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姜照雪对自己中途曾经醒来过一次的事情毫无印象。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的社交和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太过耗费心神,她这几天总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窗帘依旧是拉着的,但仍有些微光照从窗帘两边的缝隙中晕出。
微弱的光线里,岑露白穿着睡裙,披着外套,在床的另一侧曲起一条长腿靠坐着,长睫低垂,长指轻划平板,轮廓朦胧而柔美。
姜照雪支着手臂坐了起来。
似乎听到了动静,岑露白侧过头来看她,眉眼含着淡笑,问候:“早。”
姜照雪取过放在床头的手表佩戴,已经九点多了。“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她有点尴尬。
岑家虽然没有一定要早起的规矩,但她这几日观岑家人的作息,也没有见到过有谁超过八点半岑汉石用餐的时间后才起的。
可岑露白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不急。”
她转回头,低眸继续慢条斯理地浏览手中平板的资讯,似乎真的不在意。
姜照雪这才放下心来。
她下床,去衣帽间挑衣服。迫于演戏要求,她不好每次回来都像外人来旅居一样自带行李,所以第一次来北山过夜时,岑露白主动提醒后就表示会帮她准备好一切的。姜照雪以为最多是准备几套应急的衣服,没想到岑露白似乎早有准备,不声不响地就留出了一半的衣帽间给她,里面规规整整地放了半间她尺码的新衣服。从帽子到鞋子,应有尽有,随季更新。
姜照雪错愕,岑露白漫不经心:“岑家每个人都有专门的服装师打理她每季的新衣,你作为我太太,自然也有。”
姜照雪:“……”
好吧,是她眼界不够开阔。
她在衣帽间里仔细地挑选、搭配衣服,不知道岑露白也下了床,倒了一杯水,正隔着远远的距离凝望着她。
等到她挑好了整套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岑露白按开自动窗帘,让明亮的光照洒遍整间卧室。
一切曾有过的柔软晦涩都在光亮中隐于无形。
两人一起洗漱后下楼。
楼下宴客厅里果然已经坐满了饭后闲聊的客人,岑汉石不在,庄心云和岑露白婶婶坐沙发主位。姜照雪和岑露白礼貌问候他们都吃了吗,大家都表示吃过了,除了岑遥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嫂子,我姐难得睡一次懒觉,是不是被窝太暖和了”被岑露白送了一记眼刀,确实没有人对她们的晚起说什么。
姜照雪看岑遥瞬间乖巧的模样,有点好笑又有点脸热。
看来岑露白确实是起了以后特意等她一起下楼的。
正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宴客厅里寒暄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应该是有新客登门了。姜照雪迟疑地看岑露白,岑露白面无波澜:“没事,我们吃我们的。”
姜照雪不好意思,还是明显加快了速度,没让岑露白再等她。
岑露白眼眸瞬了瞬,也不好辜负她的好意,噙着笑跟着抓紧了些。
漱过口补过妆后再次回到宴客厅,宴客厅里人果然多了许多,多是眼生的中年男人。茶几上放满了刚刚没有的精美礼盒,男人们正一边说话一边抽着烟,吞云吐雾,看到岑露白露面,都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打招呼,隐有谦恭之色。
姜照雪闻到烟味,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岑露白牵着她的手来到众人面前,带着她温和客气地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侧头自然地与她说:“不是说导师催着你交论文吗?你不去吗?又想偷懒?”
语气亲昵中透着无奈。
姜照雪愣住,沙发上坐着的客人们都是有眼色的人,立刻都哄笑开来,知趣地体谅姜照雪,劝着岑太太快先去忙自己的要紧事,不能让岑总大过年的还要跟着担心挨导师批评。
姜照雪两颊瞬间染上绯色,欲言又止地看岑露白,岑露白很轻地点头。
姜照雪读懂了她的善意,眼眸顿时发亮,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她克制着,露出合宜的笑,忍着羞耻娇嗔岑露白拆她的台,而后才顺坡而下,与大家玩笑两句后礼貌请辞上楼。
一到楼上,她就翘起了唇,忍不住回过身去,望着楼下已经看不见岑露白身影的方向,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
谎言编织成的细绳确实救不了人上岸。但很多时候,她还是会觉得,其实答应和岑露白合作是一件不差的事。
甚至,是这一年多来最好的事。
她脚步轻快地去了书房,如岑露白所说的那样,为并不着急的论文奉献了一早上的精力。是这几日来她偷到的最清闲、最自在的时光。
午后两点,姜照雪和岑露白在卧室小憩醒来。差不多又到了宾客将陆续临门的高峰期,姜照雪自觉不好一直躲在楼上不露面,忍着困倦,换了衣服,准备随穿戴整齐的岑露白下楼待客。
岑露白取了长大衣外套,挂在肘弯处,忽然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门?”
她捋了一下耳边的发,露出一侧白皙透粉的耳朵,微微带着点笑。
姜照雪没反应过来:“嗯?”
岑露白侧身拿车钥匙,勾了勾红唇,逗她:“或者,你更想下楼陪大家喝茶聊天?”
姜照雪:“……”
她当然不想啊。
她鸦睫颤了颤,心都跟着飞出去了,面上却努力表现得矜持:“没关系吗?”
她答得委婉,秋眸里闪烁着不自知的期待。
岑露白唇边笑意加深。她自然地抬起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转过身去往衣帽间取了一副耳罩,递给她:“没关系。”
“外面可能有点冷。”
耳罩是毛茸茸的雪色,很搭姜照雪身上的米白色大衣,比汪平那天买的要精致得多。
姜照雪伸手接过,弯眸笑:“谢谢。”
喜意真切。
岑露白眼眸深了深,没再多说什么。
她给岑遥发了条消息,而后和姜照雪一起下楼,与客厅里的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就带着姜照雪出了别墅的大门。
一出大门,虚伪客套的喧哗声淡去,清冽的冷空气迎面吹来,姜照雪整个人都舒展开了,神清气爽,仿佛连日来的疲惫在一瞬间被清空了大半。
她跟着岑露白上车,直到北山庄园已经被甩在车后很远,沿途皆是陌生景致,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我们这是去哪呀?”
笑眼灵动,像沾了露水又重新盛放的玫瑰。
岑露白看她一眼,眼底有微暖的热度:“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了?”
姜照雪听得出她口吻里的散漫笑意,也跟着放松下来。
“没关系。”她莞尔:“我不值钱。”
岑露白跟着莞尔,似乎笑了一声,红唇微扬,消融了她侧脸线条的所有冷肃和清寒。
冬日午后疏疏淡淡的暖阳透过车玻璃在她身上流转。
她解释:“去一个清静的地方。”
姜照雪没有异议,观赏着沿途风景,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行道树上高挂的红色灯笼在车窗外飞速倒退,车子驶过闹市区,渐渐驶进一处僻静的别墅区。
别墅区里别墅都是独栋的,似乎有些年份了,偏中式的风格,三层平顶带露台,白灰色的外墙上有明显风雨侵蚀老化的痕迹,但容积率很小,绿化率很高,每栋别墅之间间隔遥远,除了平整宽阔的道路,目之所及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绿色草坪和或高或矮的常绿乔木、灌木丛。
确实很清幽雅静,适宜居住。
岑露白轻车熟路地把车子停在一处大理石搭建成的别墅院墙门庭旁,说:“到了。”
姜照雪跟着下车。
岑露白说:“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这里空下来了,照顾过我的一个阿姨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不适合在北山庄园继续工作了,我就让她搬到这边帮我打理这栋房子了。”
“你不用在意她,我和她聊几句,你不想应酬的话,可以直接到楼上的客房休息或者书房里看书,电脑网络都有,我偶尔也会过来这边过夜。”
姜照雪点头。
岑露白输密码开门,姜照雪随意地打量四下,被别墅斜对面不远处的一颗高大梅树吸引住了目光。
满目青翠中,唯有那一点傲寒独放的红显得那样鲜活、扎眼,一枝独秀。
岑露白进门,半晌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回过头就见姜照雪侧着脸正注视着那一树红梅。
她波澜不兴,故作不解:“进去吧?”
姜照雪回头:“好。”
两人跨进大门,走了两步,姜照雪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感慨:“那棵梅树和我们在青枫山禅舍外看到的那棵好像呀。”
整个树干、树冠的大小、伸展形状都好像。
岑露白状若不经心地跟着回眸看一眼,不动声色:“大概是好看的梅树都长得差不多吧。”
姜照雪多看两眼,将信将疑:“哦。”但也没多想。
岑露白转回身,唇角弧度没压住。
傻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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