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前世番外15
第127章
门口的马车等了好一会儿才来,期间谢潇南就一直抱着温梨笙不曾放下,游宗见状也不敢多说。
接到消息之后,谢潇南是骑马来的,所以马车才慢一步。
他将温梨笙抱上马车,将她抱坐在怀中,动作无比轻柔,像是生怕碰碎了怀中的瓷器。
别人不知,游宗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自从温梨笙在沂关郡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谢潇南几乎没有休息好过,本来立新朝的事情就极多,许多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处理起政务便不眠不休,有时候更是累得睡倒在案桌上。
但温梨笙出事之后,他便很少睡觉了,有时候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他就会宣游宗进宫去,一进大殿就看见他在桌前坐着,房中的烛台燃尽,他的桌前所有书本摆放整齐。
既没有处理政务,也没有睡觉,就这样一整夜一整夜的枯坐,待天一亮就宣人进宫问有没有温梨笙的消息。
游宗都怕他哪一日身体熬不住。
谢潇南这个人经历了太多苦难,谢家在王权斗争中被灭满门,唯有他一人独活,无牵无挂的压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扛起事来就像感觉不到疲惫的铁人,整宿整宿不合眼。
自从得知阮海叶递来的消息之后,谢潇南的状态才瞧着好些了,知道洛兰野停在柳镇,他更是直接放下了手头上的事物驾马而来,路上没有片刻停息。
不怪旁人都以温梨笙为要挟,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素来最擅长隐藏情绪和心事的谢潇南,在碰到温梨笙的时候,总是露出马脚。
眼下温梨笙虽然晕了过去,但谢潇南仍没有一刻的放松,将她抱在怀中,指尖轻轻的摩挲她侧颈留下的伤痕,抬头问道:“游子业,你带药膏没有?”
“这……当然没有啊,出来得这般匆忙,我衣裳能穿好都算不错的了。”游宗当时正在跟他汇报事情,他得到消息之后话也没说,直接站起来就走,游宗不大放心一路就跟了过来。
谢潇南听他说没有便也不再问,又捏了捏温梨笙的手臂各处,检查了一下关节,确认她身上没有什么伤之后,就将她那双踩得脏兮兮的长袜给脱掉。
温梨笙的脚冻得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谢潇南就用大氅将她的脚裹住,把自己温热的左手探进去,贴在脚掌上,将她的脚一点点的暖热。
他始终沉默着做这一切事情,墨黑的眸子像覆了一层柔纱,朦胧却也温和,极有耐心。
游宗将这些看在眼中,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其实在这个时候,谢潇南才稍微有点人的模样,那些他埋头政事不知疲倦的日子里,游宗看了都心疼的很。
当初从沂关郡离开的时候,大雪漫天飞舞,谢潇南出了南城门,站在斜坡上回头眺望。
只一个小动作,游宗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这偌大的沂关郡,哪有谢潇南的一个亲朋好友呢?能让他出了城门,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什么都看见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如此牵挂的,也只有温梨笙了。
现在她抱着温梨笙一动不动,时不时低头看她一眼,敛着墨眸沉思,那表情看着,分明就是心疼。
真好啊。
游宗想,至少谢潇南还有七情六欲,这多少让他有点放心了。
马车一路赶回奚京用了半天的时间,期间温梨笙也不知道是累得厉害还是真的晕了那么久,一直在睡没有睁过眼,而谢潇南今日休息极少,有时候闭眼一两个时辰就又会醒来,现在心彻底放下来,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也打起瞌睡。
回到奚京之后自是直奔皇宫而去,谢潇南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马车一路行至内宫深处,他抱着温梨笙下马车的时候所有宫人皆不敢抬头,没人知道他抱了什么人回来。
谢潇南是直接将她放在他平日里睡的龙榻上,宣了太医来诊治。
温梨笙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受了惊吓加之没有休息好,所以导致身体有些透支,好好睡一觉,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至于侧颈的伤口,本来就浅得很,回来的路上也结了一条细细的痂,都无需用药。
只是温梨笙的嗓子却是个麻烦事,太医们商量了许久,最终敲定了药方,既能让温梨笙休养,也能恢复一下嗓子,毕竟长时间持续喝封嗓子的药,多少对她的喉咙造成损伤。
接下来只需要慢慢调理就行。
谢潇南听完了太医的禀报,这才放下了心,眼看着天也黑了,他交代宫人给温梨笙清洗干净身体之后,就去了别处,打算也好好睡上一觉。
消息传给了温浦长,得知温梨笙暂时没什么事,他也放下心来,打算先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
当初温浦长不告而别,一连大半年的时间没能见女儿一面,将她写的那封信揣在心口,凡得空余就会拿出来反复的看,每回都是老泪纵横,如何不思念女儿呢?
但如今谢潇南成为新帝,这王位到底是抢来的,朝中多个狼子野心的大臣不服,暗地里动作很多,加上奚京各种势力盘根错杂,眼下正是他们不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当初温浦长在沂关郡的北境找到中了毒而身负重伤,躺在一家农户的床榻上奄奄一息,却仍不放弃干嚼药草求生的谢潇南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辅佐他成为天下之主。
谢潇南自己争气,当初答应他的事也一一做到,温浦长自然也会坚守自己当初的承诺。
如今谢潇南为帝,他为相,任何阻拦谢潇南的人,他都要拼尽全力铲除。
待了却这些麻烦事,再去好好瞧瞧他的女儿。
已经等了大半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然而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温梨笙就在皇宫里大闹一通。
谢潇南难得睡了个好觉,只觉得这么一休息,浑身的倦意就涌出来了,肩膀也酸痛起来。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传来了宫人询问温梨笙的情况。
那宫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温主子醒好一会儿了,正在殿中闹着,奴才们谁也不敢阻拦。”
谢潇南起身下榻,让宫人给他穿衣,前往温梨笙所在的寝宫里探查。
刚走近就看到寝宫门口跪着几个宫人,皆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动都不敢动,门口站着的两个守卫倒是站得笔直,只不过衣裳头上都湿了,像是被人用水泼过,大殿里面一片安静。
谢潇南抬步走来时,所有跪着的人连忙转了个方向行礼,谢潇南摆了下手,问道:“怎么回事?”
门口的侍卫道:“回皇上,里头的主子自醒了之后便要出去,卑职不敢放行便将门拦住,温主子因此发怒摔了不少东西,还将药倒在卑职的头上。”
谢潇南眉头微蹙:“她不吃药?”
侍卫道:“盛了三碗,尽倒了。”
谢潇南垂下眼,就看见地上还残留着黑乎乎的药渍,沉吟了片刻便抬步进了殿中。
殿内还跪着一众宫女,而温梨笙正坐在床榻上生气,头发散着,身上穿着素色的宽袖袄裙,未施粉黛看着也极是漂亮,抱着双臂臭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温梨笙自打醒来之后,就对这陌生的环境抵触,虽然殿内金碧辉煌,但屋内没有一个熟悉面孔,全部都是陌生人,这让她没由来的心慌害怕,又发不出声音,便想着先出去看看。
却没想到门口还是有人拦着。
温梨笙曾这样被关在宅中大半年,虽然到后来不再挣扎,但不代表她就屈服于这种情况,于是当下又闹了起来,摔了茶盏掀了桌子,在大殿里闹了好长时间。
不过她都是挑些看起来不贵重的东西摔得,毕竟这地方看着就不一般,那些琉璃玉石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昂贵东西,她碰都不碰一下。
这地方,是皇宫吧?
温梨笙从没有见过这样奢华的地方,哪怕是藏了不少宝贝的风伶山庄,也不至于奢侈到这种程度,这殿内的大柱子都雕刻着彩色凤凰与盘龙,气派宏伟。
这是谢潇南的地方。
想起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潇南只在她脖子上捏了一下就把她捏晕了,想必后来就是带到了这个地方。
身上也干净了,衣裳也换了,但温梨笙不需要他做这些事,她要的只有见到她爹,确保老头安然无恙。
后来送进来的汤药搁在桌子上,温梨笙是一口都不喝,放一会儿药就凉了,宫人们一直催一直催,她一怒之下倒在了门口的侍卫头上,本以为这样闹了一通他们就会尽快将谢潇南喊过来,却没想到这群宫人硬气的很,哪怕是全都跪在殿内一声不吭,也不肯去叫谢潇南。
温梨笙就坐在殿内生闷气。
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发现是谢潇南,想起这个人就是曾经将她关在院中大半年的始作俑者,也是导致这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的主要原因,温梨笙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拿个什么东西砸他,却发现手边的东西都被她扔完了,地上一片狼藉。
谢潇南站在这片狼藉之中,完全不在意寝宫被她搅得乱七八糟,只问道:“为何不吃药?”
温梨笙:干你屁事。
谢潇南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心里没什么好话,便说道:“你身体里可能还有些余毒未清,若是不吃药长久积累,会侵蚀你的身体留下不可逆的亏损。”
温梨笙还是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谢潇南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棘手,其他什么都可以慢慢说,但是不喝药就是不行。
谢潇南道:“你若是不吃药,就别想离开这里。”
温梨笙瞪他一眼,脱口而出:“我要见沈嘉清!”
虽然这句话没有发出声音,但谢潇南还是一下子就从她的口型里看到了“沈嘉清”三个字,想到先前她对自己百般抗拒抵触,转眼却跟沈嘉清抱了个满怀,谢潇南的心情骤然转阴,面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语气重了些许:“不吃药你谁都别想见。”
温梨笙干脆往床上一躺,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背对着谢潇南。
“把药端来。”谢潇南对宫人吩咐。
后宫的主子向来难伺候,娇气的妃子比比皆是,这些宫人又是惯会伺候人的,所以从温梨笙第一碗药拒绝喝开始,药罐子就一直在熬煮着。
很快又一碗药被端了上来,这次端药来的是鱼桂,她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谢潇南,有些害怕地走到床榻边,对温梨笙低低道:“小姐,吃药吧。”
自从宅子里那杯毒酒之后,主仆俩也有两个多月未见了,温梨笙乍然听到她的声音惊诧地转头,见还真是鱼桂。
她看起来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想必当初出事之后是跟随沈嘉清一起来了奚京。
温梨笙现在还不知道沈嘉清为何会与谢潇南在一起,又为什么自称“臣”,他与谢潇南的关系不一般,肯定知道很多东西,这也是她要见沈嘉清的原因。
与其直接问谢潇南,再被他欺骗一次,还不如去问沈嘉清,至少沈嘉清不会骗她。
温梨笙原本还有着重逢的喜悦,但见她端着药,似乎是跟谢潇南一伙儿的,当即也气得抓了药碗往谢潇南脚下使劲一砸,药碗登时四分五裂,黑乎乎的汤药洒了一地,溅在谢潇南的墨金龙袍上。
“你就只惦记着沈嘉清吗?”谢潇南沉声问她。
自从她被劫的消息传来,谢潇南没有一日休息好过,有时候睡觉还会梦到在尸山血海中看到她的尸体。
当初温浦长率领他的人一路向南,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他唯一的女儿就是软肋,所以临行前才将温梨笙交给谢潇南照看,但谢潇南也必须要离开沂关郡,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她关在院子中,不是为了困住她,而是为了不让那些想用温梨笙做把柄的人找到。
他们要针对的不是谢潇南,而是温浦长。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委屈温梨笙老老实实待着。
前线战场九死一生,温浦长也多次面临这危险,但由于没有软肋在那些人的手中,他们做起事来肆无忌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这么快的取得胜利。
这些事情他都可以一一向温梨笙解释的,他已经想好要怎么说了。
但温梨笙却一见到他开始就无比抗拒,她充满怒气的眼中等着他时,好像一根根软刺往心头扎,他似乎看到了恨意。
温梨笙恨他?
谢潇南昨夜睡前想了想,觉得也能理解,毕竟将这样一个生□□自由的人锁在宅中那么长时间,又因为保护不周害得她被洛兰野掳走了两个多月,温梨笙因此对他产生恨意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看到温梨笙扑向沈嘉清,将他紧紧抱住的时候,谢潇南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像是闷了一口气怎么也无法纾解。
但谢潇南已经习惯将所有的苦闷在心中慢慢化解,这几年遭受的一切将他的耐心磨到了极致,他以为这种情绪不会再心中扩大,稍些时候就会消散。
然而眼下看着温梨笙不喝药,不理睬,开口第一句就喊着沈嘉清之后,他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火气,让宫殿里的人统统滚出去。
不一会儿,整个大殿就一个人也不剩下了。
鱼桂又送上来一碗药,谢潇南将药接过,坐在床边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拽得坐起来,仰头喝下一口药之后,就按着温梨笙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将唇贴上去,不顾她的挣扎和捶打,想撬开她的唇,却不想她将牙关闭得很紧,不得已之下,谢潇南发狠般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这一下就咬得有些重了,血腥味立即在唇齿间蔓延,温梨笙也因为疼痛而张开了嘴,谢潇南趁机将药渡过去。
他怕温梨笙在剧烈的挣扎中呛到,每次只敢渡一点点。
不管温梨笙如何厌恶和抗拒他,这药必须要喝。
谢潇南感觉唇上传来痛楚,他动作强硬的很,唇上糊了很多血,却还是一口一口,把药渡给温梨笙。
喝完之后他扔了碗站起身,擦了一下唇上沾的血,气道:“你若是吐出来一口,我就再喂你一碗。”
温梨笙气得脸通红,嘴巴里全是苦涩,唇上的血珠不停往外冒,倔强地仰头瞪着谢潇南。
两人互相盯了一会儿,谢潇南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唇上擦过,血痕抹去之后又冒出新的血珠,见嘴上的伤口咬得不浅,他高声喊道:“太医!”
最后自是闹得不欢而散。
谢潇南出了宫殿后气还未消,走得很快,身后的宫人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跟上。
他现在跟温梨笙完全交流不了,她不能说话,而他又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等温梨笙嗓子好了之后或许才能好好聊一下。
谢潇南下午就传了周秉文进宫,询问了一下近日的情况,正说着,沈嘉清就在殿外求见。
谢潇南顿了一下,宣他进殿,刚进门沈嘉清就瞧见了周秉文,当下就乐了:“周秉文,我找你好长时间了你都说忙,这下可让我逮着你了。”
周秉文十分无奈,对谢潇南道:“能不能给他安排点事情做,瞧把他闲的,整日来烦我。”
虽说谢潇南如今是皇帝了,但当初都是哥几个一起勾肩搭背,喝酒谈天的交情,私底下里压根没什么礼节,谢潇南就笑了一下,说:“你不会给他找点事做吗?”
“沈谦寻如今也是有军功的人了,我可不敢使唤他。”周秉文说话阴阳怪气。
沈嘉清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说道:“我这次进宫来可是有正事要汇报的,你真以为我天天闲着吗?”
他闲不闲,周秉文清楚的很,只要他有一日的空闲,就会跑去找他,从周府找到官署,再把官署里的人问了个遍,仿佛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烦完了他就会去烦胡书赫。
当初沈嘉清被安排在周秉文身边,不仅仅是因为他功夫厉害,还是因为沈嘉清这人性子太过跳脱,而胡书赫和周秉文都是温和性子。
起初沈嘉清还特别不乐意,嘴上总抱怨这俩人,书呆子闷葫芦,颇是无趣,但几年相处下来,交情也好得很,顺道将沈嘉清的性子也磨得有耐性不少。
谢潇南见周秉文被缠住了,这才开口解围:“沈谦寻,你进宫来是为何事?”
沈嘉清将搭在周秉文肩膀上的手臂放下来,说道:“皇上,你之前让我处理的诺楼国人已经全部关押在了秘牢中,但他们求死之心很决绝,为防止他们自尽,我将他们的嘴用绸布给勒住了,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吃不了东西,所以皇上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尽快,免得他们饿死了。”
提到洛兰野那帮人,谢潇南面色一冷,说道:“把他们下巴给卸了,吃饭的时候直接灌嘴里就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去死。”
沈嘉清咂咂嘴,若有所思道:“也是个法子。”
谢潇南拨了一下手边的数本奏折,说道:“近日上奏的折子中,大半是要我招选秀女广纳后宫,你们给我出个主意,该如何解决。”
沈嘉清认真想了一下,而后道:“皇上要真是不想要女人,可说你喜欢男人……”
话还没说完,谢潇南就指着门口:“你要是没话说了就滚蛋,不用从你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挤话出来。”
沈嘉清还有点委屈:“我也是尽心尽力想为皇上排忧解难。”
“你是嫌我被这天下人指摘的还不够。”谢潇南有时候是真想不明白沈嘉清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沈嘉清摸了摸头,而后问道:“皇上为什么不招后宫啊?”
周秉文笑了一会儿,咳了咳道:“如今前朝旧党未除尽,贸然招纳后宫难保他们不会往里面塞人,所以现在最好就是不选后妃,让他们没理由往宫里送人。”
“那梨子呢?”沈嘉清突然问:“梨子到时候也要出宫吗?”
谢潇南道:“她不用。”
周秉文也诧异地看了谢潇南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的那么快,而后道:“皇上要是往后宫收人,即便是温相的女儿,恐怕也会引起非议。”
朝廷的人自然想着是让谢潇南一碗水端平,你收了温丞相的女儿,那也必须要把我的女儿给收了,不然我就一直上奏一直上奏。
谢潇南的黑眸中划过一丝冷厉:“立新朝,改旧制,皇权的威严在梁氏手中已丧失许久,我自然要重新立起,先想个借口堵住他们的嘴,任何异议的声音我都要除掉。”
周秉文道:“我有一方法,前朝皇帝的后宫不是还未遣散嘛?就暂时留在后宫吧,用她们来搪塞朝臣,等登基封位大典一过,就不会有人盯着后宫了,届时在随便找个清修的庙将那些后妃送走。”
谢潇南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沈嘉清就问道:“梨子也会被一起送走吗?能不能别把她送庙里啊?送到我府上,后半辈子我养她。”
谢潇南将手中的折子往桌子上一扔:“你以什么身份养她?”
沈嘉清思考片刻:“那我求皇上给我赐婚。”
“不赐!”
“那我去找温丞相提亲去。”沈嘉清梗着脖子道。
周秉文在一旁干着急,只感觉这个沈嘉清好像眼睛瞎了,看不见谢潇南脸都快黑成锅底了,还自顾自道:“我跟梨子从小一起长大,丞相大人应该对我极是放心的。”
“放心你脑子空空?还是放心你大字不识一个,申和甲都分不清楚?”谢潇南冷声嘲讽。
这是他们还为夺位之前的事了,当时三波势力聚集在奚京周围,传信约定在城中的申玉路碰面,结果周秉文那边由沈嘉清写的信,将申玉路写成甲玉路,凑巧的是还真有一条街叫甲玉路,害得温浦长在那条街上等了好长时间都没等到人。
沈嘉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问:“那皇上要如何安置梨子?我是绝不可能叫她进庙里的。”
谢潇南反问:“谁跟你说让她进庙了?”
沈嘉清没说话,片刻后谢潇南又道:“需得询问她自己的意愿。”
虽然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认定温梨笙八成是会选择出宫,但还是想先将这事搁一搁。
听到这话之后,沈嘉清就笑了,了然道:“臣明白了。”
谢潇南和周秉文脑子转得都非常快,立马就意识到方才沈嘉清是在故意试探,为的就是想知道谢潇南对温梨笙是个什么态度。
谢潇南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周秉文说的没错,你就是闲得太厉害了,如今胡书赫修新国史事物繁多,你去帮他一同撰写,免得闲下来讨人嫌。”
“我想见一下梨子……”
“你不想。”谢潇南扬声道:“来人,把沈谦寻叉出去!”
侍卫应声推门而入,左右架着沈嘉清将他往外抬,沈嘉清尤不死心:“皇上,我还会再来的!”
谢潇南只觉得一阵头痛,对周秉文道:“你再给他找点别的事做,总之别让他清闲。”
周秉文忙点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又与谢潇南说了几句才告退离宫。
剩下的时间里,谢潇南又埋头奏折,这是他好些日子以来的日常了,只不过今日的效率明显不高,有时候提着笔目光盯着一处沉思,思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知道笔尖在纸上留下墨迹才缓缓回神。
一直坐到上午,宫人颤颤巍巍跑来提醒他该用膳了,谢潇南这才放下笔,闭了闭有些疲惫的眼睛,说道:“命人给温丞相传口信,让他这两日不忙时进宫一趟。”
太监得了令,躬身告退,谢潇南在案桌上坐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后来的几天里,谢潇南每回去温梨笙的寝宫,都要与她争执两句不欢而散,他便没有再去了。
一来是他事物繁多,前朝虎视眈眈,上官家也蠢蠢欲动,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的决策来,同时也在整理梁氏皇帝留下的旧物,想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给温浦长传得口信也石沉大海。
他有时候就纳闷,这丞相好像比他都忙,自个女儿都不来看的吗?
温梨笙那边,起初喝了两天的药之后,面色瞧着也红润了,嗓子也好了,时隔两个月她终于又能发出声音了,一开始还觉得有些陌生,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但当她要出去被阻拦,对着侍卫吼的时候,才觉得又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想出去,想见温浦长,想找沈嘉清,却一连好几日都在这宫殿中,于是脾气也越来越大了,与谢潇南争吵的时候都敢直接喊他的名字,吓得一众宫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遭了波及。
今日吵得比较凶了,温梨笙站在窗边骂他是反贼,说这天下都是他抢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诸如此类的话将谢潇南气得转头就走,这回是连寝宫的门都没踏进去,一出门就吩咐宫人给她上凉水加白馒头,先饿她两顿再说。
出了宫殿就催着人去喊温浦长,再十万火急的事也让他搁下,必须让他进宫一趟。
如今这温梨笙他是奈何不得了,唯有温浦长来治她,她才会老实。
但温浦长尚在外城,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来,谢潇南生了会儿气之后又埋头去处理政务,一天天的,闹心死了。
他总想去寝宫瞧瞧温梨笙,但是每次去却又闹得不欢愉,温梨笙那张嘴又厉害的很,说不了两句话就能挑起他的脾气来。
谢潇南想想就来气,把奏折往桌上一甩:“温丞相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忙,传了几回都不进宫!”
那头的温梨笙让宫人送了一块木板进来,自个坐在桌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木牌上刻东西,鱼桂在旁边见了也颇是无奈。
这几日她也试着劝说过,但温梨笙坚定的认为她被新帝收买,不相信她嘴里说的话,最主要的是新帝每回来寝宫都会说下次一定把温大人带来,但下次还是自个一个人来。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承诺嘛!
导致温梨笙觉得他根本就是在骗人,现在是说什么都不信了,坚定的认为温浦长已经出事,固执地要给她爹刻个灵牌,还制定了刺杀新帝的计划,藏了一片碎瓷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当然,那片藏在枕头下的碎瓷已经被鱼桂发现并且偷偷拿走扔掉了,温梨笙还不知情,一边骂谢潇南一边哭温浦长,在灵牌上刻字。
等她累了,抱着灵牌趴在桌上睡觉,鱼桂便上前将她唤醒,让她洗漱之后去床榻上睡,她手里还抱着半成品的灵牌不肯撒手。
鱼桂忙活完在殿门口的椅子旁坐下来偷闲,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温大人要是再不来,小姐还真能把这皇宫的顶给掀了吧?
殿中熄了灯,周围静谧得落针可闻,皇宫到底是不一样的,在这里完全听不见市井街头传来的声响,每天清晨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只有鸟叫,只要温梨笙没醒,整座宫殿都是无声的。
她偷闲坐了好一会儿,听温梨笙呼吸平稳,似乎已经沉稳睡去,便起身想走,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殿门口走进来一人,站在微弱的灯光下,身上的龙袍纹样发出炫目的金光。
鱼桂立即躬身行礼,谢潇南侧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床帐没垂下来,能看到温梨笙睡在上面的样子。
他缓步走过去,鞋子落在地上都没有声音,站在床榻边垂眸看。
温梨笙睡着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显得乖巧又宁静,不似白日里那样锐利,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都跟把刀子似的,刮得人心疼。
鱼桂站在边上,想把她谋划着同归于尽的事告诉谢潇南:“皇上,小姐……”
刚出生就被谢潇南抬手制止,看见温梨笙的脚有一半探出了被子,白嫩小巧的脚底板配上圆圆的脚指头,看起来有几分可爱,鬼使神差地,他弯腰将手探过去,抓住了她的半个脚掌。
冰冷的温度传来,谢潇南轻声问:“脚为何这么凉?”
温梨笙原本睡着了,但脚上传来的触感和耳边的轻语让她慢慢清醒,还没睁眼就辨别出了是谢潇南的声音。
但她没有立马蹿起来发怒,因为这是她头一次听到谢潇南如此轻声细语,他那暖和的手还覆在她的脚上,力道很轻。
鱼桂也小声回:“小姐一到冬天就是这样,脚要暖上一会儿才热。”
谢潇南微微皱眉:“为何不跟宫人说,让他们那些小的暖炉塞进被子里暖?”
鱼桂道:“是小姐不让,说奚京的冬天并不冷,不需要那些东西,否则晚上睡着了会出汗。”
谢潇南却不由分说道:“去让宫人拿两个来。”
鱼桂应声出去,房中又寂静下来,温梨笙却没了睡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感觉到谢潇南将被子拉过盖住了她的脚,手却还贴在脚上,将热意源源不断地渡过来,不说话也不动,一直沉默着。
原本以为下午的不欢而散之后,谢潇南又要隔个两日才会再来找不痛快了,却没想到他深夜又来了这里。
温梨笙这几天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但直到今日连指责他是反贼的话都说出来了,谢潇南却还是跟往常一样拂袖而去。
谢潇南的脾气又这么好的吗?
为什么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深夜还跑来给坐在床榻边给她暖脚呢?
温梨笙真的想不明白。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谢潇南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小白眼狼也就睡着的时候才让人舒心。”
温梨笙忽而动了一下,像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翻了个身,谢潇南赶忙将手拿出来,也不敢发出声音,像是生怕将她吵醒似的。
很快,鱼桂就抱着两个汤婆子似的小巧暖壶,轻手轻脚地塞进了被褥之中,谢潇南就在一旁看着。
等鱼桂塞好,他抬了抬下巴,问道:“她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鱼桂小声道:“是小姐为温大人做的灵牌,她一直固执地认为是皇上害死了温大人,所以想先哭丧,再找机会刺杀皇上。”
“刺杀我?”谢潇南被惊了一下:“用什么?”
“瓷片。”鱼桂道。
谢潇南站着沉思片刻,而后招手带着鱼桂出了宫殿,声音恢复了正常高低,说道:“我等下让人寻点纸钱,你明日递给她,让她在院中烧。”
鱼桂暗惊:“这……皇上,这合适吗?”
“合适。”谢潇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照我说的做。”
鱼桂不敢有异议,虽然她的心是向着温梨笙的,但如今谢潇南是皇帝,那是万万不能违背的,且温大人都对谢潇南百依百顺的,那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更不可能忤逆皇上的命令。
谢潇南走后,她进去给温梨笙的寝殿灭了灯,而后自个回屋休息了。
许是心事繁多,温梨笙辗转许久,深夜才入睡,第二日接近正午的时候才醒,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边的篮子里摆了一箩筐的白色纸钱,顿时大哭不止,喊着鱼桂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温梨笙指着纸钱问。
鱼桂如实作答:“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温梨笙一时间伤心无比,嘴上骂骂咧咧:“这个天杀的谢潇南,总算是承认是他害死了我爹吧?如今良心发现了送点纸钱过来,以为这样就算了吗?且给我等着,我必让他血债血偿!”
她抱着值钱跑去院中跪着,一边哭一边烧纸,虽然心中怀疑了快一年的时间,但乍然印证了心中猜想时,她还是难以接受,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抱着半成的灵牌凄惨地哭嚎着:“爹啊——你死得好惨!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啊——”温浦长踏进宫门的时候,就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原先在外头听见了温梨笙的哭声,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自她长大以后,温浦长还没听她哭得这么惨过,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小跑进来,结果就见她头上顶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孝布,跪在院中,左臂抱着黑色的木牌,右手往盆中烧着纸钱,脸上全是泪水,嘶声喊道:“爹——”
他脚步一下停住,有点想掐自己的人中。
谢潇南就从后头走来,告状似的语气:“看吧温丞相,是不是又再作妖,她都没一刻消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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