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残阳如铁大漠行

那一名丐帮四袋弟子在西夏有一名故交，他曾对这位故交有恩，便到这位故交家里请他帮忙打听“白驼山庄”的下落。

        这名故交听他说要打听“白驼山庄”，面显踌躇之色。沉默了半晌，才对他坦言，自己曾做过商队里的领队，帮着东家管过商队，走过那一条隐秘之道，知道白驼山庄在哪儿。

        不过他对那四袋弟子说，他不知道恩公打听白驼山庄所为何事，但他有一言相劝，如与白驼山庄有交情，那自然是最好；如与白驼山庄有仇怨，那也是不要去招惹的为好。白驼山庄势大财厚，两位帮主手段毒辣，武功深不可测，更兼在白驼山上训练毒蛇无数。宁愿去招惹虎豹，都不要去惹这两个活阎王。

        那四袋弟子也不多说，打听了隐秘之道的入口方位以后，就赶回来送信了。

        乔峰多谢过那四袋弟子，沉吟半晌。而后与众人道：“此行凶险异常，按那位商队头目所说，白驼山庄不但首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擅长训蛇，在岛上训有无数毒蛇。若是一对一地凭武功相斗，那倒罢了。可对付毒蛇的法子，乔峰却是一无所知。不知诸位可懂训蛇之法？”

        众人都摇头，江湖中人，懂得训蛇的寥寥无几，各人皆深感无奈。

        莫老爷子道：“我等都不通训蛇之法，这一时半会的，也难找到这样的能人，况且就算找到，这其中又要耗费许多时日。”

        木灵子道：“确是如此，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再耽误时日，阿紫姑娘和胡飞子就更多得几分风险。依我之见，我等就杀上庄去，与他真刀真枪相见。只要能救得他二人，我拼了这条老命也是值得！”

        众人纷纷赞同。能来之人都是侠肝义胆、不畏生死的，否则各派也不会派他们前来。乔峰大为感动，抱拳长揖一圈道：“既如此，乔峰先替小妹和胡飞子掌门谢过各位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如此，我等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惧！乔某心中已略有计较，我等需做些准备。”

        当下乔峰做了一些安排。众人把马匹卖掉，买了一些骆驼，又购置了一些茶叶、绸缎等货物，置于驼峰上，又备齐了水袋、干粮、帐篷等物。各人都作行路商人打扮，向沙漠进发。

        秘密之道的入口果然隐蔽，各人按那名商队领队所画的图又搜索了多时，始得确定位置。众人心中实也惴惴不安，都是在中原之地驰骋惯了的，突然进入了万里黄沙之地，都觉得心中跳个不停。

        行至傍晚，就见那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脚下一望无边的沙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似是凝固了，倒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

        这时众人紧张之色略减，面对这难得一见之景，竟然大声谈笑起来，就连卓不凡也拔剑长吟，更助众人之兴。

        突然间，耳边听得尖啸之声，乔峰大声叫道：“大家先停一下，不要走，掩住口鼻！”话音未落，一阵风沙铺天盖地地卷过来，众人忙掩住口鼻，藏在骆驼身后，即便如此，都还是被刮成了“沙人”。一会儿，风沙过去了，众人站起身来，头发上，鼻孔里，都灌满了黄沙。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大笑不止。

        如此行得五日，所幸那骆驼山距离甘州倒不算太远，众人已远远瞧见远处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山脚、山腰满眼是浓郁的翠色，隐隐还居然见到有牛羊的影子。乔峰赞道：“真是个好所在，在大沙漠中，这算得神仙居所了！”

        行至山前，就见山前处竟然有个诺大的驿馆，一面酒旗高挑馆上。看来这里是商队往来歇脚之地。驿馆外站有两名庄丁打扮的年轻人，见到他们一行人，不禁面露诧异之色。两人耳语几句，其中一个人进驿馆内去了，另一人迎上前来，大声喝道：“你们是些甚么人？我怎地从来没见过你们？”

        乔峰当先跳下骆驼，举手行礼道：“这位小哥请了，我们是新入行的商队，今日特来拜会庄主。”

        那年轻人道：“你们知这是条什么道？没有我们庄主的允许，天王老子也不许过！”

        灵真等人闻言心中有气，但望望乔峰，都没说话。

        乔峰笑道：“我们知道道上的规矩，因此特来与庄主相商。这点小意思拿去喝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二十两的银锭，塞在年轻人手中。

        此地虽处大漠，但本就是货物流通之所，这小哥当然知道钱财的好处。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好吧，你们可到馆内先休息，等会我们头儿会带你去见我们庄主。”又悄悄地对乔峰说：“我们大庄主脾气可不好，二庄主脾气稍好一点，你可多求求我们二庄主，让他跟大庄主求情，允许你们跑这一条路。”

        乔峰道：“多谢小哥提醒。”众人随小哥到驿馆前，一个精明强壮的中年汉子从驿馆内走出来，斜眼望了望众人。那小哥跑到中年汉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对众人说：“这是我们驿馆的梅掌柜，庄主委托梅掌柜接待过往商队事宜。”

        乔峰忙抢身施礼道：“在下等是新入行的商队，来有事与庄主相商。还请梅掌柜多多关照。”说着，摸出一枚金锭塞在梅掌柜手中。

        梅掌柜不动声色，用手掂了掂，道：“庄主是否给你面子，我可难说。”

        乔峰笑道：“无妨，无妨，梅掌柜只需帮在下引见庄主，我自会与庄主当面商谈。”

        梅掌柜不再说什么，吩咐小哥到里面招呼人来把乔峰等人的驼队牵到后院，卸了货，给骆驼喂草料。

        乔峰等人进了驿馆，打水净面，梅掌柜吩咐厨房准备饭食，乔峰等人吃完饭后，入客房歇息了一会儿。

        到得晚上，梅掌柜来见乔峰，道：“二位庄主派人来请阁下入庄。”

        乔峰道：“我可否带一位兄弟同去？”

        梅掌柜摇头道：“不行，只能是阁下一人前往。走罢。”

        乔峰点头，到了院中，有一黑衣人在院内等候，乔峰见他二目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知他武功不弱。那人见乔峰随梅掌柜出来，便对乔峰道：“梅掌柜已备好马，阁下随我来吧。”

        驿馆外果然栓了两匹好马，他连日骑在骆驼上，甚是拘束。见了好马，心情畅快。对黑衣人谢道：“多谢阁下关照！敢问阁下高姓？”

        那黑衣人道：“不敢当，敝姓骆。”

        乔峰道：“原来是骆管家，失敬失敬！”

        黑衣人道：“阁下高抬了，我只是庄里的一名平常家丁。”

        乔峰见他武功甚高，以为必是山庄的管家或是喽啰头目，原来只是一名寻常家丁，不由得对白驼山庄又高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多了几分戒备。”

        进庄之路皆是山道，因此可以骑马。因已夜色笼罩，道边山形等都看不清楚，心知这两位庄主心思谨慎，必是劲敌。

        山道陡峭弯曲，行了十余里，到了山庄门前。果然气派，前厅雕梁画栋，气势雄伟，隐约见得后面的建筑却是格调新奇，似是异域城堡的风格。

        到了前面的会客厅前，黑衣人道：“请稍后，容我禀告一下庄主。”

        乔峰点头。过了片刻，黑衣人出来，带乔峰进了会客厅。见上座坐了一个中年汉子，年近四旬。身穿白衣，体型魁梧，高鼻深目，英气勃勃，眼神却如刀似剑，一眼就似看穿人的五脏六腑。下首坐一人年纪相仿，身材略瘦些，却也是剑眉阔口，只是脸色略和顺些。

        下首那人见乔峰进来，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乔峰还了礼。上座那人却并不起身，斜了一眼乔峰道：“我白驼山前之道向来隐秘，阁下是如何得知此道的？为何不请自来，坏了我的规矩？”他说话声音甚是锋锐，语声中锵锵似是金属之音。

        乔峰恭恭敬敬地道：“请庄主赎罪！在下等是新入行的商队，无意中得知这一条道，在下等也知庄主规矩，特来恳请庄主允许我等以后在此道上行商。我等第一趟货物所得之利尽归山庄，约在白银五千两之数。”

        其时大宋的朝廷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也只在五百两银子，这五千两银子相当于朝廷大官十年的俸禄，数目可算巨大。其实乔峰一行人所带货物哪有这么多？只是以此探听两位庄主的口风，相机行事罢了。

        二庄主陈志清脸色缓和些，正想说话，那欧阳峻却道：“断然不可，我山庄定下的规矩，从未破例过！”语气坚决，绝无商量的余地，那陈志清便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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