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听到他的要求, 康熙微愣后开口道：“承安难道不想吃糖和点心吗？为何不让阿玛给你糖和点心？”
康熙倒不是想食言，只是见怀里的小家伙第一反应竟然是惦记那两个逆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试图动摇他一下。
听到糖和点心时, 某只小馋猫直接咽了下口水, 不过想到哒哥和二哥, 他还是坚定地摇头：“安安不吃呀, 咿阿玛不关哒哥、二哥呀~”
康熙见他明明很想吃糖和点心却还能不动摇, 摸摸他的脑袋后暂时沉默起来。
按说胤禔、胤礽既然已经到被圈禁这一步, 就断没有再放出来的道理, 即便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康熙心里其实没少回忆起太子曾经的好来，却也从未动过放他出来的念头。
然而此刻，康熙望进小儿子期待的眼中, 似乎透过清澈的双眸看到他那颗赤子之心。
罢了……
不论是从为君还是为父的角度，康熙都不想失信于这个小儿子，尤其是想到他为替自己降雨才刚从昏迷中醒来。
“朕答应你。”康熙话落的同时, 心里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
承安听到他答应，高兴得不行, 从他腿上站起来后搂着他脖子直晃悠：“阿玛好呀~”
“哪比得上你好。”康熙想到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个允诺他就用在别人身上，心里有些吃味，觉得他倒是看中那些兄长。
“阿玛好~”小家伙可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意，继续搂着他道。
康熙被他晃得身子都快散架, 想到他能得到这个允诺还是先替自己降雨的缘故, 又觉得在他心中, 应该还是自己这个皇阿玛最重要。
想到此, 康熙脸上露出笑容, 阻止他继续晃悠自己后道：“行了，随朕去写圣旨去。”
“圣子咿什呀？”承安仰起脸疑惑地看他。
康熙边抱着人起身边道：“能让你大哥、二哥出来的东西。”
既然已经答应他，康熙也不想磨蹭。
承安闻言立刻乖巧起来，奶声奶气道：“要圣子呀~”
康熙在他额头上轻弹一下后，带着他一起去写圣旨。
关于放胤禔、胤礽的决定，康熙没有大肆声张，只派人低调的去传了两张圣旨。
咸安宫。
胤礽坐在庭院之中，视线不自觉扫向大门口。
他知道承安这会早就被康熙带到畅春园去，小家伙离开前来过一趟，试图拉着他一起去。
胤礽当时苦笑一声，随后花了不少心思才哄得小家伙放弃这个念头自己回去。
他知道承安这一走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过已经习惯没事时就坐在树下的石桌前等待，因此小家伙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他依旧下意识出来。
“天气炎热，阿玛还是去屋里坐吧。”
这种季节，便是坐在树荫下也挡不住炎热，弘皙出来看到自家阿玛的身影后不由开口。
胤礽不在意地摇头：“心静自然凉。”
弘皙其实也猜到他在等谁，不过皇玛法每年一去畅春园，没几个月是不会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叹息。
对于自家阿玛这么喜爱那位小叔叔，弘皙倒是没什么负面情绪，毕竟他自己也挺喜欢对方，甚至感激对方愿意经常过来看望自家阿玛。
见阿玛不肯进屋，弘皙决定陪他坐一会。
他刚落座，大门口突然传来动静，旁边的胤礽第一时间起身转头。
然而大门打开的瞬间，胤礽却是有些失望，因为来的不是他想见之人，而是梁九功。
梁九功比谁都清楚，即便这位爷已经不是太子，但在皇上心里还是占据不少份量的，因此进门后态度恭敬地行完礼才拿出圣旨。
看到他胤礽就猜到必然有皇阿玛有关，但见他拿出圣旨，心里还是有些奇怪。
他不觉得自己此时还有什么值得下圣旨的地方，除非……皇阿玛如今连他留在宫里都嫌碍眼。
不怪胤礽悲观，实在是当初他也不会想自己会有这个下场，可结果却是被关在这咸安宫已经度过几番春秋。
但事到如今，不论什么结果，胤礽觉得自己都已经可以平淡面对。
很快，听到动静的太子妃等人也都纷纷出来准备接旨。
“奉天承运……”
听到圣旨的内容，太子妃等废太子家眷们眼睛都一点点亮起来。
梁九功打开圣旨一丝不苟的念完后，将圣旨交到有些难以置信的胤礽手中，并开口道喜：“恭喜二阿哥。”
“皇阿玛怎么会……”胤礽握着手里的圣旨，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
他早已看到自己的结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这咸安宫中圈禁到老，待他死后，他的子孙或许能重获自由。
他以为上次去乾清宫会是他最后的自由，没想到……可这怎么可能？
胤礽紧握手中的圣旨，心里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别说是他，便是梁九功在刚拿到圣旨时心里都很惊讶，觉得小阿哥实在有本事。
承安被养在乾清宫，梁九功也算是看着他长到这么大的，心里同样很喜爱这位小阿哥。
听到胤礽的话，他自然不介意替小阿哥卖个好，因此轻声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但应当是承安小阿哥的缘故……”
胤礽闻言，意外又不意外。
他意外于承安竟然能说服皇阿玛放自己出来，不意外的则是觉得，如今除了承安也没人会惦记他，更别说试图救他出去。
胤礽想到那个会奶声奶气喊自己“二哥”的小家伙，心里一时软得不行，只恨不得他现在就在身边，能让自己抱抱他。
“承安他近来可好？”胤礽语气中沙哑的意味更浓。
话落，胤礽想到以皇阿玛对他的宠爱，还有胤禛他们对他的喜爱，觉得他应该在畅春园玩得挺开心。
梁九功听到这个问题，表情有些犹豫。
胤礽见这样简单的问题他却半天不回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语气有些急：“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二阿哥放心，小阿哥如今已经没事。”梁九功赶紧道。
如今没事就表示之前有事，胤礽眉头顿时皱起：“他到底怎么了？”
梁九功见他追问，只能将小阿哥之前七日昏睡不醒的事告诉他。
听到他的话，哪怕知道承安现在已经醒来，胤礽的心里依旧传来一阵刺痛，同时有些恨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此事，更别说陪在他身边。
梁九功发现他表情难看后，开口道：“二阿哥若是愿意，可以收拾一下东西去畅春园看望小阿哥。”
这话当然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康熙之前所交代。
承安昏迷几日醒来，康熙对他比平日更疼宠几分，见他这么惦记这两位兄长，想着左右都已经将人放出来，不如将人叫过来让他再高兴高兴。
胤礽闻言，东西也不收拾，直接就要前往畅春园。
梁九功还要去胤禔府上传旨，因此等出宫后便与他分道扬镳。
胤礽此时满心都是承安这个弟弟，倒是没注意他半路离开。
大阿哥府。
胤禔接到圣旨时，心里的震惊比胤礽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从被关起来后，他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被放出去，因为觉得不可能。
在得知自己能被解封多亏了承安这个弟弟，胤禔心里一时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各种针对他的正面情绪多得都快溢出来。
不过等得知承安之前昏迷的消息后，胤禔脸上的喜意立刻被担心所替代，随即也是立刻要去畅春园。
清溪书屋。
“阿玛哒哥呢？二哥呢？”
自从康熙将写好的圣旨交给梁九功后，承安隔一会就要问他。
“等会就到。”也就是看在他刚醒来的份上，康熙这会格外有耐心。
“阿玛……”
然而康熙再有耐心，也经不住他一遍遍问，等他再次开口时，康熙直接将人抱起来道：“皇阿玛教你练字去。”
听到练字，被转移注意力的承安立刻道：“安安会咿字呀~”
上次他跑到尚书房时，六岁的胤祜手把手教他写字，教完还夸他写得好，这让承安对自己有了盲目的自信心。
见他说自己会写字，康熙眉梢轻挑：“那你写一个给朕瞧瞧。”
说话间父子二人已经来到书桌后，康熙将他放在椅子上站好，拿起一只毛笔沾好墨送进他手里。
这支毛笔是当初他抓周时胤禛送他那套文房四宝里的一支，看起来小巧精致，正适合他的小手。
“姿势不对。”虽然知道他还小，但看到他握笔的姿势后，康熙还是忍不住教起来。
承安跟他学了好一会才勉强用正确的姿势拿好笔，仰脸看向他，在他点头肯定后才开始写字。
见他一开始动手，原本正确的姿势又变成用拳头握笔，康熙抬手轻拍一下自己额头后，决定还是等他大点再慢慢教。
承安没察觉自家阿玛此刻的些微无语，握着笔的他飞快在纸上写起来，忽略他握笔的姿势，单看毛笔挥动的流畅度，倒是颇有几分笔走龙蛇的气势。
然而，等视线从毛笔落到纸上时，那真是……好一个鬼画符。
哪怕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康熙还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后才问出一句：“你写的是什么？”
承安被他问到了，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好，真好，头一次听说写字还有不知道自己写什么的！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抬手亲昵地点一下他额头后道：“就这也敢说你会写字？”
“安安会呀！”哪怕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小家伙依旧挺着小胸膛理直气壮。
康熙都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含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写的是什么先。”
承安听到他的话，小脑瓜转了一圈后奶声奶气道：“两个黄鹂鸣啾啾~”
“不错，现在竟然能念对五个字。”康熙笑着夸一句后跟他较起真来，伸手点着纸上一团一团的“字”道，“两、个、黄、鹂、鸣、翠、柳，嗯？这里怎么还多两个字？”
“咿安安呀~”小家伙眨巴两下眼睛后道。
康熙闻言被他的机灵逗笑，当即打趣起来：“不错，你还知道要落款。”
玩笑归玩笑，随后康熙就换一张纸，重新将那句诗还有他的名字写一遍给他看。
承安虽然还不会分辨字的好坏，但等康熙写完后，他就直接拍着小手鼓掌。
康熙听到他捧场的掌声，唇角微微上扬，搁下笔后指着纸上的字教他认。
别的字倒也罢，康熙首先教他认自己的名字。
“这是承安。”
“咿安~”
“这是胤祕。”
“咿祕~”
就在康熙教他认名字时，梁九功从外面进来，轻声道：“万岁爷，两位阿哥都过来了。”
他口中的两位阿哥不必说，自然是胤禔与胤礽。
康熙闻言，点在纸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让他们进来。”
他话落，门外气氛正有些尴尬的胤禔与胤礽一同进来。
承安看到两个哥哥，双眼一亮后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哒哥！二哥！”
胤禔与胤礽暂时没有空回应他，先向康熙行礼。
胤礽好一些，毕竟被关以后他还见过康熙几次，这会还能维持住平常心按部就班地行礼。
而胤禔情绪则要激动得多，毕竟他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自家皇阿玛。
“不孝子胤禔给皇阿玛请安。”
胤禔重重叩首道。
当初刚被关起来时，他颓废的同时还有些不忿，觉得自己没有错，凭什么胤礽一出生就是太子，他这个兄长还得向对方行礼……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知道皇阿玛之所以不能容忍他，不是因为他想争太子之位，而是因为他请杀太子。
太子是谁？那是皇阿玛的亲儿子，也是他的……亲兄弟。
想明白后，胤禔都有些理解不了，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的产生那种想法，还以为这样是帮皇阿玛忙，能讨皇阿玛欢心。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个大儿子，康熙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他的长子，当初虽不如太子那么宠爱，却也是抱有很大期望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能做出那种事来。
没见到人之前，康熙每每想到他，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当初他向自己请杀太子的一言一行。
但此时见到本人，看到他无论是面色还是身形都透着几分落魄之态，康熙心里又有些叹息，觉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起来吧。”
“谢皇阿玛。”
谢恩后胤礽直接起身，胤禔却只直起身子，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同理，会哭的哥哥有弟弟。
承安一直望着两个哥哥，这会第一时间发现哒哥好像哭了，赶紧从椅子上爬下去，哒哒哒来到他面前。
“哒哥~”小家伙声音有点轻，还有点无措。
胤禔本来还只是红着眼眶没真哭出来，可等听到他软软的声音后，眼泪却是再也憋不住。
他自小性格就有几分霸道，正是因为如此，才特别介意胤礽这个弟弟压在自己头上。
也是因为如此，他和其他兄弟们的关系都很一般，唯一走得近一些的胤禩，那也是因为对方养在自家额娘身边。
但实际上，他和胤禩之间，还真不算有多浓厚的兄弟之情。
说起来也可笑，明明他有二十多个兄弟，但他竟然是活到这个岁数才从最小的弟弟身上感受到，什么是兄弟情。
或许是被关在府里的日子太闲，他才有时间去体会当初他根本不屑一顾的所谓兄弟情，也因此发现，原来这种情感如此纯粹，如此令人愉悦。
承安还是头一次看到别人哭，这个人还是他哥哥，顿时就慌起来，赶紧伸出小手去替他擦眼泪，一边还学着阿玛和其他哥哥曾经哄自己的语气道：“哒哥乖，不呜呀……”
这会面子已经在他面前丢完，胤禔也不再掩饰，直接将面前的小家伙搂进怀里，抱紧他放声哭起来，哭声里有后悔，也带着这些年的苦闷。
胤礽听到他的哭声那一瞬，被惊得下意识退一步，等重新站定后，表情透着几分微妙。
他没想到，曾经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家伙现在却如此软弱，觉得他要么是被关怕了，要么就是在使苦肉计。
不过等瞧见被他搂在怀里的承安还在卖力拍着他的后背哄他时，胤礽心里顿时生起几分不爽。
他本来不想说话，但此刻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哭什么，没得吓到承安。”
话落，胤礽伸手想将承安接出来，然而胤禔抱得太紧，根本拉不出来。
二人不对付了那么多年，胤禔听到他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想怼回去，可想到之前请杀他到底有些……最终只当没听见，继续抱紧怀里柔软的小家伙。
而看到这一幕，康熙也有些忍不了，毕竟小儿子才刚醒，万一真如胤礽所说被他吓着就不好。
“堂堂阿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康熙训斥一句后，胤禔的哭声立刻停下来。
“哒哥乖乖，不呜呀~”承安趁机继续拍拍他的肩膀哄道。
觉得还是这个弟弟好，会救他出来不说还会关心人，宣泄完情绪的胤禔此时心里一片柔软。
“多谢承安。”胤禔声音沙哑的在他耳旁道。
小家伙听见后，稍稍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点，随即继续用小手替他擦擦脸：“哒哥听呀，不呜呀，安安咿糖糖吃~”
康熙自己都没被小儿子这么哄过，见他这么哄老大，忍不住拆台道：“你自己都没有糖，哪来的糖给他吃？”
“安安，安安……”小家伙想不到自己哪来的糖，脸颊微微鼓起来，像是在和自己生气。
胤禔见此赶紧道：“没关系，大哥有糖，大哥的糖给安安吃。”
承安闻言眼睛顿时亮起来，扑进他怀里道：“哒哥好呀~”
胤礽看得碍眼极了，觉得胤禔果然一如既往的讨厌。
“还不起来。”康熙大概也觉得有些碍眼，开口道。
胤禔这次没再继续跪着，松开怀里的人慢慢站起来。
趁此机会，胤礽立刻弯腰将地上的小家伙抱进自己怀里。
“二哥，安安想咿呀~”
承安落进他怀里后，立刻伸手搂着他，小脑袋顶在他肩窝轻蹭。
胤礽本来还有点不高兴他方才与胤禔那么亲近，这会被他亲昵地蹭着，唇角立刻又弯起来。
“二哥也想你。”胤礽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挖出来，仔细观察一下他的小脸，见气色看起来还行后终于放下心，不过摸着他的脸时语气不自觉透着几分心疼，“瘦了。”
承安被他摸得痒痒的，立刻冲着他笑起来。
刚哭完的胤禔本来还有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等看到这一幕后，心里顿时有些生气，觉得胤礽这是想和自己抢弟弟。
“承安来，大哥抱。”胤禔赶紧伸手道。
胤礽怎么可能将人给他，直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可恶！
胤禔见他不给，直接伸手想要去抢。
上首，康熙看到他方才真情流露，觉得他应该是知错了，心里对他的不喜都淡去几分，但此刻看到他又和胤礽闹起来，顿时觉得果然就不该放他们出来。
“承安到朕这来。”
他发话后，胤禔不敢再抢。
胤礽最后紧抱一下怀里的小家伙，还是将他放回到地上。
承安仰头看着两个哥哥，犹豫一会后才哒哒哒跑到康熙身边：“阿玛？”
小家伙语气透着疑惑，似乎在问叫他过来做什么。
“字都没认完，到处乱跑什么。”康熙说他一句后，将他抱起来重新放到椅子上。
只想和两个哥哥玩不想再认字的小家伙摇头道：“要哥哥呀~”
“他们还有事。”康熙说完，头也不抬地对底下的两个儿子道，“你们还不走？”
“儿臣告退。”
康熙都已经发话，他们哪怕不想走也得走。
从屋里退出来后，相看两生厌的二人恨不得离对方八百里远。
“承安是我弟弟，你最好离他远点。”最终还是胤禔先憋不住警告道。
胤礽懒得理他，直接转身跟着梁九功安排的人前往自己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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