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飞鸟与光
飞鸟雾本意是想先把几人送出去, 但是显然无论是萩原研二还是江户川柯南,甚至包括两个刚因为乱跑进来被三个人轮番训过的女孩,都不愿意让他自己跑去搞什么控制台。
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少年轻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几人走到接近二楼电梯位置的走廊处时,一直走在最前面沉默不语的飞鸟雾忽然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来,正和萩原研二对上视线。
“就在这。”少年开口道, 示意半长发的男人看电梯旁边那个狭小的展厅,展厅里面并没有被之前的爆炸殃及,像是专门为了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而旁边那个可怜的电梯早就被炸开了大门, 只余下黑洞洞的、被炸弹直接炸的连通在一起的电梯通道, 从几十层上面望下去, 让人感觉头晕目眩。
这要是没踩空掉下去还真是惨了
江户川柯南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暗暗想到。
他们之前去的那个悬挂着很多大片条布状装饰的展厅就在这里的斜下方,看来那个展厅的坍塌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里面的装饰倒是和之前的展厅很像,大片大片装饰用的纯色挂布和零星几个挂在墙面上的画框,男孩之前就疑惑过为什么画展要用这种有些不常见的装饰方法,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为了掩饰那个所谓的控制台。
“控制台在哪?”萩原研二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任何像是控制台的东西, 他正要进到展厅内, 却被白发少年拦住了动作,不住有些疑惑, “这个都不能给我讲吗?”
“这不是你的任务。”对上敏锐的警官先生已经带上了些许怀疑的眼神,飞鸟雾只能随手从旁边扯下一张纯色的挂布, 铺在了最中间的展柜上, 将自己的计划较为详细的讲解给面前这个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看, “我需要你去拆除炸弹。”
“炸弹?!”江户川柯南抬头看向满脸认真的白发少年,惊声道,“之前的炸弹不都停住了吗?”
“嗯。那个家伙说的,控制台和场馆内四个位置的炸弹关联,解开护目镜后会自动引爆。”没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写字的东西,飞鸟雾眯起眼睛,干脆直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在布料上大致勾勒出了整个二楼展厅的样子,最后在几个角落大致画了个圈来,“大概在这里,在你把炸弹拆除后,我才能”
说话间,他随手在布面上写下了‘炸弹’两个字,即使是用手指写的,也能隐约窥见苍劲的笔锋,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样。
在手落下的那刻,对他这种行为极其不满的警官要来拉他的手腕,被飞鸟雾灵巧的躲开了。
“唔这个范围也太广了。”一直没有被劝走的铃木园子看着地图,不住感慨了一声,“我们刚好四个人,分开找的话效率会高一点吧?”
“不行!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歹徒在里面乱转,分开走也太危险了吧?”女孩的话瞬间将江户川柯南脑内的些许疑惑挤了出去,他弯起半月眼立刻反驳道,“说不定直接在路上被抓住。”
“那分成两队也好。”毛利兰担忧道,“这样也比一个一个找快一点。”
画布上刺眼的血红让萩原研二下意识回想起那晚他在飞鸟雾房间里看见的那幅画,不由有些出神,“只能先这样了。”
上面圈出的那四个位置都在建筑的支撑点上,如果爆炸的话整个建筑物都会坍塌,看来博摩尔他们就是这个打算,准备用接触控制台的方法来换取逃脱机会,而来操作控制台的警方和尚在大楼内的人质也会随着爆炸一起被掩埋在废墟下面。
半长发的男人下意识抬头看向飞鸟雾,想询问他准备怎么走,却见白发少年摊了摊手,“我在这里找控制台,炸弹交给你们。”
“好。”萩原研二看着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白色发丝,像是每次和飞鸟雾告别时的那样,轻声叹道,“交给我吧,我会解决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生气对方直接把自己手指咬破的行为,还是感慨124至少还知道和他们合作,没有去当什么独行侠。
非要形容的话,飞鸟雾像是被世界排除在外,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但是心里一派柔和的孩子,而124更像是一台机器,所有行动都会选最不耗费时间和经历的那种,比如之前比起用不知道会不会有成效的严刑逼供获取信息,他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选择了用自己的秘密去交换这种更省力省时的方式,再比如现在
明明在会场内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可以用来充当笔的东西,少年却看也不看就把自己的手指咬破了。
两个人格加起来八百个心眼,124占七百九十九个,剩下一个留给飞鸟雾平时搞些无伤大雅的幼稚恶作剧。想起前不久松田阵平在办公室内潇洒的叼起粉色花纹草莓味棍糖时的场景,萩原研二不合时宜的有些失笑,但那点笑意也在很快淡了下来。
124的那些心眼没一个放在其他事情上,他出现的所有时间、一切行为好像都只是为了竭尽全力的活下去而已。他本来应该恼怒,无论是作为警察还是长辈,看着一个其实对他来说几乎算得上陌生的人占据了自己孩子的身体,去做出那些已经算得上是犯罪的事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般在博摩尔的肩膀上捅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但是实际上,男人只有几近慌乱的无力感。少年凉的像秋水一样的眼睛,还有毫不顾忌自己身体的态度,让他疼不起任何出了气他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外的怒火来。
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等我回来。”
萩原研二扔下这一句话,转身跟上刚才已经商量好,和他一组的铃木园子,向简易版地图上最远的那个角落跑去。
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所有的话,他会等出去以后好好跟人说清楚的。
“柯南,我们也走吧。”见其他两人已经动身离开了,毛利兰低头对自己腿边,正看着地图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的男孩说道。
“好——”
两人刚刚跑到展厅不远处的走廊里,江户川柯南却停下了动作,他转头看了两眼自己来时的方向,还是冲长发女孩喊道,“小兰姐姐你等我一下!”
说罢,没有等女孩反应过来,男孩就转头冲着刚才的展厅跑去。
在四人离开后,飞鸟雾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不久前刚被江户川柯南递到自己手中的药盒。
放进嘴里后没有任何苦味,他硬生生直接将其干咽下去,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没了味觉,就算这个药外面裹着苦胆他应该都尝不出来。
先是古怪的胀痛感。
从眼睛和心脏位置传来,白发少年眯起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终于从一成不变的黑白灰里看见了些许不同的光景。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这几年来看见的都是完全黑白的画面,如今忽然瞥见一抹不同的晦暗光彩,只感觉心神一震,下意识朝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窗户走去。
刚走到窗边,尚未来得及将视线投向远处,一种能将人割裂成两半的疼痛就从心脏和今天被祸害了很久的脚裸处传来,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着的脚腕一软,让白发少年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好疼!
心脏疼,脚腕疼,之前被划破的背疼,手指也疼。早知道疼成这样就不图方便写什么血书了。
剧烈的疼痛叠加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山峦,飞鸟雾低头拽住胸口处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摆脱随着疼痛而来的窒息感。
与在温泉旅馆那次爆发式的疼痛不同,随着药效稳定下来,心脏处强烈的挤压感逐渐退却,身体上其他的疼痛感倒是暂时可以忽略。
飞鸟雾被折磨出一头的汗水,在心脏处的疼痛终于消失时脱力般将自己的上半身倚在了展厅内低矮的窗户边沿处。
总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因为这座大厦突然的变故沉寂下来,彻夜不眠的钢铁城市在今天却少有灯光,安静的沉睡了下去,只有无数高楼大厦寂静的耸立着,黑压压的一片。
这些就足够了。
隐约投下的星光惊愕昏暗的路灯完全可以变换出无数不同的色彩,虽然仍然昏暗,主调仍然是黑灰的,但是对与飞鸟雾来说,却是不可思议的景色。
少年有些怔神的望向窗外,随后,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每天都能看见”飞鸟雾微张开嘴,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在空荡的展厅内响起,“这样的景色吗?”
随后,并没有等到来人的回答,少年枕在搭在窗沿边的手臂上,喃喃自语道,“真美啊”
江户川柯南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他,和被随意扔到一边的、早已空空荡荡的药盒。
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颜色的机会。他想,五脏六腑都因为这个念头搅在一起,闷闷的疼。
男孩向展厅唯一的窗户处走去。
展厅内全是大片大片的黑灰色,装饰用的纯色长布将内部勾勒的七零八落,白色头发的少年依靠在窗边,是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这就是飞鸟雾每天看见的景象。
江户川柯南想。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脸上佩戴着的护目镜,这个里面装着能要他性命的危险品的东西,让他得以暂时窥见自己总是有些看不透的那位好友眼中世界的一角。
“124。”
在男孩念出这个名字后,原本依靠在窗边,一直并没有回头、不知道思索些什么的少年便转过头来,于是江户川柯南直接迎上了对方在护目镜的作用下更趋向于亮灰的眼睛。
“我们见过对吗?”男孩开口道,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有种强烈的直觉,面前的这人,无论是124还是飞鸟雾,大概都已经早早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完全就是工藤新一小时候的模样,对于毛利兰她们来说也许只是怀疑,毕竟换老还童这件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是124不一样,他是从组织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的人,比谁都清楚组织到底能研究出什么几乎与自然法则相违背的东西。
124微微顿了一下动作,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江户川柯南却看出了对方沉默下的含义。
他刚才看见白发少年写出的字就感觉眼熟,飞鸟雾的字体较为清峻,和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但是刚才在画布上抹出的那两个字却很锋利,是满是攻击性的字体。
直到刚才跑到走廊上,江户川柯南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字体他曾经见过。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飞鸟雾转学到他们所在的班级,又和他们成为朋友后,几个家里大人总是很忙的小孩就喜欢跟着月山朝里出去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露营。
这样的字体,他曾经在一次露营中看见过。
是夏天的傍晚,那年的气温出乎意料的高,就算是在山上也难挡酷暑,带来的唯一一个小小的自动风扇被放在了两个女孩的帐篷里,大晚上工藤新一被恼人的蚊子和燥热唤醒,有些迷糊的坐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旁边早就没有了那个白发男孩的身影。
他只当对方出去上厕所了,等了许久却都没见人回来,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自顾自打着手电筒出去找,悄声将整个露营点找了一遍后才在睡袋旁边看见一张纸条。
[很快回来。]
锋利的字体,像是能把纸都划烂一样,和飞鸟雾平时写的字很不相同,这位尚未成为平成时代福尔摩斯的男孩立刻冒出了有人带走了自己朋友还伪装纸条的猜想,急的脸色都变了,又在周围努力找了找,终于看见通向山顶处的小路入口那里,满是杂草的位置隐约有被人走过的痕迹,但是明明应该留下的鞋印却被人故意掩掉了。
绝对是被人拐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工藤新一拧着眉头顺着小路上去,甚至已经做好了和人贩子对峙的准备,来到山顶时却半个其他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山顶的草地上只有躺在那里,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发男孩。
‘小雾,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工藤新一这才松了口气,他走进时就闻到飞鸟雾身上一股月山朝里从隔壁买来的神奇六神驱蚊水的味道,干脆也在离对方很近的地方躺下了。
柔软的草铺在身下,山顶比山腰处的气温低一点,还有吹不进帐篷里的风,男孩只感觉刚才的燥热都被轻柔的晚风携走了,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怪不得这家伙要出来,在外面躺着还真是舒服。
“在看什么?”他刚才问出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工藤新一顺着飞鸟雾的目光看去,然后瞬间了然。
原来在看星星啊。
夏天的星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那天又是难得无云的夏夜。抬头看着这样一片星空,原本就尚有些困意的工藤新一终于忍不住合上眼睛,在快要彻底陷入沉梦时,他忽然听见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白发男孩说道。
‘我第一次看见星星,是从实验室出来的那天。’
他早就失去了孩童独有的软糯的声音落得很轻,像是并不在乎旁边的人到底能不能听见一样,工藤新一在困意中有些迷糊的想,现在的飞鸟雾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就躺在这种地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我会被接受吗’
男孩安静的躺在草地上,看向这一片星河。和许多年前从实验室的管道里爬出来,慌不择路的向山上跑去,终于精疲力尽的摔倒在地后抬起头时,看见的星星一样。
无论是组织还是警方都不相信的男孩,在警方突破组织的实验室前就先一步离开了,他看着听见外面警察的声音后欢呼雀跃的其他实验体,心中只有恍然。
警察是什么?没有被任何人教过这些的男孩想到。
是可以来救他们的人吗?还是和同屋的孩子一直念叨的,可以来救他的爸爸妈妈是一样的。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把我扔到山上,去喂山中所谓可以幻化成狼形的神了。
如果警察就是爸爸妈妈的另一种称呼的话,那他们不会救我的。于是他趁着混乱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从黑暗的实验室坠入黑夜当中。
他顿了一下,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了些许的笑意。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感觉,很亮。’白发男孩伸出手,像是想要够到那些远在苍穹之外的繁星一样,‘是夜晚也会亮着的东西,是安全的,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怎么样才能到那个亮亮的东西上面去呢?人要是可以’
是可以被接受的地方。从村落里幽暗狭小的地下室,到实验室没有任何灯光的牢笼,男孩下意识将关乎希望的任何词汇和光亮划上了等号,固执的想要去够几乎不可能被人拥在怀里的星星。
‘当然会被接受,别想这些了。’工藤新一反驳道,他转头去看向自己这个有些特殊的朋友,白发的发丝因为男孩的动作垂在草坪上,在星河的照耀下像是流动的月光。男孩心神一动,伸手拾起一缕来,像是握住了凝固的水,‘这又不是你的错。’
白发男孩不再言语,工藤新一看着他,直觉上感觉自己的朋友是有些不开心的。
那张笔迹明显不同的纸条,下意识刻意掩藏掉的足迹,明明据说已经忘记七岁之前的事情却仍然能谈起的回忆,忽然的沉默,都在今天有了答案。
展厅内,江户川柯南抿起嘴唇,表情全乎是懊悔。
如果那天见到的是124的话,那之后有几次他觉得飞鸟雾有些陌生的时候,大概都是124暂时取代了那个腼腆温和的男孩,出来的时候。
但是现在,他只能暂时回想起那个记忆深刻的夏夜,和轮船上少年举着手/枪的模样,其他的相逢却像是被雾笼住一样,记不太清楚了。
无论如何,每一次124出来,都是为了保护。无论是保护他自己,还是保护他们。就算最开头所有的事情都是124假意做出来的又怎么样,他又不会看不出对方对于他们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男孩尚未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侧脸一凉。
飞鸟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捏了一下男孩柔软的侧脸。少年的眼底是一片柔和,像是竹林中寂静的潭水。和他在之前无数次看向少年眼中时,所看见的景色一样。
“小雾。”江户川柯南张了张嘴,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
“该走了。”少年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开口道,是和124完全不同的语气。
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户川柯南也明白这件事,他只是忽然有些心慌,迫切的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见过124,终于有了答案后却反而感觉又空落出一大截来。
“我”男孩抿了一下嘴唇,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往后移了一下,“一会儿见。”
“嗯,再见。”飞鸟雾的声音很轻,落得却格外慎重。
大概自己来的时候,见到的是124,而在自己回忆起夏夜里那次见面的短短几秒内,对自己来说很陌生的少年就将飞鸟雾换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为了让他来应付我,还是为了让飞鸟雾也得以窥见被染上颜色的世界。在自己承受了药物起效时的疼痛后,才让他出来吗
男孩不知道之前124所说的争执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或许就与这件事有关,少年当时的脸上除了那层哀悯外还有妥协,像是无奈的答应下来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请求一样。
大概就是这个。
江户川柯南走出展厅,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有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在解决那些分布四角的炸弹时,就让他享受这次机会吧。
即使对于飞鸟雾来说,这大概并不是他最想看见的。
他呼出口气来,转身向在走廊里等待自己的毛利兰处跑去,并没有看见在他离开后,少年沉默的看了他离开的背影许久,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什么时才直起身来,慢慢向展厅内另一个方向走去。重重挂布之下,正是他们找寻许久的控制台。
江户川柯南几人现在戴着护目镜,都没有拆除炸弹的能力,只能先将位置找到后再去找那位专业的拆弹警察,至少不会让萩原研二在寻找炸弹这件事上耽误时间。
他和毛利兰分到的是东侧的两角,在全色盲的情况下寻找这种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炸弹非常困难,等两人终于找齐、又去二楼西侧和萩原研二他们见上面时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
两人跑到西侧最角落的展厅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展厅门口的短发女孩,铃木园子像是在望风一样探头不停的看向外面,见两人走过来后连忙招了招手,笑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萩原警官正在拆除炸弹。”
说到这里,总是咋咋呼呼的女孩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压低声音,生怕打扰到里面那个专心致志的警察。
“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铃木园子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嗯!找到了。”毛利兰脸上满是刚才跑出来的汗水,表情很担忧,“不过我们来得及吗,已经快去快十分钟了”
“不用担心,这种炸弹啊,一个最多三分钟就可以搞定。这已经是第二个了。”萩原研二安慰道,他对于自己拆弹的手法倒是很有信心,之前那个拆除的就很顺利。
不过
半长发的男人不住皱起眉头,泛起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这个比较难拆除吗?”江户川柯南不住凑到对方身边,开口问道。
“你离远一点,凑这么近很危险的。”刚才都把铃木园子赶到展厅外面等着的萩原研二立刻开口道,见男孩没有任何走掉的意思,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太顺利了,有点奇怪。”
“看上去像是很常见的类型,感觉不像是会和控制台扯上什么”萩原研二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他的声音渐小,守在门口的连个女孩小声的嘀咕反而清晰起来。
“一会儿给萩原警官指清炸弹的位置后,我们先去找小雾好了。”铃木园子道。
“嗯,等关掉那个控制台,我们一起离开。”毛利兰笑眼盈盈的应和道,两个看着彼此像是花猫一样的脸,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下心来的短发女孩边笑边伸了个懒腰,“不过萩原警官好帅啊!比之前更帅气了,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最帅了。”
“园子——”毛利兰无奈的嗔道,“不过之前没注意到,大概是因为拆弹警察在拆弹的时候会穿那种把全身都裹住的防爆服吧”
“呜哇,那不就像是职业摔跤的蒙面摔跤手一样。”
职业摔跤的蒙面摔跤手
江户川柯南听着两人的聊天,忽然回想起很久之前那个摔跤赛场上的案件,因为这个案件,毛利兰在那几天总是喜欢拉着其他好友聊起关于职业摔跤的事情,他记得当时在波洛咖啡厅吃午餐的时候,飞鸟雾撑头听着他们的聊天,并没有怎么说话,一直等毛利兰问出‘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时,才开口回应。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嗯,我也挺喜欢那个狼面战士的。’白发少年撑着头,将盘中的意面卷到叉子上送进嘴里,‘感觉是一个可悲又勇敢的人,毕竟
公布身份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
“公布身份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男孩喃喃道。
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只感觉像是忽然被人冲着后脑和心脏处狠狠击打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汗水先从额角滑落下来。
慌乱的男孩还没来得及给旁边的警察讲,半长发的男人就站起身来,先一步向电梯旁边的场馆跑去,张皇到连跑出展厅时撞倒了门口的长发女孩都没有来得及停顿一下。
该死!
江户川柯南咬牙紧紧跟在萩原研二的身后,脑子里立刻闪过之前的每一个片段。
被萩原研二包扎伤口时白发少年的纠结和哀悯,忽然改变的态度,与布面上随手勾勒出的位置有些偏移的炸弹,那声慎重的‘再见’。
他根本就是想把他们支开!
用这种办法,说明控制台的操作非常繁琐,说不定要将近二十分钟才能完成,现在还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
跑过早已坍塌的大厅,萩原研二的脑内几乎一片空白,来不及想任何的事情,甚至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跑在他旁边的男孩正大声说些什么,嘶哑的声音在他耳侧绕了一圈,并没有被男人听进去分毫。
昏暗的走廊与许多年前,那个住宅楼中间的公共空间重合在了一起,白发的男孩就这样被束缚在炸弹旁边,那双安静如潭水的眼睛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到达离展厅尚不到四米的位置,巨大的轰鸣声随着刺眼的光亮从内部迸发出来,随着爆炸一起腾起的是火光,声响在曲折的走廊和空荡的大厅内回荡,像是敲响了一口古旧的钟。
就像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炸弹引爆,自己救不下无法挣脱锁链的孩子,只能拥着他等待死亡降临时一样无力。
男人目眦欲裂,许久不见光的眼睛被火光灼烧,泛起像被玻璃碎片划过一样的疼痛,他并没有停下脚上的动作,冲着火光深处跑去。
操控这个控制台的步骤确实繁琐而麻烦。
等江户川柯南真正离开后,飞鸟雾很快找到了挂布下隐藏着的控制台。
不大的一个,甚至没有他的腰高,就这么小小一点东西,下面居然埋着不知道多少炸弹。
只要解除护目镜的控制,下面的炸弹就会爆炸,当时听博摩尔说完这些的少年几乎是无语凝噎,想不通这是什么极限一换n的操作。像是编剧磨刀霍霍冲整个剧场版唯一会拆弹又能看清颜色的某个长发警官一样。
算了。
少年几乎立刻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博摩尔没说错的一点大概就是,他没多少时间了。先是味觉,之后再是视觉和听觉,就和五岁那年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后的情况一样。他那时候被君度注射了缓和剂,得以活到今天,但是现在缓和剂也消失殆尽了。
无论是灰原哀研究出的解药,还是组织研究出的缓和剂,他从来都只有一次机会。
设计这个控制台的人像是对他脚腕上曾经绑着的红带有什么执念一样,所有的操作都与红色沾边,看见这么多颜色挤压在屏幕上,飞鸟雾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及时研究出药物的灰原哀,然后才松了口气。
起码要十分钟,幸好他预估几人完成的时间最长是二十分钟。这些炸弹的位置是他之前听歹徒聊天时说的,都是可以用控制器操控的炸弹,不过现在控制器早就被警方拿在了手上。
既然都是可远程操控的,那应该不会被发现自己在说谎。
少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亮的让人头疼的屏幕上,却还是忍不住跑神,想到几人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还真是舍不得说不定呢?说不定他能躲过这一次爆炸至少再见几面也好。
说不定呢?
像预想中的一样,将时间控制在了十分钟之内。在最后一步完成后,屏幕上果然如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倒计时,从数字三开始。
白发少年瞬间转头,咬牙忍着脚腕上的疼痛向外面跑去,像是想要摆脱死亡早已快将自己吞噬的黑影。展厅外早就因为之前的爆炸塌陷了不少地方,电梯周围的残垣断壁都从怪物一样大张着嘴的电梯通道中坠了下去,砸在仍然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最底层。
在尚未跑到展厅门口时,飞鸟雾就听见身后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立刻被爆炸的余波向旁边掀飞出去,跌向了没有任何光亮的电梯口处。
失重感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少年只感觉手腕一紧,像是被人大力拖住了一样。
?
飞鸟雾有些愣神的抬头看去,正看见萩原研二因为肩膀处的疼痛而有些许扭曲的面孔。
对方直接冲进了爆炸后的火场,不管不顾的拉住了马上就要坠下的少年,根本不顾自己会不会跟着一起掉下去。
等一下!
“你疯了?!”白发少年咬牙喊道,他想使劲挣脱开对方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又怕挣扎的动作太过激烈,直接将人一起拖下去,“给我放开!你不要命了吗?!”
这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而且电梯前的地面又贴着大片滑手的瓷砖,拽住自己的那刻萩原研二就整个人往下栽去,上半身都快要整个探了出来,还是随后赶来的三人各自勉强找到借力点,拽住了这位警察,才勉强让两人停下一起赴死的动作。
随着爆炸而来的是烈火。
展厅内所有堆砌如山的挂布在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被火星燎起后就迅速的燃烧起来,滚烫的火焰从展厅内蔓延开来,腾起了大片大片的黑烟。
“小骗子。”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肩部重新撕裂的伤口溢出血来,顺着垂下的那只手臂往下淌,黏在白发少年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上,“那个咸的要命的蛋糕肯定是你自己做了放进去充数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他妈给我抓紧,别想先跑!”
什么嘛,原来那个蛋糕最后是他先吃的。
看来自己真的把调料搞反了
飞鸟雾不由有些失笑,他抬头看着那人被泪水润湿的眼睛,轻声道,“松手吧,萩原哥。”
没有任何借力点,他们现在维持这种平衡都只是暂时的,早晚会被他一起拖下去,更别说周围燃起的烈火。
也许他该告诉他们,自己本来就快要死了,或者认真给他讲,自己就算是出去也仍然会被组织盯上,琴酒手机上都收到他的照片了,说不定为了抓他会直接设置成屏保。
又或者告诉他自己活下来会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江户川柯南掩藏的身份会被发现,安室透和他亲近却从未和组织透露一分一毫的行为会引来怀疑,他们这些朋友会成为组织要挟自己的筹码,隐藏在黑暗里的柊吾会被灯光照亮,还有君度,给了他缓和剂,又隐瞒自己有弟弟的君度,又会被组织处以怎样残酷的矫正方法?
“我的时间本来就所剩无几了。”少年张了张嘴,说不出这些话来,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偷来的,早晚要还回去,不管是我还是他,从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逃出来,拥有家人和朋友,和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爱,这些都因为够了,对于飞鸟雾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别为了我,把你们自己的性命都搭上。
“不够!怎么可能够?”铃木园子哽咽道,几乎是吼了出来,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一张清丽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狼狈,“你这个家伙还要给我当伴郎,还没有痛揍那个消失了这么久的侦探狂,怎么能说已经已经够了”
毛利兰好半天才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在用力将萩原研二往回拉扯时哑着嗓子吼道,“我才不管124干过什么,飞鸟雾又是不是装出来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不管是124还是飞鸟雾,都是我的朋友!你给我回来!不许走”
“就不该把你这个家伙一个人放在展厅里!”江户川柯南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他离展厅的位置最近,火舌都快舔舐上了衣服,男孩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和灼热一样,“你”
他的声音,被忽然响起的爆炸声响盖了过去。
今天经历过无数次爆炸的几人都因为这个声音一颤,下意识往声源方向看去时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爆炸。
是几人早早在外面设置好,为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所燃放的烟花。
飞鸟雾怔怔的抬头看去。他的上方,塌陷的电梯通道顶端早已没有了遮蔽,露出了一片破碎的苍穹。
绚烂的火光,映亮了只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
所有的光影、色彩、璀璨都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呈现,最后汇聚在少年浅色的眼眸里。不像是隐约有些颜色的钢铁之城,也不像是从四处都是挂布的展厅中隐约窥见的纯色快。
是灿烂到能与太阳相比的花火。烟火之间,浮现出一个线条简单的小小的笑脸,和勉强拼凑起来的字。
永远开心。
没有前缀,没有‘小雾’这个名字,只是在祝福自己有着白色发丝的朋友,希望他,可以永远开心。
昙花一现的光景。比他离开实验室,见到漫天繁星的那一晚还要夺目。
“人要是能变成飞鸟就好了。”
飞鸟雾喃喃道,说完了在和工藤新一躺在满是繁星的苍穹之下的那天,尚未说完的话。
人要是真的能变成飞鸟就好了。
无拘无束的鸟儿,可以飞到任何地方,或许只要一直扇动翅膀,也能飞到他曾经望眼欲穿的星星之上。
就算尚未到达时就会从天空中坠落也在所不惜。
他将自由的飞鸟冠以为姓,把无法被捕捉的雾摘以为名,却未曾真正成为过飞鸟。仍然被所有一起束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刑期恐惧。
这句喃喃,将江户川柯南瞬间带回了很多年前那个满是青草香味的烦热夏夜,他低下头去,看见被拽着的白发少年忽然笑了。
不是平日里有些僵硬,被束缚在永远不变的面瘫脸下的那种笑容。
少年弯起那双盛着光的眼睛,眉眼都舒展的像是春风一样柔和了。他嘴角蹙起笑意,从来都只是转瞬即逝的酒窝,此刻正出现在脸颊上。
原来他有两个酒窝
萩原研二有些愣神的想到,他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里因为盈满的泪水因为这一下,终于滴落出去。
平时少年偶尔露出笑意的时候,可能是表情仍然没怎么变化,最多只会让一侧的酒窝显现出来。
“小兰、园子、柯南萩原哥。”他侧脸的两个酒窝很是清晰,眼角却有晶莹的泪水,顺着满是血污的侧脸慢慢向下淌去,然后随着重力,跌向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底层。“这一次,唯有这一次。就原谅我的失约吧。”
少年笑着,像是124,又像是飞鸟雾,两个人在此时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萩原研二心里一紧,瞬间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少年纤细的手腕握的更紧一点,就感觉握着对方的那只手一疼。
飞鸟雾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轻易卸下了男人的手腕,在对方的手臂完全提不起任何力气后,他轻轻一挣,就从对方仍然努力想要拽进他的手掌中逃脱。
于是他也和那滴滚落的泪一样了。
少年背后是深不见底的电梯通道,最下层的火焰不知道已经燃烧了多久,仍然炽热,迸发出巨大的光亮来。
他向火光坠去,像是落进了燃烧的星星里。
很疼。
像是从身体上活生生扯下一块血肉,像是被烈火吞噬焚烧,像是用铁钩一点点勾出了扎进心脏里的碎片。
失去的感觉让人痛苦。
少年走的决绝,干脆,在盛大的烟火之下,却又像无人看见的流星一样悄无声息。萩原研二看着,只感觉恍惚。
上一秒还会笑着喊他萩原哥的人,忽然就消失了。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随着男孩一起掉了下去,被烈火吞噬了,四肢百骸都泛起痛,还有一个被残存不到几分的理性拉扯着,在四周灼热的火燎起发丝时,将尚在呆愣着的其他几人拽了出去。
在展厅彻底被火光吞噬之前,萩原研二扶起两个直不起腰的女孩,还有终于不再又一丝一毫往日里成熟痕迹的男孩,跌跌撞撞向出口处跑去。
烟花仍然在头顶绽放,一直到几人终于将火光、爆炸和废墟甩在身后,顺着砖瓦从塌陷下来的台子到达天台时,天空却忽然寂静了下来。
消散的先是花朵一样绽放着的烟花,再是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最后是笑脸,它们消散时却没有半点分别,都是像微小又短促的流星一样,在坠下的那刻就淡去了。
身后仍然残留着被烈火灼烧的奇怪感觉,肩膀上反复撕裂的伤和脱臼的手腕处却再也没有传来过疼痛,或者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萩原研二扶着几乎哭到失声的短发女孩出来后,第一眼便是也一副刚刚出来模样的冲矢昴和月山朝里。
后者浑身是血污,看上去并不比少年之前的模样好多少,他弓着背,像是在承受什么内脏处剧烈的疼痛一样,在戴着眼镜的男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住。
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吸引了黑发男人的视线,低垂着头的人勉强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下一秒忽然变了脸色,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就这样怔怔的看了他们几秒,他忽然低头,腰肢和肩膀颤抖的更加剧烈起来,然后在冲矢昴的搀扶下,冲着地面吐出了一口血来,整个人都跪倒下去。
【喂?!喂!朝里?!!】
系统焦急的喊声和旁边其他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把他的大脑震的嗡嗡作响,不同与□□上的疼痛,月山朝里只感觉自己的灵魂有一部分都被撕扯开来,从高处坠落了火海。
论坛上的大片大片的言论他来不及看,只是想着,原来所谓剧场版的还能被搬上漫画啊,在荧幕和纸业上各离开一次,小雾的排面还真是很大。
本就寥寥无几的卡池中,属于飞鸟雾的那个改变了模样,少年原本冷着的脸忽然舒展开来,眉眼柔和,冲着画面那头的人一笑,两个酒窝就这样在两侧浮现。随后,少年本就颜色浅淡的卡面很快灰暗下来,裂纹从四周渐渐涌向中间。
眨一眨眼的功夫,那张卡片就裂成无数碎片,融成光点,然后像是被风吹走一样消散了。
月山朝里失去了一张卡片,失去了一部分的生命、感情,失去了陪伴了十余年的亲人,自己最疼爱到弟弟即使那不过也是他自己。
飞鸟雾的疼痛平等的均分在他身上,五脏六腑都像是受了创,和之前被爆炸殃及的那次损伤叠加在一起,迸发出强烈的疼痛和压抑不住的悲默。
是之前的那么多世界都从未有过的情况。系统急得骂出句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脏话,之后又叽里呱啦说了什么,查询的速度快到他好像都能听见键盘声在啪啪作响。
月山朝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血先一步从嘴里溢了出来,尚未等到全能的系统找出缘由,他就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在下一次剧痛袭来时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急救队倒是派上了用场。
混乱的场面当中,半长发的男人变成了一台有些生锈的机器,他沉默着将人送上急救直升机,查看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伤势,将大厦内的情况汇报给负责人,看着他们轻点人数,收起失去控制后终于可以安全取下的护目镜,最后再分批次将解救出的人质运送下楼。
摩天大楼顶层的风吹凉了萩原研二肩膀上的血,反复撕裂的伤口在此时才微妙的滚出几分疼痛来,他与无数人匆匆擦肩而过,终于看见了自己那位驻守在安全区的好友。
松田阵平一头卷发更加凌乱,连衣服都皱皱巴巴,看上去刚才没少被知道自己护目镜里有炸弹的人质集火,原本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又心直口快的男人脸黑的吓人,很适合现在上去嘲笑一番。
萩原研二却连嘴角都牵不起来。
终于被人质发过之后,将最后一个角落排查完毕的卷发警察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幼驯染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他肩膀上的纱布早已被血染红,眼睛蒙了一层亮,那伤松田阵平看了都牙酸,连忙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先去急救队那边重新包扎一下,然后和我去医院取子弹。”
松田阵平说着,灵活的手指在手机上打着字,边讲工具盒放下边结束道,“我先给柊吾讲一下,你之前不是说小雾脚踝中弹了让我安排急救队吗,现在月山朝里这个模样我不放心他们两个,至少让柊吾回来给自己两个弟弟当个免费护士。”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就看见萩原研二在颤,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小弧度,要不是他衣料上染着灯光,随着颤抖泛起一阵阵涟漪,饶是松田阵平都发现不了。
男人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松田阵平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只感觉浑身血液都一凝,下一秒,半长发的男人忽然抱住了他,像是一座摇摇欲坠了很久,终于倒塌的山峦。
无边的沉默,没有人会上前打扰。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选择跟上了忽然昏迷的黑发男人前往医院,男孩却忽然退缩下来,带着自己都没理清楚的思绪、恍然和愧疚,甚至失去了在急救室外等候的勇气。
江户川柯南悄声离开,他口袋里是染着血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的关于组织的每一条消息,一笔一划都是落在少年身上的利刃。
少年那幅得奖的画作,他曾经哑然的压抑画面,也不过所经受的苦痛之分毫。
他很快找到了被久保万借来展览,却又害怕被早已预支的爆炸殃及,便借着尚未装挂好的理由转移到不远处这栋大楼角落的画作。
无数名家的作品,就这样像是丢弃的瓦楞纸一样堆放在一起,他看见了月山夫人的那幅画,也看见了飞鸟雾的。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副像是破碎的血杂糅在一起的画作,看见被取名为《星星》却满目都是绝望的作品,却并没有在右下角看见飞鸟雾总会落上的署名。
他莫名心神一动,他慢慢走上前去。
画布早就从冰冷的画框中解放了出来,飞鸟雾讨厌任何条条框框的东西,在参加完那个比赛后,就将要求必须装裱的画框取了下来,现在随意摆在这里的,也不过是一幅自由但又脆弱的布而已。
男孩伸出手,细细摸了摸因为颜料而凹凸不平的表面,厚实的画笔,像是下面还垫着什么与它相同的东西。
意外的,画布粘贴并不牢固。他很快将外面那一层压抑的外壳剥下,露出了柔软的内芯。
是温和的配色,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挤在一起,有着粉色眼眸的男人眼中的光柔软到不可思议,他站在中间,怀里还抱着戴眼镜的自己,一脸经常被吐槽的臭屁表情。
两个女孩自然是站在一起的,不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会给飞鸟雾留下一直黏在一起的印象,在画像中仍然是挽着手的,毛利兰冲着前面笑,表情在这时候倒是和月山朝里有些相似了,铃木园子古灵精怪的wink了一下。两个女孩身后,消失了很久的大侦探抱胸看着他们,脸上是没有任何阴霾的笑意。
再往两侧,是最宠这个被世界亏欠了太多的孩子的那几位警察,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反而没有了平日里的恶人相,看上去像是被飞鸟雾自动镀上了一层滤镜,旁边的萩原研二倒是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对着画布外招了招手,像是正在和什么人打招呼一样。
伊达航比平日里还壮实一点,估计因为他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喜欢把有些瘦弱的男孩举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时至今日少年对他的印象大概都是身强体壮大猩猩。
没有安室透,也没有春日川柊吾。但是有两只挂在身后的小熊,一只围着围裙,手里举着某家咖啡厅引以为豪的三明治,一只眼睛圆圆的,什么也没说,只是趴在月山朝里的肩膀上,似乎很累的模样。
他在画布的右下角,找到了在第一张画布上未曾看见的落款,没有一直以来都会画着的、雪白的飞鸟剪影,只是用浅色,写下了这幅画的名字。
《星星》
清俊的起笔,尾锋却拖得锋利细长。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感觉,很亮。是夜晚也会亮着的东西,是安全的,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
是可以被接受的地方,是希望所在之地。工藤新一以为飞鸟雾喜欢天上的星星,在作为礼物的画笔上请工匠刻上了寥落的几颗,在他每次握笔都能细细抚摸到的位置。
原来到头来,他们才是少年的星星。
烟花淡去,被夺目的火光照耀过后,连原本就只有零星几颗的星星都寂静下来,趁着刚才逃跑了。
男孩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那幅画很久很久,忽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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