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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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道自己做出了这般行为,  自觉不堪匹配这门婚事,不配得到燕惊双的垂爱,愿燕惊双此后能福泽绵长,  觅得佳婿,  而他自己今后过往,  也会更加谨念自身,守青灯古佛月余,  为燕惊双祈愿。

        这篇“悔过断念书”一出,  又有着先前做善事的铺垫,杭州府倒还真有不少围观百姓对宁墨改了印象,信了宁墨那套说辞。

        不怎么了解宁墨和燕惊双婚事内幕的文人墨客,世家子弟亦然。

        而稍稍了解的,  知晓前些时日传闻的人,  倒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可后续宁府又放出消息,说是宁墨生性内敛,  不擅表达,  期间宁墨参加了一次宴席,  同席一才子不小心撞了宁墨一下,宁墨怀里忽然掉落了一个荷包,  其下歪歪扭扭绣着一个小字“双”。

        宁墨快速将荷包捡起,珍惜妥帖地再次放回自己怀里,面上黯然神伤,还嘱咐那人不要告于旁人,以免坏了燕惊双的名声。

        可这件事还是“意外”地流传开来,  早些时候捕风捉影的传闻好似真成了传闻。

        宁墨先前对燕惊双的疏离,  也成了他性格内敛,  不擅表达所致。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多人相信了。

        但燕家三兄妹却觉古怪异常,燕守壹擅兵法谋略,更觉其中有诈。

        他同燕惊双道。

        “此事着实诡异,宁墨一边在这里演着对你的深情款款,却不挽留你,或是攀附我们燕府,虽这表面上,确实于他洗白名声大大有利,但宁府如何想,想来你现在已然知道,他们想跻身京师上流世家,在杭州府没有比我们燕府更适合的人家了。”

        “除非他们不想。”燕守壹沉了沉声。

        “怎么可能?”燕九命刚喝完一口苦药,面容痛苦地脱口道。

        燕守壹赶忙拿起一颗金丝蜜枣塞进燕九命嘴里,转头又同燕惊双道。

        “你瞧,连最为单纯的九命都觉得不可能,这件事有问题啊。”

        燕惊双认真听着,目光所至,也快速扫着弹幕,但并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这一次倒是真没猜出宁家打得是什么算盘。

        燕惊双捏着一颗金丝蜜枣,在指尖转了一圈,道。

        “凡事静观其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是,刚刚燕守壹提起那个荷包,让燕惊双微有愣怔。

        那是燕惊双第一次绣荷包,年少的自己,放下刀剑,拾起细针,在昏黄的烛灯下,穿一针线扎一次手,就这样没日没夜,也不知绣了多久,十指全是针孔,终于绣出了一个勉强能看的荷包。

        承载着她所有少女的心思。

        她递给宁墨的时候,虽没什么表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指有轻微的颤抖,总归还是害怕宁墨会不喜欢。

        当时的宁墨带着温和的笑,有礼地收下,看到燕惊双指尖上的针眼还好生意外,着实安慰了一番,眸光似有动容。

        可后来,燕惊双才知道,深情是真的可以演出来的。

        弹幕里说,那个荷包被宁墨拿回去之后,他便看都没再看一眼,放在了箱底吃灰,而后面,明初雪给了宁墨一方手帕,他珍而又重地想取出锦盒存放。

        寻找锦盒之时,发现了早先在箱底吃灰的荷包,宁墨那时根本没想起这个荷包是谁做的,剑眉皱了皱,道。

        “真丑。”

        像是泼天盖头的一盆冷水,于那个瞬间,浇死了少女时期的燕惊双。

        而现在,宁墨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明初雪的名声,竟还利用起了燕惊双当年纯净的少女心思。

        那点他从前根本看不上的少女心思。

        燕惊双唇微抿,难得犯了些许恶心。

        约莫又过了半月。

        即将要去北境的燕守壹忽然风风火火般赶到了燕惊双的院子,差点撞上打扫院子的花乙。

        燕守壹神色难得惊诧且无语,他连花甲上的茶都顾不上喝。

        “惊双,你是万万想不到啊,人的脸皮厚起来真的是比城墙还厚。”

        “我就说宁家有问题吧,明初雪现在竟然寄宿在宁府了,刚刚听我几个友人说,宁墨现在出席宴席,明初雪也会跟着,虽然是跟着宁碧去女眷那边,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现在算是正大光明的走近着呢。”

        “还打着特别好听的名号,说明初雪开春就要进归墟学宫,宁碧请她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向她请教请教。”

        花甲抽着燕守壹说话的间隙,赶紧给他递茶,听到燕守壹这么说,小脸一肃,气愤道。

        “这两人好生不要脸!”

        花甲刚说完,便有些懊恼,她怎么能当着两个主子跟前,说如此粗鄙之言。

        哪知燕守壹却冲她赞赏地点点头。

        “说得好。”

        燕守壹转头又同燕惊双继续道。

        “这两人倒是一点不避嫌,我算是知道早先宁墨为什么要对你那般表忠心,不就是让旁人都以为他心悦于你,那他同明初雪之间就是清清白白的。”

        “就算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旁人也只会觉得他二人是宁墨一时的酒后误认,这一场闹剧里,好似三个人都是受害者,有错的是酒。”

        “所以那份悔过书才是断念书,表面上表明对你的情谊,除了洗白自己的名声,更是为了维护他和明初雪能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一处,而不受旁人诟病,实际上,也是为了同你撇清关系,此后,他若真的同明初雪如何如何,那也是同你分开之后的事。”

        “宁家这个算盘打得也是响亮啊。”

        燕守壹快速讲述这件事的同时,弹幕也在说着同样的事,当然燕惊双这边的弹幕自然同燕守壹的意思差不多。

        大家也是没想到宁墨和明初雪这般没脸没皮,明明就是他两人做了对不起燕惊双的事,偏偏现在还佯装成两个受害者,还不避嫌地共同出席一些场合。

        这二人究竟把燕惊双放在哪个位置上了?

        宁墨先前还假仁假义地给燕惊双写悔过书,眼下再看,只觉怎么看怎么伪善。

        彻底脱粉的读者们现在在弹幕里为燕惊双狂抱不平。

        燕惊双眉头轻皱,她本不愿再掺和宁墨和明初雪的种种,但燕惊双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断不会任宁墨和宁家这般利用自己。

        只是眼下,燕惊双最紧要的事,是要进归墟学宫,宁墨这边,她得先且放放。

        可燕惊双想放,燕守壹第一个不同意。

        燕守壹饮下一口茶顺气,其后将杯子重重掷在桌上,眉眼一竖,认真道。

        “不行,绝对不能让宁墨和明初雪如此旁若无人地恬不知耻,简直欺人太甚。”

        “惊双,你且等着,大哥会找个好男儿替你撑腰。”

        这一回大师清雅的声音更沉了沉,隐隐听着像有几分薄怒。

        燕惊双微愣,暗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昨夜没睡,以至于今日有些感觉失准。

        不过大师的态度,还是让燕惊双没起身离开。

        最近的她,真的有些累了。

        宁墨的事也好,燕府的事也好,弹幕的事也好,她不想让别人跟着一起担心,只能藏在心底。

        燕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一样的性子,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扛起责任,守护燕家。

        燕守壹,燕九命都是这样。

        燕惊双也是这样。

        从小,燕惊双便极其懂事。

        却也不是一开始便是个懂事孩子,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可能……

        是从祖母第一次想毁掉她这张脸开始吧。

        祖母厌恶她这张脸,父亲看见她这张脸就难过,她就选择易容去遮蔽。

        甚至,她自己也很久没看过自己真正的脸了。

        毕竟,她自己也是厌恶的。

        厌恶自己竟同那个女人生的一模一样。

        那个抛弃了燕府,抛弃了父亲,抛弃了大哥、九命还有她的女人。

        燕惊双名义上的母亲。

        燕府的功勋是马背上打下来的,但因功高盖主,小人谗言,引得了当今圣上的猜忌,当时燕家被诬陷了一个大罪,举家流放。

        小小的燕惊双穿着破烂的囚衣,带着手铐脚铐,被人抽着鞭子,却还不忘保护着比她更小,身子更瘦弱的燕九命。

        而他们的母亲在一群官兵冲进燕家那一日就跑了。

        后来,她依偎在另一个华服男人的怀里,施舍一般地同祖母,还有燕家三兄妹说道,她可以救他们。

        只要燕家三兄妹乖乖跟着她回去,改姓跟着那个男人。

        而祖母也会被她安置在一处别院静养。

        燕家三兄妹异口同声地否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失望痛恨心寒全然交织在一起。

        祖母气得啐了那个女人一口,结果那个女人反手一个巴掌打在祖母脸上,祖母头撞了墙,昏了过去,疯病也是在这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女人却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无辜地在那个华服男子怀里颤着眼,说自己方才是一时气急,然后又一脸痛心地看着燕家三兄妹,仿佛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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