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测试

　　天色暗下来，严苍培他们还没找着地方休息。这次有女的一路，不可象以前一样随意，哪里都可以将就睡一晚。

　　严苍培敦促大家加快步伐，尽可能找户人家歇息。

　　王庆禹也很焦虑，这三个人必须换成老百姓衣服，穿着军装有诸多不便。还有就是让他们洗洗，三个都脏兮兮的，一身污垢。同时，他又不得不防着他们，不测事件往往发生在大意之时。他叫罗红籽高度戒备，注意有没有人向外发出讯息，包括留路标，做暗记。

　　徐荆三人显得很配合，都是军队出来的，协作能力很强，听从号令，行为规矩。尽管如此，盖爷等人还是不愿意带着他们，只是没有更好的理由和办法把这三人分开。八个川东人，加入三个外地人，很不协调，也不习惯。

　　“老五，前面有两户住家，我们上去看看。”李籍在前头发现情况。

　　何籓三两步就窜到前面，和李籍快速向住户走去。

　　严苍培手一挥，示意大家原地休息。

　　夜幕降临，山区的夜晚黑得像锅底，伸手不见五指。这个季节，动物渐渐进入冬眠，四周很寂静，真让人感受到黑夜中空旷的孤独。

　　不一会，李籍和何籓回来了。

　　“大哥、二哥，两户人家，共三个人，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两个老太婆，一个老头。两家年壮的都出去避难去了。他们都同意我们去住一晚。”李籍已摸清详细情况。

　　严苍培求之不得，十分高兴。“大家走吧！红籽和何籓注意警戒。”

　　屋里的油灯并不明亮，大家小心翼翼地进屋，三个老人早就等着的。老大爷上前一看，走到徐荆跟前，见他一身军装，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国军打回来啦？”

　　徐荆急忙把头扭开，不敢正视大爷，低声回到，“没有。”

　　“放心吧！大叔。会有这一天的！”李籍安抚道。

　　严苍培叫盖爷拿出两块大洋，一家一块，三个老人高兴不已。这个年代，穷死、饿死很正常，有钱就有生存的希望。

　　对于三个穷乡僻壤的老人而言，一个大洋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严苍培问老人有没有吃的，老人们说，只有红薯和一点包谷面。

　　薛蛮子和老罗就同老大爷一起去了厨房，熬点玉米粥，把带来的干粮和红薯一起蒸。

　　严苍培又让方雪影和李西妍跟着两个老太婆，到隔壁家烧水洗个澡。

　　李西妍高兴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王庆禹一直很防备徐荆，先前，说到不要他们一路，三人自己走，他最先暴跳如雷，这不是特工的性格，但也不排除他急于同路，便于摸清情况。刚才老大爷说“国军打回来啦？”，他那付愧疚和无地自容的表情，绝对是真是的，他应该不是伪装的敌人。

　　而李西妍和方雪影则是互相印证，军队番号，编制，院长及医院配置，说来都是一样，也应该没有多少问题。

　　“老二!”严苍培过来，近身商议，“我问过了，这两家主人都姓孙。这个地方偏僻，很少有鬼子来，连皇协军和警察也不怎么来。应该比较安全。”

　　王庆禹点点头，“三个老人还挺朴实的，也是没有坏心眼的人，可以信赖。大哥的意思，是不是想在这里休整一下？”

　　“就是这个意思。”严苍培直言道。“如果风险不大，我听大爷说，距离这里十多里路有个集镇，可以安排人去采购点东西，为下一步行动多做准备。”

　　“很好！明天就让孙大爷带着薛蛮子和老三去，买些粮食，顺便给方雪影和李西妍、徐荆买套老百姓的衣服换上。”王庆禹早有算计。

　　等方雪影和李西妍洗完澡，这边也刚好做好饭。老大爷抓了些泡菜，大家就着玉米粥，蒸红薯，香喷喷地吃了起来。对于这些亡命天涯的人来说，吃上滚烫的熟食就是一种奢侈。

　　老罗心念着外面放哨的罗红籽，端了一碗粥就往外走。薛蛮子急忙起身制止，“叔，我去换他，你别管。”

　　见着薛蛮子出去，何籓急忙招呼道，“蛮子，我再吃一碗就来换你。”

　　严苍培边吃边说，“安排一下今晚的住宿。小方、小李、老二、老罗、老四，你们五个住隔壁家，好好歇息。我，老三、老五、蛮子、红籽，小徐就住这家。”

　　“好！”徐荆抢着搭话。

　　王庆禹眼见严苍培要说明天到镇上买东西的事，急忙使眼色给严苍培，“明天的事，明天再商量。今晚大家只顾睡觉。”

　　严苍培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同往日。许多事情不便提前公开，甚至没必要公开。

　　等罗红籽最后吃完，大家便一起动手，收拾碗筷。

　　到了洗脚的时候，王庆禹就带着被安排到隔壁住的人，过去了，还叫上了盖爷。

　　王庆禹叫老罗、老四去烧洗脚水烫脚，自己把方雪影、李西妍和盖爷叫到跟前。“老四，把你的衣服脱开，让她们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好的，二哥！”盖爷按照吩咐把肩上的伤口露出来。

　　方雪影瞧了瞧，“枪伤，三八大盖。手术做得很好，应该是老医师操刀，干净美观，愈合很快，基本上没事了。”

　　王庆禹点点头，又望着李西妍，“你说说？”

　　这时，方雪影明白过来，他在考校她们。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老狐狸。”

　　李西妍却没有想那么多，“十多天了吧？伤口周边有点轻微泛红，注意感染。能用药水消毒一下最好。盖爷身体硬朗，恢复快。”

　　“那当然！”盖爷一脸得意之色，“真功童子，一点不假！”

　　“哈哈！”王庆禹大笑起来。

　　方雪影和李西妍也跟着笑了。谁信？你五十多岁了，还童子？!

　　夜里，静悄悄的，除了微微的鼾声，几乎没什么声音。

　　罗红籽站在两间房子后面的高处，遥望来去的路，时刻警惕着周边的动向。

　　他就像一头不知疲惫的牛，时时刻刻护卫着大家，当然，主要是护卫老罗。

　　第二天大清早，大家还在睡梦中。盖爷、薛蛮子就跟着孙大爷去了镇上。

　　何籓早已换下罗红籽，目送他们远去，心里期盼着多买些肉和酒。

　　李西妍一醒来，就惦记着洗衣服，实在是太脏了。

　　匆匆喝完玉米粥，就拉着方雪影一起到旁边的小溪去洗衣服。

　　方雪影也很高兴，难得偷闲，正好开开心心洗一洗。“叫上小徐吧！他的也脏。”

　　李西妍高高兴兴地去叫徐荆，却被王庆禹喝住，“不许去洗！”

　　“为什么？”李西妍很不明白，一片茫然。

　　王庆禹冷冷地甩了一句，“没有许可，只能在屋里呆着。”

　　方雪影到是理解，一旦大家都乱跑乱走，很容易被其他人发觉有外来人，尤其是穿了一身军装。如果日本人得到消息，注定是一场灾祸。“西妍，王叔是对的。”

　　严苍培走过来，“你们的军装都要全部换掉，薛蛮子他们已去镇上买衣服了。”

　　“是吗？”李西妍有些不乐意。“穿军装好看！我喜欢穿军装！”

　　“对了，你说你是台湾的。”王庆禹很平和地说道。“说说，你一个台湾人，怎样参加国军的？”

　　李西妍笑呵呵的，口直心快，毫不忌讳，“我呀？天生的当俘虏命。一年被俘虏两次，专业户啦！”

　　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李西妍就读于台北医科学校，刚毕业就被征召为日军战地医院护士。被派遣到第九战区不到三个月，就被国军俘虏了。一些日本护士自杀了，她没有，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日本人，更没必要为什么天皇玉碎。于是，便投降成了俘虏。

　　国军确认她的来历后，加上前方正缺医护人员，就问她愿不愿意参加国军，投身到抗战中来。李西妍自从到中国大陆以来，慢慢地认识到台湾人就是中国人，语言、习俗、礼仪、文化等等，都是中国传统。虽然日本的殖民教育对她影响很大，但她从感觉和直觉上，觉得中国人更亲，更是同一种人。也许，这就是几辈人留存的血统关系。

　　她毫不犹豫地参加了国军，并随战地医院转战各地。半年后，她同方雪影一起，又被日军俘虏了。

　　李西妍表现得天真无邪，口无遮拦，和盘托出。大家也觉得挺好笑。

　　方雪影暗自观察到王庆禹的脸色很凝重，目光里带有丝丝杀机。

　　方雪影上前，轻轻拍了一下王庆禹的肩，暗示他随她到里面房间。

　　王庆禹随后进了屋，方雪影很真诚地说，“王叔，西妍说的是真的。我担保！”

　　王庆禹反问道，“凭什么？”

　　方雪影不假思索地讲，“我比她先到医院，她救伤兵救到晕倒！”

　　“就凭这些？”

　　“我们被日本兵俘虏后，她没说过一句日本话，也没有向日本兵求饶！徐荆也可以作证。”方雪影说起来有些激动。

　　“她会日本话？”王庆禹又自我解嘲地一笑，“多此一问。”

　　方雪影也抿嘴一笑。她知道他相信了她。

　　“回来啦！”门外的老罗大声喊道。

　　屋里的人都明白，是盖爷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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