子，从里面取出一盘盘菜肴，嘴里念念地说着：“母后，你的病才刚刚好起来，可不能再不吃东西了，这是儿臣命御房做的，给你补补身子。”
沐夕颜一怔，心中一暖，洵儿原来为她送饭来了。
“洵儿，你真是费心了。”
“母后，瞧你说的，我可是儿子啊。”
虽然没什么胃口，可沐夕颜实在不忍心让儿子失望，还是尽量的多吃了几口。洵儿还特别热心地把菜往她的碗里夹，劝她多吃点，可是她真的再也吃不下了．．．
御厨的手艺似乎不错，洵儿又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吃得特别香。
沐夕颜筷子，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吃饭的样子不太雅观，顾洵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到儿子的这个动作，沐夕颜有些恍然，洵儿长得自己，可是他行为举止和一些小动作，真是和小时候的皇上一模一样．．．
她和皇上的关系，本也是青梅竹马情同兄妹，若不是他一定强求自己的感情，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母后，你干嘛这么看我？”顾洵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沐夕颜轻轻一笑，伸手抹去沾他脸颊上的一颗饭粒，掏出手帕为他擦了擦脸，这个孩子，看着秀气得像个女孩子，可他的行为举止却与外表一点也不相称。
这回论到顾洵看着她不眨眼了。
“洵儿，你又干嘛这么看着母后啊？”沐夕颜浅笑着问道。
“母后，你真美。”顾洵有些痴迷地望着她：“笑起来就更漂亮了。”
“哼，油嘴滑舌。”沐夕颜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眼中却满是宠溺之色。
顾洵却特别认真地看着她：“母后，等好长大口，一定要娶几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姑娘。”
“几个？”沐夕颜哑然失笑：“洵儿，你这么小，就这么花心了？”
顾洵挺起自己小小的胸膛，认真地说：“母后，我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女人都是我的，儿臣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顾洵的看似无心的童言无忌，却让沐夕颜皱起了眉，想起自己遭遇，她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洵儿，即使你将来当了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什么女人都娶了，即使你要纳妃，也要仔细调查一番，若有些女子已经心有所属了，你做为天子，又岂能夺人所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沐夕颜不希望有女子在自己儿子的手上，落得如她这般处境。
顾洵漂亮的凤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个时候，母后可以帮儿臣监督啊。”
孩子童言无忌的话语，让沐夕颜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她沉默转过头望向窗外，午后的阳光灿烂明媚，可她的心却没有半点暖意．．．
顾洵望着柔光中美丽却忧伤的母亲，微微地眯了眯眼睛，那张精致可爱的脸上，此刻浮现的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凝重神色．．．
顾洵顿了片刻，似乎是恍然大悟地说道：“噢，我差点忘了，父皇曾经说对儿臣说过，等儿臣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天下太平了，他就要把皇位传给儿臣，然而带母后离开皇宫，云游天下”顾洵歪着自己的小脑袋，稚气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遗憾：“要是这样的话，母后不能帮儿臣监督选妃的事了。”
“洵儿．．．”不知过了多久，顾洵终于听到母亲幽幽的声音。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顾洵有些诧异地望着脸色苍白的母亲：“不舒服吗？”
沐夕颜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柔软的头发，轻轻地说：“洵儿，母后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就先下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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