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怀疑心生
“多谢你, 红玉姐姐。”裴观烛弯起眉眼,从红玉手中接过软塌和锦被。
“无事,这都是我应做的。”红玉温声道, 她笑着,笑容出自真心,轻轻吸进一口气,那是裴大公子身上的味道, 是少年公子身上的味道。
裴大公子和宫中几位皇子,和偶尔会遇见的护卫, 和皇帝, 都不同。
每次他过来, 红玉就会从心底感到一阵极为心悦的高兴,事实上,只要能像这样服侍在少年身侧, 端茶倒水时听他声音温柔的说一句‘多谢你,红玉姐姐。’红玉的心,就会从内而外的感受到欣喜。
“啊,这里就由我来吧。”
红玉见裴观烛抱起锦被和软塌,正要过去搀扶那个坐在地上,被少年身子遮挡住一半面孔的少女, 忽然被挡住。
裴观烛十分自然的挡到少女身前,只露出少女片张衣角。
红玉微顿,抬起头,身子猛地一顿。
少年的眼眶瞪得很大。
“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我”红玉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传进耳朵,“扶扶夏——”
“用不着,”他打断她的话,声音是红玉从未听过的僵硬, 少年一点点牵扯起唇角,弯起眼睛,但一双瞳仁儿漆黑,不带一丝一毫往日的温柔,“不需要的,红玉姐姐,这里有我,你很辛苦,而且应该还有其余事要做不是么?快些去忙自己的事吧。”
“好好。”红玉点了下头,赶忙转身离去,脚步第一次显出杂乱无章的快。
裴观烛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原本橙黄色的日头逐渐变暗,少年半张面孔陷在阴影里,漆黑的瞳仁儿眸底泛着清浅的亮,乍一看,简直就像是某种价格高昂的琉璃制品。
“小暑,小暑,”少年动作优雅,无声将抱着的锦被和软塌放到干净的地面上,指尖碰上少女的脸。
夏蒹微顿,她领口的节带被扯松了,正坐在地上费力的系着,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双苍白的手便伸过来,抵开了她的手,帮她系好了节带。
“好了,”他紧了紧小扣,夏蒹有些呼吸不畅,刚要站起来,便觉他冰凉指尖掠过自己下巴。
“唔!”夏蒹头忙往后,她可受不了再来一回了。
“哎呀,”少年低低笑出声,展开手掌给她看擦着晶亮和一丝薄血的指尖,“只是帮夏蒹擦了一下而已。”
“哦”夏蒹紧紧皱着眉。
“嗯,”裴观烛弯着眼,漆黑的瞳仁儿看着她,“夏蒹,你能感受到吗?”
“什么?”夏蒹看过去。
“感受到,我现下真的很开心这件事,”少年蹲在她面前,腰身挺直,手肘搁在双膝上,双手托腮,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额头上的棉布,还是因为他当下和孩童无甚差别的表情,夏蒹与他对视,方才那点怨怪他过分忽然的委屈,忽然就少了很多。
“夏蒹和我是一样的,”少年弯眼,瞳子像落在水中的黑曜石,“咱们是一样的,所以,晚明会保护你,永远不会让那些魍魉抓到你。”
安静的茶室内,有缕缕如线一般的香萦绕往上。
夏蒹看着头顶如纱幔帐,大脑都在犯昏。
——魍魉。
她闭上眼睛,指尖微微攥紧,又被她放开,视线一片漆黑。
那是什么意思呢?
是妖魔鬼怪?
但落在裴观烛口中呢?
他大抵到了如今,还是觉得这世间的人都在欺负他。
欺负他,将他关起来,那些人在他眼中,是‘魍魉’,而在他的观念中,他觉得自己到了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还是有可能会被‘魍魉’抓起来吗?
怪异的难过蔓上她心头。
夏蒹昏
昏沉沉,思绪掉进了一片漆黑的梦里,再醒过来时,自茶室半敞的窗棂外透出的天色已经暗极了。
夏蒹眼神怔了片刻,蹭一下从小榻上爬了起来。
坏了!
她忙穿上鞋往外去,刚打开门,秋风便裹挟着院外一阵人声喧嚣递了进来。
夏蒹手扶住门板,微微愣住,还没来得及往声源处的方向寻,便觉有什么东西拽了拽她垂下来的衣摆。
“啊!”
夏蒹短促叫了一声,垂下头,少年一手抱着一盏早已熄灭的宫灯,另一只手攥着她衣摆,临近十五夜,天气颇好的缘故,月亮也极亮,少年肤色森白,眼睛眯着笑起来,显得有些惺忪。
“晚明?”夏蒹忙蹲下来,摸过他的脸,一片冰凉,“你怎么会在这儿。”
“在这里等待你,”他侧过脸,亲昵蹭着她的手掌,“但却不小心睡着了,我好困啊。”
“困?”秋夜较凉,夏蒹另一只手担心的摸了摸他身子,但也摸不出什么,他身子一贯就不带什么活人该有的暖和气,“你你进来跟我一块儿睡呗?”
少年轻轻“唔”了一声,眼睛看向前方,“跟夏蒹一起睡,会睡得太熟的,那样不好。”
“怎么还会睡得太熟”夏蒹怨怪的念了句,忙过去抱住他身子。
“会的,夏蒹身上很温暖嘛,”他声音显得很静,却又不失亲昵,“而且,屋里的熏香是安眠的,这样的话,我一定会睡得很熟的。”
指尖一顿。
夏蒹直起身来,“安眠的?你在我屋里放什么安眠的熏香?”
裴观烛眼珠转到她身上,笑眯眯站起身,“嗯因为,有事情需要瞒着你嘛,我拜托了姨母给夏蒹准备的。”
“来呀?”
少年的手伸过来。
夏蒹心里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什么,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被他紧紧攥住。
“夏蒹又不开心了,”他眼睛看着前方,“我好像又做错了事情。”
“我”夏蒹皱紧眉,“也没有。”
就是有些浅浅的膈应。
“但夏蒹的不悦因我而起,而我对他人的喜怒哀乐可以很清楚地感知,但却对缘由究竟是为何这点愚钝不已,”裴观烛看了她一眼,浅浅笑着,“夏蒹也从不会与我说。”
他声音始终很静,裴观烛的声音总会给人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月色沉静时。
“我”夏蒹看向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
她确实很少和别人说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生气,因为什么而开心。
而遇上裴观烛之后,因为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一开始的时候,和他说什么,他也只会说自己想要说的,并不会解答夏蒹的任何问题,就导致她更少会和裴观烛提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不开心。
她几乎从来不会和裴观烛提有关于自己的很多事情。
“我”夏蒹表达有些费力,“我知道了,我刚才是因为,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下安眠的熏香,我知道我生气的很奇怪,但是我其实今天一直在一种不安感里,我平常是不会那么犯困的,当我察觉到我睡在你身上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奇怪,但没想到你会给我下安眠的熏香。”
“你可以用很多方法,”夏蒹皱紧眉,“额,把我支开,或者是,蒙住我的眼睛,告诉我不许乱动,明明有很多更合适的方法,不是吗?”
脚步声忽然停住。
夏蒹跟着停住脚步,有些紧张的看向忽然停住脚步的裴观烛,微微缩起肩膀。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只是微微歪过头。
“也是呢,”他指尖触上下巴,真的在思考,“是啊,明明可以这样的。”
夏蒹:
“不是,你就从来没想过吗?”太离谱了。
“未曾,”裴观烛摇了摇头,“我幼时去京师,会晕船,还会晕轿子,啊,晕轿子是因为,”
似乎是觉得晕轿子有些太奇怪了,裴观烛想了想,才继续道,“因为,我当年看到人会恐惧,这很奇怪吧?所——”
“不奇怪,”夏蒹回握住他的手,浅浅笑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好了,继续讲吧。”
少年视线微怔,盯着她的笑。
“不奇怪?”
“嗯,一点都不奇怪,”夏蒹直视他的眼睛,“一点都不,不要随便说自己奇怪。”
裴观烛盯着她,微微张开嘴,又闭上,歪了下头,好半晌才转回头。
“继续说,不准就这样不继续说,”夏蒹拽了拽他的手,“以后和我说的事情你都得说完才行。”
“哦,”裴观烛点了下头,“好吧,”他视线有些晃的看向廊外,“唔,总之就是,因为我晕船,又晕轿子,然后父亲就会给我准备带有安眠疗效的薰香,”
像是说起不太舒服的事,他微微皱起眉,“那个熏香的味道,很难闻,我很讨厌,但是,确实能让我睡着,只是在船上用了,在轿子上再用的话,就会,唔,睡得很轻。”
就导致,在当年那个帘子全都用钉子紧紧封起来的漆黑轿子里,熏香呛得裴观烛不停咳嗽,虽然会有留些圆孔供他吸气,但每次裴观烛一咳嗽,便会泛起恶心,吐个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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