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投生仙人
阎攸宁移了一步,瞬间挡住顾澜澜看池醉的视线,笑问道:“我为何要救你?”
言语带着的笑意却叫人胆寒,那笑容更是让顾澜澜不寒而栗,她呜咽道:“阿醉哥哥,你说过会求阎前辈帮我的。”
“你找他可没用,就算他说破了舌头,我也不会帮你。”阎攸宁眼睛弯着,眼里却无笑意,“还是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修界的人都知道,阎攸宁除了喜欢池醉外,还喜欢各种珍奇法宝。
多年来,随着魔僧和仙尊开始决战后,曾经突然冒出来抢夺他人宝物的散修全部失去踪迹,当有人将这些人与魔僧行苦结合到一起后,自然而然捕捉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从而确定不仅是独孤绝,什么上官恒、慕容独步等等都不过是魔僧在外行走的易容身份之一。
陪着顾澜澜而来的炽巍派弟子下意识地想维护顾澜澜,就是拿个法宝救人一命,魔修还想着有利可图,真不愧是諵砜魔修!可耻至极!
然而,一对上魔僧看似笑着实则凌厉的目光后,他便觉身体仿佛都在遭受凌迟,顿时如鲠在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顾澜澜所中之毒名为“朝暮星夜”,听着很唯美的名字,却每日的早晚都让顾澜澜苦不堪言。
经脉法力逆转,浑身冰凉,五脏六腑四肢百何皆是撕裂般的剧痛,顾澜澜甚至差点想过去死。
炽巍派也不是没有找过修界有名的医修,但最后除了让顾澜澜好受一点外,怎么都无法彻底根治。
时至今日,顾澜澜的元婴形同虚设,再无可运行的法力,好似一个废人。
顾澜澜并非没有自救过。当年,正道第一医修陶莞儿曾给她研制过一种暂时可用的解药,却只安稳了五年,这五年内同样是无法使用法力,但却再无病痛。
所有人都没想到,不久后,朝暮星夜再次毒发,产生了比过去还要惨烈的状况,顾澜澜差点死在毒发的雨夜,后面又是服用各种灵丹妙药,但都无用。
陶莞儿曾道:“朝暮星夜的毒无药可解,任何灵丹妙药都无用,除非与身负特殊体质的男子双修抑或是用魔僧的禅莲心灯医治,否则,你总会在哪天无法忍受,自毁元婴而死。而时间越久,元婴和神识都会被彼此所影响……”
接下来的话陶莞儿并未说,顾澜澜亦不愿深想。
她心惊胆战,思绪急转,朝暮星夜这毒的特性其实在原著中就描写过,而那时候也有这么一行字提到,“世间怕是只有柳浩琨和禅莲心灯才能治好顾澜澜”,所以不论顾澜澜用多少灵丹妙药,这个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意识到自身对这个阎攸宁就算色诱也无用,而池醉显然是过河拆桥,顾澜澜来不及伤心,立即调整心态,她知道不可能再拥有这件法宝了,一狠心不再犹豫,双手奉上:“这是我曾因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法器,名为……”
阎攸宁接着顾澜澜的话,眼神都明亮起来,趣味盎然道:“镇天统御幡。”
他伸出双手,毫不客气却又似乎含着少有的敬畏,接过金色的长条形旗子。
阎攸宁看过幡外,见上面刻画着极其玄妙的谶言,谶言之外又环绕着玄奥阵法,仿若天道灵音,看一眼便让人目眩神迷。再看幡内,刻画着阴阳五行,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势,原先目光略过便会神魂震荡,却因为上面一道裂痕而少了点威慑。
但这不妨碍旁人看到镇天统御幡而生的震撼。
据说只要镇天统御幡一出,连渡劫的九九金雷劫都能躲去五六,而这原本是天阶上品的攻击法宝,亦正是当年渡劫的大能对抗雷劫时产生了破损,才会降至地阶上品。
但是,就算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也比同等阶的法宝要强大许多,足以和天阶中品比拟。
而有关镇天统御幡还有一个传闻,幡旗一出,妖鬼避让,神仙绕道。
这件法宝是炽巍派掌门收顾澜澜为徒时,送做的礼物。
顾澜澜之所以没有用过,亦是因为镇天统御幡看似只是地阶,但其上却设有禁制,对比起只需要炼虚期就能使用的星斗罗盘,镇天统御幡更为苛刻,需要大乘大圆满才行。
当年,炽巍派掌门相信顾澜澜凭借天灵根绝对能到达大乘期,未曾想,顾澜澜却遭到了如此的重创。
此次顾澜澜愿意交出镇天统御幡,大概也是炽巍派掌门的意思,他依旧想救自己的爱徒,否则不可能给出这么一个诱惑的条件。
只不过,阎攸宁也不是个讲武德的人。
“不够。”阎攸宁笑着道。
顾澜澜瞠目咋舌,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真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不要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却还要装作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
然而阎池二人完全不吃她这套,依旧是笑得让她心里骂声不断。
顾澜澜不断在心里想着自己还有没有能被看中的法宝,却自知应该都入不了阎攸宁的眼。本来在原著里,原身会拥有不少法宝,好几样还是男二送的,结果现在男二去了阎攸宁身边,也就没他的份了。
阎攸宁可真是贪心啊。
但这人又有贪的本事。
顾澜澜轻柔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惨兮兮道:“阎前辈,我身上真没有你看的上的东西了。”
她是真的没有能拿出手的法宝了……
就在顾澜澜万念俱灰之际,池醉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响起:“攸宁,我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十年前我答应了顾澜澜帮她一个忙,她用四朱雀火神罩作为交换,让我求你用禅莲心灯救她一命。”
阎攸宁挑了挑眉,看向池醉:“哦?”
顾澜澜微微抬头,看到池醉一点不怵,脸上还泛起浅淡笑意,犹如雪山中盛开的绝世雪莲,美得出尘绝世,而这笑只有阎攸宁在的时候才会显现。
只见池醉拿出四朱雀神火罩,道:“我听你说起过它,要来送你的。”
阎攸宁一看到四朱雀神火罩眼睛一亮,嘴角笑意扩散,仔细欣赏一番,手指摩挲着上面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兽,不知为何,一刹那竟觉得离成仙不远了。
男子俊美脸上抑制不住愉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好东西似的大笑起来。
然而,除了同样无声笑着的池醉,顾澜澜和炽巍派弟子都是冷汗涔涔,两腿颤颤,只觉得可怖。
阎攸宁终于在收起四朱雀火神罩后,勉为其难中带着欣悦道:“看在我家阿醉的份上,我便给你解这毒吧。”
而后,顾澜澜终于看到了本该到她手里的通天灵宝。
宽大的掌心托着禅莲心灯,莲座底端中央一根灯芯缓缓燃起来,灯芯燃烧光芒不断闪烁,不同一般的烛火将极品的白玉染上火红的颜色,而那烛光犹如世间最温暖的温度吸引着顾澜澜飞蛾扑火。
她痴痴地望着禅莲心灯,伸手就要触碰,禅莲心灯却忽然飞了起来,而后在顾澜澜身上扎根甚至渗入到元婴处的毒素竟然由内而外地化作紫色轻烟,从她脑袋上方飘出来,不一会儿便被吸入心灯中。
片刻后,白玉底座化作七彩的光不断闪烁,整个禅莲心灯冒出阵阵白烟,白烟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不足半盏茶,让顾澜澜极近疯狂的朝暮星夜就这样解了。
顾澜澜只觉身体无比轻松,嘴角刚刚放松,突出几个字:“多谢阎……”还未说完,连带着身体都倏然再次绷直,她的体内十年来形同虚设的元婴竟有缓缓崩毁的倾向。
就像化作水流般,与她堵塞在筋脉里的灵气一起淌过顾澜澜身体内,开始朝外渗出。
顾澜澜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的如水流般的法力不断蒸发,不多时,竟再也无法从身体里捕捉到分毫。
顾澜澜瞳孔皱缩,就算是妆容也挡不住惨白的脸色,她难以置信体内的变化,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好在身边的炽巍派弟子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为、为何?”顾澜澜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炽巍派弟子看到顾澜澜的状况,心里不住的担忧,连胆子都大起来,对阎攸宁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是说能治好吗?!”他又看向池醉,质问道:”你和圣女不是有同村之情吗?!你为什么看着魔僧如此作为?一样的魔头,一样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冷血无情……”
此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像是被扇了狠狠一巴掌,脸朝着一边歪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人也跟着方才的力度飞到一旁,狠狠砸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像是遭遇剧痛般,蜷缩起来,想要大叫,嗓子却像是被掐住了,怎么都叫不出来。
顾澜澜无人搀扶,倒在地上,抬头看向阎攸宁,眼里满是悲愤,为何解毒后一点法力都没有?
一定是阎攸宁做了什么手脚!
她想说话,却难以发出声音,实在是她的身体如今好似大病一场后虚弱无力。
池醉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冷厉地俯视着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炽巍派弟子,一言不发。
而他的手腕即刻被阎攸宁握住,一点点下滑直至与池醉的十指交缠,阎攸宁笑着夸奖道:“阿醉做得好,你不出手就是我出手,这人死了世上还少了一人与我争那天地灵气,岂不美哉。不过嘛,你替我出手,那便算了,不生气了吧?”
池醉的目光软化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生气了。”
阎攸宁又看向顾澜澜,变脸似的收起笑容,摇头叹息道:“你这毒年岁日久,已深入神识和元婴中去,若你还想保有这些,当禅莲心灯解毒后,便会爆体而亡。顾澜澜,想必你并不想就那样死了,如今做回一个凡人,对你而言其实是件幸事,因为你本身拥有融合灵根,虽然以后再也不能修行,但活个两百岁不是问题。”
——可我并不想做个凡人啊……
顾澜澜朱唇轻启,与阎攸宁四目相对,却发现这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话语堵在喉咙里,无法顺利说出口,而她不禁泪流满面。
凡人会死去不说,关键是会老去!
如果顾澜澜还是当初那个未穿越的女子,便不会在意容颜老去这件事,然而在此境中,修士至死都能保持最出色的容貌,为何偏偏是她顾澜澜不行?!
一个瓷瓶忽然飘落到顾澜澜面前,落在地上后,她双目通红瞪着池醉,眼里有着无法抑制的愤懑,好似在怒吼“为何不救我”。
池醉与顾澜澜漠然相视,仿佛在说,我又为何要救你?
如今的他们毫无干系,这一世,曾经顾澜澜让他吸收灵气的恩情,用地上这瓶丹药足以偿还。
池醉道:“凡人是无法服用修士灵丹的,只是有害无益,这是对凡人身体大有益处的九华还元丹,能够补气活血,且能让你至死都容颜不老。”
顾澜澜呆愣愣地拿起这瓶丹药,紧紧握住。当听到容颜不老四字时,她发现原来池醉知道她内心所想,并未觉得轻松很多,反而觉得实在可笑,凄惨笑起来。
一阵风吹过,地上风沙卷起,炽巍派弟子连滚带爬地来到顾澜澜身边,而阎攸宁和池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顾澜澜眼神涣散片刻,重新有了神采后眼里带着浓烈的痛恨。
就算不会老去又如何?她就此失去了修仙的机会,再也无法见证各种仙途奇景,甚至本来可能会有的飞升,都成了妄想。
池醉以为一瓶九华还元丹就能满足她吗?
人本就是难以满足的生物,更何况顾澜澜还是在体验过美好后突然遭逢变故,她又如何能说服自己的仙途真的就到这里了?
顾澜澜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将脸上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抹掉,重回苍白的颜色,决然道:“阿轩,带我去见玄微派孟掌门。”
程桦轩闻言惊疑不定,但看到顾澜澜的脸庞,便鬼迷心窍起来,狗腿地扶着其实已经恢复康健的顾澜澜,殷勤道:“师姐,我御剑带你过去,你坐上我的剑,小心。”
……
阎池二人离开落坪峰后,瞬移到了一片茂密树林内。
阎攸宁换去了蝉霓绣骨羽衣,穿上了曾经那身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系略带金边的腰封,勾勒出宽肩细腰,显得身形颀长有力。
池醉说起柳浩琨的遭遇:“柳浩琨入魔后未死,后来被玄微派擒住,孟鹿将他关入死牢,任其发狂却不打算对他如何。”
这十年间,池醉并未错过修界发生的任何事,只因魅北落师一旦收获讯息便会传讯给池醉。
“看来那老家伙还想保着宝贝徒弟的命呢。”阎攸宁笑着重新拿出四朱雀火神罩,“我有一个猜想,可能需要柳浩琨来验证。”
池醉疑惑地看向阎攸宁。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投生仙人吗?”阎攸宁问道。
池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震惊道:“柳浩琨是……”
关于投生仙人并非是阎攸宁的胡编乱造,或是在此境找到过什么仙人痕迹,而是原著曾用三言两语提及过,而当中“异宝”两字一直吸引着阎攸宁的注意。
当然,阎攸宁是无法仅仅从一段话里将两者关联到一起的,还是靠着孟鹿在秘境里的那段描写,以及原文里写了柳浩琨将其当做定情信物时,内心竟然产生了强烈的不舍,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阎攸宁便有了此种猜想。
想来孟鹿怕是从未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才会在柳浩琨当定情信物送给顾澜澜后,并未有任何要将之夺回的意思。
再加上阎攸宁看多了各种法宝,自有一份对其的辨认方法,就算这挂坠无任何灵气,他还是能察觉到其与众不同的气息。
“关于这挂坠也仅是我的猜测,如果不是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错过会让我抱憾终身。”阎攸宁说话间亲了亲池醉的唇,池醉也回亲了他一口。
池醉有些不高兴,就算阎攸宁只是因为四朱雀火神罩,还是会有醋意。然而,阎攸宁总是知道怎样轻而易举就让他欢喜。
阎攸宁搂着池醉,眼神带着让池醉脸颊发热的热度仔细扫过他的每一寸,被这么看着,就算再喜欢喝醋,都沉溺在对方目光中无心思想其他事了。
阎攸宁当然是故意为之,注意到池醉不再浑身酸味后,笑着道:“得想个法子进玄微派见见柳浩琨,否则我可能寝食难安。”
池醉接着阎攸宁的话道:“玄微派内有逆尘教的人,我这就告知北落师,让他召集可供我们利用的细作。”逆尘教在各大门派中都有细作,也是为了需要做什么时给魔修提供潜入的机会。
“顺便再问问魅护教,她这些年有没有找到新的有趣画本?”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耳根立马红了,严肃地点了点头,模样倒像要做的是极为郑重的事。
阎攸宁看在眼里不禁笑出声,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似乎终于从嘴里吐出来,他微微阖上眼,拥着池醉,下巴靠在对方的肩膀处,全身放松下来。
而池醉愣了下后,一只手抱着阎攸宁,仅用一只手用传讯符与北落师、魅护教交流起来。
北落师很快便传来了消息,他道恰好玄微派中死牢中有两个看守正好是逆尘教的细作。这二人十年前进入玄微派,给逆尘教传递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这次柳浩琨的情报亦是这二人带来的。
……
“参见尊上,拜见先生。”两个长着普通脸的男修齐齐恭敬地行礼,而后他们将代表身份的令牌、传讯符等各种物件都交到阎池二人的手里。
至于服饰,当然是带了一套新的给他们。
同时又事无巨细的描述了死牢里各种状况和死囚,以及柳浩琨被囚困的方位和状态。
玄微派死牢的看守并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只因每一个进入死牢的死囚神识上已经被镌刻上禁制,而看守只要在危急关头启动禁制玉牌便能牢牢控制住死囚。
当然,柳浩琨毕竟是孟鹿最心爱的弟子,他的禁制玉牌只在孟鹿的手里。
阎攸宁和池醉收敛了一身修为,服下易容丹穿上看守简单的服饰,佩戴上各种物件,等出现在玄微派死牢时,就算是衡叙和穆晓霜都不会认出他们。
不论正道魔道的死牢都是如出一辙,阴暗、潮湿带着一种了无生机的味道。
阎池二人按照细作看守的说法,先是和另外几个看守闲聊了几句,随后说今天由他们去检查死囚的状态。
玄微派死牢每一日需要有人检查死囚是否有坚持不下去即将死亡的,如果快要死了就会给他们来个痛快,这时候禁制玉牌便会起到作用。
有些看守并不喜欢做这种事,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草菅人命的魔修,当有人提出今日可以由他们代劳时,原本负责的人起先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便交给了阎池二人来。
死牢里囚禁着有不少魔修,甚至还有老弱妇孺。
一些人等到他们来到铁栏杆前,便哭着求他们给个痛快。死囚的手铐脚铐是特特制的,既能限制法力还会时刻折磨身体和神识,一些死囚起初还以为自己能捱过去,赖活总比死了好,但是当体验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后,便觉得还是死了吧!
【这么看,正道和魔修的手段没什么区别嘛。】阎攸宁传音道。
言语并无嘲讽,只是陈述,他看着那些痛苦不堪的囚徒,心想修界弱者便是被鱼肉的命。说到底,正魔两道不过是称呼不同罢了,最终目的还不都是为了飞升。
【某些手段上,有些正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池醉当年被荀历推入深渊,被正道视作离经叛道,经历了叛徒经历的一切后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加上顾澜澜的的真实体质传遍修界后,正道修士不也是对之垂涎不已……
阎攸宁听池醉有些阴沉的传音,便知对方想到了重生前的经历,而他想过如果遇到的是重生前的池醉,或许什么都不会有。阎攸宁倏然笑了一下,道:【阿醉,说不庆幸我遇到的是你那便是骗人了。若我遇到的是过去一无所知的池醉,或许我们俩连师徒都不是。】
他这话并非是安慰,不过是从心罢了。
池醉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他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也一度庆幸。】
从前的那些磨难,或许便是为了遇到阎攸宁。
死牢分为八层,一路走来,死囚们穿着染血肮脏的囚服,看到阎池二人,有向着他们寻求解脱的,也有对着他们口吐唾沫的,他们全都不做理会,直到走到最底层时,便看到了唯一囚困的柳浩琨。
柳浩琨身上仍旧穿着玄微派弟子服饰,他背靠墙壁坐在地上,手脚皆被束缚,披头散发低着头,听到有人出现在牢房外,却并未理会。
阎攸宁随手一挥,周遭瞬间建立起隔绝所有的屏障,若有旁的人前来,就算走入此结界,只要修行不及阎攸宁便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只会以为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看守。
阎攸宁刚想开口,忽然和池醉相视一眼。
他们都察觉到有脚步声过来。
这脚步声还在死牢门口,不像修士那样轻飘飘,带着凡人的沉重,一听便知是谁。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说话。
半盏茶后,柳浩琨发现前来的看守默默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忽然抬头看向他们。若说从前的柳浩琨眼神里还有一丝清澈,那现在满是红血丝的眼里就只剩下浑浊的疯狂。
“你们又是来嘲笑我的?!”柳浩琨神色癫狂,对默不作声的二人低吼道。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阎攸宁学着看守的声音无辜道。
柳浩琨却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盯着阎攸宁,像是要在他脸上凿出一个洞来,干裂的嘴唇微启,这时有人走入了这里,他阖上唇,微微转眸,便看到身姿窈窕的女子来到此间。
女子看着脸色苍白很是憔悴,着实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然而柳浩琨如今见到顾澜澜,神情丝毫未变,反而是看到顾澜澜身旁的人时眼神才有了波动。
那瞧着仙风道骨的老年修士脸上满是疲惫,似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对方操碎了心,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柳浩琨和曾经的师父孟鹿四目相对,孟鹿苍老的脸上似有叹息,随后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两个看守。
“拜见掌门。”阎池二人行了礼道。
“你们先退下吧。”孟鹿道。
“是。”阎池二人一起离开,走向阶梯时,顾澜澜突然看了过来,他们未做停留,佯装匆匆而走。
片刻后,阎池二人又重新返回,有了方才设的结界,阎攸宁又往自己和池醉身上施了个隐身术,用了高阶隐身符,不过是个合体后期的孟鹿,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柳浩琨的视线只是在孟鹿身上停驻片刻,便重新低着头,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外人身上。
看到柳浩琨这样,顾澜澜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池醉并未拜宋如鹤为师后,一切都变了,最终连曾对原主情深如许的柳浩琨都成了将她抛弃的负心人。
十年来,她一直都在担忧自身性命,从未分神想过柳浩琨,如今再见柳浩琨说不怨恨是假的,毕竟她会身中朝暮星夜也有柳浩琨的“功劳”。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身为男女主角的他们落到如此田地的悲哀。
“柳大哥,十年了。”顾澜澜叹息道,柳浩琨的手颤了颤,却并未看她。
她咬了咬唇,随后看向孟鹿道:“孟掌门,我有一些话想与柳大哥说,您能否……”
孟鹿颔首,深深看了眼曾经的爱徒后离开了此间。
从阎攸宁战胜宿承宣的那一刻开始,正道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若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孟鹿如今真正的压力是他知道宿承宣曾经的所作所为。如果被人知道正道仙尊亦垂涎融合灵根会如何?孟鹿明白这是绝对不能告知天下的,而这一点他与顾澜澜早就说得很清楚,顾澜澜也答应了。
这十年来,玄微派为此帮了顾澜澜许多,踪迹成谜的陶莞儿的行踪便是玄微派找到的。而后来陶莞儿炼制所谓解药需要的材料,玄微派也负担了大半。
当顾澜澜身中“朝暮星夜”,唯一的解药也随着宿承宣崩毁的身体而去。
而融合灵根一旦中了这样的毒,无解药的话,就算用血肉炼丹也无丝毫用处,这也是十年来顾澜澜能获得安稳的最大因素。
柳浩琨还是宿承宣的帮凶。
表面看来,这是玄微派所做出的补偿,其实只有顾澜澜知道,这是为了堵她的嘴。如今她能够见到柳浩琨,亦是因为这是孟鹿欠她的。
孟鹿思绪如电,他如今有太多事要处理,根本无时间再南风独家耗在一个疯魔的弟子身上,他让弟子再门口等顾澜澜出来,转身便离开了。
当只剩下顾澜澜和柳浩琨后,顾澜澜一改方才柔弱的姿态,冷声道:“柳浩琨,我知道你对我不剩多少情谊,过去或许有过,但后来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何你会变得如此狼狈,入了魔,想的却是一个注定不会看你一眼的魔修。”
柳浩琨的手缓缓握成拳,依旧不看顾澜澜。
顾澜澜双手抓着铁栏杆,手上冒出青筋,脸色更加难看,继续道:“柳浩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十年了,你竟然一直在想那个魔头,阎攸宁可是魔僧行苦啊,到底为何?!到底为何?!”
柳浩琨听到“阎攸宁”这个名字后,缓缓抬头。
顾澜澜的不断反问得到的却是柳浩琨一声嗤笑,过去那个真诚温柔的男子此刻面孔变得狰狞。
他瞧着顾澜澜,冷笑道:“顾澜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是日夜想着池醉,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谁。”
“……你在说什么?”顾澜澜瞳孔微缩。
“当年我与你双修,你在我臂弯里睡着,却喊着梦话,一声声池醉叫的可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柳浩琨嘲讽道,他说出了从未说过的秘密,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他知道炽巍派圣女爱慕着的是一个离经叛道的魔修。
“你胡说!我对池醉从未有什么心思!”顾澜澜压低声音惊叫道,旋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失态,皱着眉郑重道:“就算我说了梦话,那也是因为童年情谊,不想见他误入歧途的担忧罢了。”
“呵,自欺欺人。”柳浩琨冷笑道。
顾澜澜脸色再度青白交加,只因柳浩琨突然道出她从未去想的事实而惊悚到了。
对于柳浩琨的冷嘲热讽,顾澜澜定了定神,思绪急转,亦不甘示弱道:“柳浩琨,你难道就不自欺欺人了?!”
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
柳浩琨懒得理她。
“阎攸宁与宿承宣斗法,宿承宣魂飞魄散,阎攸宁平安归来,还和池醉好不恩爱,他们甚至还想着找你报仇,要将你折磨够了才给你死的机会。”顾澜澜怕柳浩琨不信,解释道:“我找阎攸宁解毒,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这都是我亲耳听闻。”
“他会给你解毒?”柳浩琨斜睨着顾澜澜。
“我用四朱雀火神罩和镇天统御幡做的交换。”顾澜澜道,“柳浩琨,你是不是很高兴,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如今到了阎攸宁手里,他拿着定情信物,眼神热切,还温柔地摩挲着上面的每一只朱雀,那眼神就算是看着池醉的时候都不及。”
池醉在一旁听着这话,忽然很想拿走那挂坠直接毁了。
【别听她瞎说,我看你的时候,可比看那些法宝还要热烈。】阎攸宁揽着池醉的细腰,侧头笑着亲了亲池醉的耳朵,眼看着白玉般的耳朵红起来,不禁启唇轻轻含了含,用牙齿微微咬了咬。
池醉捂住自己的嘴巴,挡住差点泄漏的声音,瞪了阎攸宁一眼,然而,当与阎攸宁四目相对时,便发现阎攸宁说的是实话。
才刚刚起来的火气和醋意立马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顾澜澜:别跟我五十步笑百步,你不也是这个鸟样!魔僧有什么好?!
柳浩琨:我比你好,我遵从心魔了!我没自欺欺人,是从心!反倒是池醉有什么好??
池醉怀疑人生:重生前看到的恩爱场面可能只是一场梦……
阎攸宁:这两人某种意义上确实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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