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119章
洛厄尔星上聚满了人, 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人类，另外也有一部分人鱼。
就在陆云挽和楚玄舟走下长梯的同时，人群中几人不由皱眉交换了一个眼神, 并压低了声音说：“陆闲呢？”
“不知道……难道他们临时改变计划了？”
这几个人的声音并不大，瞬间被淹没在了周围这一片窃窃私语中。
停顿几秒，确定“陆闲”真的不会再从舱内出来的他们再次对视：“还继续吗？”
“……继续。”
说完这番话, 远原本凑在一起的几个人立刻分散着向一边散去。
不过一会就融进了人群中。
守在洛厄尔星上的人并不知道, 从他们踏入这里开始，他们的光脑已经处于被监控状态。
但刚才说话的几人却非常聪明地绕过了光脑，使用最原始同样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在这里交流了起来。
和实验中心外的大部分人类不一样, 他们并不是为了寻求说法而来，而是为了……杀了陆闲。
这并不是裴照安的意思，现在帝国陷入混乱, 人鱼族群中也没有比帝国好多少。
大贵族们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想法。
其中最为统一的一点就是——必须要尽早杀了陆闲, 绝对不能养虎为患，让他变成第二个“摄政王陆云挽”。
洛厄尔星上虽然有军团驻守, 但是安保毕竟比不上首都星。
尽管众人心中满是疑惑，但是亲眼看到陆云挽和楚玄舟的喜悦与激动还是刹那间将其他情绪冲散。
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 尽管有士兵维护秩序，但混乱依旧持续了一小会。
那几个同样尝试靠近陆云挽和楚玄舟的人, 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
走在最前方的人鱼始终低着头。
直到靠近长梯时，终于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始终插在风衣口袋中的右手微微用力, 握紧了藏在这里的超纤维小球。
下一刻，它慢慢舒展开来, 变成了一把利刃。
洛厄尔星精神力研究中心附近, 启用了最高级的安保措施, 在各类防御装置与精神科力屏蔽仪的合力下，这种原始的“冷兵器”反倒成了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陆云挽……”站定与人群前方的那一瞬间，人鱼终于慢慢抬眸朝着即将走下长梯的人看去。
谁都知道这一趟有去无回。
能够来到洛厄尔星上的，本来就是人鱼中的亡命之徒，以及极端仇视人类的那部分。
尽管原本的计划是杀了陆闲，但是相比起“陆云挽”，有关陆闲的一切仇恨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能杀了陆云挽……那该多么美妙。
想到为自己陪葬的人即将从陆闲变成“摄政王大人”，这个人鱼的眼底便又多了几丝疯狂。
同一时间，陆云挽和楚玄舟并肩走下了长梯。
作为陆云挽当初为自己挑选的“死遁目的地”，洛厄尔星风景优美，甚至就连地上都没有随大流使用特殊金属材质，而是选择了偏向于美观的扇形小砖。
站稳的那一瞬，陆云挽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纹，接着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侧身在楚玄舟的耳边说：“陛下，打个赌怎么样？”
同时因为脚底不怎么平坦的地面，陆云挽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楚玄舟的衣袖，并以此保持平衡。
陆云挽微微抬眸，浓密的睫毛自动为他勾出了一条长长
的眼线。
他的话里满是笑意，熟悉陆云挽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居心不良的表现……但是这一切落在不熟悉他的人眼中，则全部变成了他与楚玄舟关系暧昧得铁证。
前段时间不还说陛下正在收回摄政王的权力吗？
怎么他们现在又和好了？
这些精彩的表情，以及藏在表情下的疑惑，半点都地落在了陆云挽的眼底。
“什，什么赌？”人鱼下意识凑近。
明明私底下什么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
可是在陆云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轻轻拉住他的那一瞬间，身为人鱼的楚玄舟的耳垂竟然泛起了浅红。
陆云挽：！！！
我没看走眼吧？
啧啧，楚玄舟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这一刻楚玄舟甚至下意识忘记了自己帝国统治者的身份，他将一切期待和注视都落在了陆云挽的身上。
然而等待楚玄舟的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是陆云挽用戏谑的语气说出的：“你信不信这里有人想杀我？”
陆云挽的语气过分轻慢，就像他说的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而只是……即将有个蚊子过来叮他似的。
语毕强忍了半天的他终于轻声咳了起来。
短短一瞬间，楚玄舟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大堆的画面。
——他们在沧芮星上见面的那次，陆云挽与他做的交易内容正是“留在他的身边，学习怎么才能杀了陆云挽。”
而就在刚刚，楚玄舟竟然从陆云挽的眼底捕获到了与那时类似的期待。
首都星上的宁静，差一点点就让楚玄舟忘记：自己眼前这个人类，对于死亡与终结始终持有危险的态度。
不安感像滔天巨浪，瞬间把他吞没。
同在这一刹那，一道黑影就像陆云挽刚才说的那样闪了出来。
他举起了匕首，用尽全力扑向此处。
原本就不怎么安静的广场上瞬间响起一阵惊呼，人群向四处散去。
这一个个聚集在一起的普通人类，则在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为袭击者的肉盾。
因为他们的存在，卫兵们不能使用杀伤性武器，甚至移动都受到了限制。
这一切都在袭击者意料之中。
直到站在陆云挽身边的人鱼冷冷地眯起紫眸——他并没有像对方想的那样朝后退去，甚至还向前走了半步，直接用小臂挡住了那把匕首！
“不，这不可能……”刺激者瞪大了眼睛，他无比惊恐地向下看去：
高纤维材质锋芒逼人，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竟然只在楚玄舟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如被猫抓过一样浅浅的痕迹。
……血统越是“高级”的人鱼皮肤越是坚硬没错，但是楚玄舟的表现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下一刻，袭击者便双手持着匕首，狠狠地朝一边的陆云挽而去。
十厘米……
他离陆云挽只有十厘米！
然而还没等他完成这个动作，袭击者的头上便传来一阵刺痛。
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凄厉的尖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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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顺着那个人鱼的额头、脸颊还有下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直到他最终尝到难以忽视的血腥味，这个人鱼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陆云挽没有用精神力
，他单纯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量，还有手腕上锋利的宝石袖扣重击了自己的精神核。
“……这不可能。”
人类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陆云挽的力量不足以令他重伤，但是精神核上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还是让这个人鱼瞬间跌倒在地，被他紧握在手中的匕首也啪地一声砸了下去。
只见摄政王笑了一下，他一步一步走来，缓缓地踩在了一把匕首上，甚至于还漫不经心地踢了踢它。
摄政王的动作缓慢又优雅，他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件事的影响。
陆云挽的确没有什么力量，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束手就擒。
陆云挽刚才用的那一招，全部来自被超级光脑捕获的“灵魂碎片”。
——这是那个世界人类与丧尸近距离搏斗时常用的招数。
陆云挽的力量不足，他并没有打爆对方的脑袋。
但眼前的这一切摄政王大人已经非常满意。
谢谢——他默默对那个陌生的灵魂说。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这里的军团士兵终于将那些个不安分的人鱼全部按在了地上。
后知后觉想起这里不能使用杀伤性武器的人们也放下心来，广场上终于安静了那么一刹那。
因此陆云挽的声音也就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他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接着忽然转身向楚玄舟看去。
“陛下，没事吧？”陆云挽无比关切地问。
楚玄舟自己也没有想到，陆云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关心自己的皮外伤。
被点名的陛下，自然不能错过这个便宜。
他没有说话，眼底适时出现了一丝受伤的神情。
陆云挽：……
我就知道。
陆云挽实在是太了解楚玄舟了。
如果自己再给他舞台的话，他绝对会当着星际无数人的面睁眼说瞎话，夸大这个肉眼可见的皮外伤。
陆云挽见好就收，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
摄政王大人终于将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地上那个还在挣扎的人鱼身上。
“咳咳咳……让我猜一猜，你是来杀陆闲的对吗？”刚才的那阵咳嗽让陆云挽的声音变得愈发沙哑，因此更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那人沉默着，回答他的是无法忽视的仇恨的目光。
不远处的卫兵已经随时做好将他击毙的准备，甚至于楚玄舟也一样……如果不是陆云挽在这里，他现在就能踢碎对方的喉管。
然而陆云挽看上去并不介意。
他终于一点点俯下身，说出了一番足以震惊整个星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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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挽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偏偏这里现在太过安静，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地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你没杀错人。”
……他没有杀错人？
摄政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广场上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甚至于就连地上趴着的那个袭击者都不由疑惑地向他看去。
……自己的确临时改变计划，将袭击的人变成了陆云挽。
可是这句话似乎又不能用在现在
的语境中。
现在全星际的视线都落在陆云挽的身上。
他面带微笑，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优雅迷人。
陆云挽当然知道众人在疑惑什么，而他
只见摄政王大人稍有些遗憾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袭击者，他停顿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对方说：“只差一点点，不过十厘米……你就能杀了陆闲，同时杀了陆云挽了。”
说话间，他终于弯腰将地上躺着拿把匕首捡了起来。
紧接着笑着轻轻在自己的胸膛上比画了一下。
陆云挽表现得太过明显。
刚才所有人都看到，这个人鱼所持的匕首离他的胸膛就只有十厘米不到。
所以……他刚刚并不是在故弄玄虚，说的就是那场意外！
可是，可是什么叫做“同时杀了陆云挽和陆闲”？
不同于刚才的沉默，被巨大疑惑包裹的众人终于忍不住与周围的人交流了起来。
有卫兵在的广场或许还好，现在真正混乱的地方是星网。
【？？？我怎么有点听不懂陆云挽的意思。】
【陆闲今天不是没有来吗？】
【同时杀了陆云挽和陆闲？除非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
【……】
【…不是吧？】
【这，这怎么可能啊。】
没错，只有一种情况对方能同时杀了陆云挽和陆闲——
如果这两个名扬星际的人类是同一个人。
如果陆云挽就是陆闲。
只有这样，陆云挽刚才所说的话才能成真。
巨大的荒谬感袭了上来。
他们一方面觉得这绝对不可能：难道说这十年来属于人类的所有精彩故事，都来自同一个人？
可另一方面一想到这个人是陆云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自从“陆云挽”这个名字出现在星际，他就已经成为奇迹的象征。
广场上有些吵闹。
陆云挽轻轻地闭起了眼睛，这些噪音落在他的耳朵里，竟然变得悦耳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云挽逐渐享受起了众人的议论与猜测。
——他们抓破脑袋也得不到一个谜底，可是自己，却是那个出题的人。
此时的摄政王看上去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以外，一切都与平常无异。
只有陆云挽知道，他的骨骼正在泛着不容忽视的痛意。
……自己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几秒钟后，陆云挽终于稍有些遗憾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非常可惜，你注定不能如愿被写在人鱼的历史中了。”
陆云挽又一次笑了起来，他如分享秘密一般地说：“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只能死在他的手上。”
我。
这一次陆云挽直接用了“我”这个字。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产生什么歧义。
……陆云挽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的确确就是陆闲。
真相就像一根长针，向着所有人的大脑刺去。
原本模糊或是被人刻意忽视的一切，都在瞬间清晰了起来。
——那个名叫“陆闲”的少年，好巧不巧就是在陆云挽“死亡”之后出现的。
他在精神力辅助治愈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这个世界上只有陆云挽和陆闲两个人能够做到治疗一级损伤。
还有高超的飞行器驾驶技术……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洛厄尔星上热闹得过分，陆云挽说出刚才那番话后，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他正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仍有小部分人固执的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直到半分钟后——
皇室正式对外发声公告，证实了众人的猜测。
陆云挽的确就是陆闲！
无论是聚集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还是正在通过星网收看节目的全部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从来到洛厄尔星到现在，陆云挽还没有提过半句与精神力辅助治愈有关的话题。
但仅仅就他是陆闲这一点，便能够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而破。
——摄政王怎么可能是间谍？
广场上的众人都陷入了激动之中，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陆云挽与楚玄舟的名字，将几分钟前的忐忑、不安和愤怒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星网更甚。
有许多之前“早就猜到”这一点的人冒了出来，开始指点江山。
而这所有的所有，都如闹剧一场，落在了陆云挽和楚玄舟的眼里。
广场正中央，陆云挽缓缓靠近楚玄舟。
他再一次轻轻合上眼，用小的只有自己和楚玄舟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陛下，我有些疲惫……”
陆云挽的声音里也满是倦意。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段时间的治疗并没有根治陆云挽的问题，刚才发生的一切，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楚玄舟没有说话，他轻轻地向前，长长的披风遮住了俩人的动作，没有人看到楚玄舟将陆云挽扶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搀扶动作。
但是一想到此时两人正面对着全星际数以亿计人的注视，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楚玄舟的心底便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我们回去吧。”他轻声说。
陆云挽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的事情完全不用再做。
可没想听到楚玄舟的话，陆云挽竟然用力睁开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不，陛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看他们。”陆云挽将视线落向了四周，楚玄舟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向着周围看去。
巨大的欢呼声，几乎将陆云挽的声音吞没。
但是人鱼敏感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切。
陆云挽说：“陛下，你知道吗，一开始刚刚来到军部的时候，我有一个无比幼稚的想法，那就是得到所有人的承认与欣赏……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压根不用其他人承认。”
他缓缓一笑。
陆云挽的语气平静，说得这句话也非常简单。
但楚玄舟却偏偏发觉到了几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直觉陆云挽好像要做出什么抉择一样……
果不其然。
就在下一刻，原本紧闭着的舱门忽然再一次敞开，一个身着正装的侍官快步走了下来，他的手里面还捧着一个什么东西。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广场上的上万人全部扬起头，将目光向着前方落去。
接着他们看清了对方手里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黑红相间的手杖，它的正上方是一朵又一朵怒放的罂粟。
这曾经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摄政王陆云挽的象征
。
来人向陆云挽行了个礼，并一脸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捧了起来。
陆云挽笑了一下单，单手将手杖取了下来，接着重新站直了身子。
……楚玄舟直觉想要阻止陆云挽，最后却在人类将视线落向手杖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这一瞬无数人都在注视着陆云挽。
但是陆云挽却自动屏蔽了他们，似乎此时站在广场上的人只有自己和楚玄舟。
就在人类最最欢喜与激动的时刻，陆云挽向后退了两步，他双手捧起手杖，无比郑重地将它拿到了楚玄舟的眼前。
“陛下，摄政王陆云挽申请终止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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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刹那寂静无声。
被欢喜冲晕了头脑的他们没有想到，陆云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卸任。
……同时看到这个消息的还有远在边缘星球的裴照安。
现在帝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元气，作为对手的他实在太过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必须在这个时候重整旗鼓。
而就在裴照安排兵布阵打算与陆云挽正面交锋的时候。
他没想到唯一一个被自己是做对手的人竟然会选择离开摄政王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
在裴照安的心中，陆云挽永远也不会放下摄政王的位置，永远也不会舍得丢掉权势。
然而事实却是，陆云挽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他真的当着全星际的面，说出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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