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宽敞的马车车厢之中, 陶心荷、顾二婶、顾如宁分占一角,在去往吉昌伯府的路上,细声细语闲谈着。
“顾家婶子, 我将后续走礼可能需要商榷的细节, 都写在信函里了,您收好,万一有不太确定的, 到陶府来找我, 我也愿意帮您出出主意。”陶心荷没想到, 顾二婶到底没有托付然嫂子——顾氏本支除她之外唯一的官家夫人,决定自己亲为女儿操持婚事,正好, 她就交托一遍即可。
顾二婶听着荷娘迅速改口的称呼, 心底感慨,却明白这是必然, 不露痕迹, 只是喃喃念叨:“荷娘你方才在府里说了许多, 我听着昏头涨脑, 只能靠你留下的指引了, 希望宁娘婚事顺顺利利的。”
顾如宁嘟着嘴端详前堂嫂,看她端正坐着, 一袭樱粉色如意满绣织锦袍裙贴身合衬, 高挽的飞天发髻上珠玉满头, 莹润细脸, 粉白肌肤, 黛眉长目,琼鼻秀口, 好像,比她在顾府时候,美艳了三分?
“嫂子~~”顾如宁拖长了音调,引起陶心荷的注意:“你摇头也没用,我就要叫你嫂子,一直叫你嫂子,哼!大不了,我只认你这个嫂子,不认堂兄罢了。”
陶心荷暗想,多日未见,顾如宁还是与自己这般亲近,何忍推开她?况且,蔷娘邪心有没有表露出来尚未可知,总是对宁娘不起的,便叹了口气,叮嘱一声:“宁娘,多谢你。?着别人面,莫这般唤我便是。”
顾如宁喜笑颜开,不顾马车微微颠簸,提裙走到陶心荷身侧,紧挨她坐下,挽住手臂,娇嗔道:“明白明白,陶居士。一会儿去了伯府,我需要避讳还是在场啊?”
陶心荷拍拍姑娘嫩手,微微沉吟后,说:“与伯爷打过照面,你便自去玩耍。顾家婶子与我,帮你把事情交代妥帖了,你放心。”
“那就好。伯爷虽然笑意不下脸,我总觉得他威严不可近,见到他,小腿肚子都微微哆嗦。我听程嘉说,伯爷原先在战场是杀神呢,可惜受伤,赋闲在府,最多和以前部下喝喝酒,平日就自己练练拳脚,好像挺无趣的。”
陶心荷微感不适地调整坐姿,期许不要流露什么痕迹,同时安慰自己,后一辆载丫鬟们的车中,晴芳帮她带了两条长裙,应是无虞。
若非吉昌伯昨晚莫名赠沉水香料,她本不用在身子不适的情态下出门的,一念及此,陶心荷心底反驳顾如宁的话,这人不是无趣,是莫名其妙。
面上,陶心荷只是浅笑不接话,顾二婶轻声提点女儿不要背后编排长辈,以后尊敬公爹便是。
不久之后,到了吉昌伯府,几位女眷被引入待客正房,程士诚和程嘉正翘首以待,连很少出来迎客的八岁程蒙也在,程府一家主子都出现了。
只有三位男子,这般人丁寥落,全无女眷,也算豪门大族里的奇葩了。
双方客套寒暄过后,程嘉带着顾如宁和程蒙告退,留下的三人,你来我往将小儿女婚事后续流程敲定,陶心荷交代了前情之后,几无发言,置身事外的态度十分鲜明。
议完正事,吉昌伯打发仆从叫年轻人们回来,对顾二婶和陶心荷请茶请水,殷勤备至,说还有闲事要谈,两女对视一眼,不知他玩弄什么玄机,暂且静待。
人齐之后,程士诚笑道:“屋内都不是外人,便恕我冒昧,二月中旬,我们京外庄子上将开绽春花,颇有野趣,诚请大家去散散心,赏赏景,小住几日。”说到“大家”,他看向三位女眷。
顾如宁看程嘉一眼,颇为意动,悄悄倾身捅娘亲一下。顾二婶想想,女儿和准女婿多相处,总不是坏事,自己拽上顾二叔,作为长辈陪同,好歹避免非议,便点头应下。
陶心荷以为,程士诚是在邀请顾二婶和顾如宁,可能一时忘记自己了,她倒是不尴尬,唇角还牵着温婉笑意,观察年轻人的眉眼传情。
“太好了,多蒙顾二夫人赏脸,阿陶也会来,对不对?”
没想到,毫无预兆,吉昌伯点到了自己,态度亲昵,陶心荷感觉顾二婶诧异的目光和顾如宁不解的神色一并扫来,像是芒刺在背。
愣怔不过一瞬,陶心荷巧笑婉拒:“我们府中事务琐碎,没这福气赏春。再者你们姻亲伴着出行,我一个旁人,不好打扰。”
程士诚锲而不舍,摇头评道:“阿陶此言差矣。他们小两口婚事起头顺利,全赖你辛劳操持。后续可能依然多有烦你之处,以你性情,必然?仁不让,不会推拒的,对不对?所以,打着他们由头的玩乐,怎能少得了阿陶?”
“这……”陶心荷如坐针毡,对方强词夺理,她反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但是,绝不能答应,在吉昌伯的言行频频展现模糊暧昧的前提下。
陶心荷咬咬唇,余光扫过在场诸人,字斟句酌地说:“我如今是个尴尬人,无心于此。到哪里都不过煞风景罢了。多谢厚意,还望见谅。”
说罢,长舒一口气,陶心荷一向务实,只要能绝除后患,不痛不痒地自谦自贬,不算什么。
话说得够绝了,屋内气氛一时凝滞,原本窃窃私语的程嘉和程蒙兄弟俩住口不言,顾二婶担忧地看着陶心荷,顾如宁目光犹疑不定,程士诚则直直看着佳人,面目端肃。
好半晌,顾二婶呐呐出言:“嗯……陶居士已经不需陷在宁娘婚事杂务里了,无事一身轻,随她意愿,倒是好些。伯爷,我们一家子会去的,还要劳累贵府准备。若无其他,我们今日便告辞了。”她试图转圜,站起身来,轻拉陶心荷。
顾如宁附和“告辞了。”一溜烟跑到程嘉身边,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陶心荷发觉今日自己犯了昏,众目睽睽,不是直接退还沉水香料的时机,只有卸下女方婚事话事人的重担,可算成绩。
也罢,脱去这层联系,之后托父亲或弟弟递还礼物,和吉昌伯没有见面的理由或机会,便能清静了吧。
陶心荷顺势起身,心底拿定主意,也要开口告辞。
程士诚摆摆手,声音中气十足:“莫急着走,嘉儿,招呼你岳母逛逛府里,带上你媳妇和蒙儿,午间一同用顿便饭,顾二夫人,可好?阿陶,你更要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话音,程士诚走到了陶心荷身侧,单手搭在她站起置于身后的靠椅背上,椅垫尚存陶心荷余温,又踩在冒犯的边界。
顾二婶左右看看,刚要说什么,就见陶心荷深深提气,仿佛咬着牙说道:“伯爷见赐,敢不领命?”
然后,陶心荷轻挪莲步,离开程士诚近侧,换到顾如宁方才坐过的椅子,那是离上座最远的位置。她坐定,反客为主一般,伸手指指前方示意:"伯爷要站着训导,还是回您位置上?"
顾二婶心头砰跳,直觉不对,正犯怵自己能做些什么,就被程嘉和顾如宁裹着带走,程蒙在后面蹦跳跟上,留下一句童声奶气的吩咐:“父亲招待贵客,可能要密谈,你们快些关好门呀。”
势均力敌的一对男女,彼此无言看着,像是掂量对方的底细。
陶心荷感觉身/下又是一股热流,愁闷更甚,只想速战速决,蹙眉打破静默:“伯爷,若非我听了些传闻,只怕要误会您了。”
程士诚笑着接话:“阿陶说话真是俏皮,你是想说,我不能人/道,怎么还撩拨你,对不对?”
她的言外之意确实如此,可是听到对方挑破,女子矜持令陶心荷不适地轻咳一声。
这样也好,陶心荷转换了言语方式,学着直来直往:“伯爷,您到底想做什么?拿我逗趣儿么?我承受不起,正好借此良机,将沉水香料完璧归赵。”
“唉~”伴着一声悠长的男子长叹,身着宝蓝色劲装的程士诚慢慢站起,一步步走到陶心荷身前,双手圈拢住她的座椅扶手,蓄势待发地压下/身去,形成一片暧昧暗影。
陶心荷想站起却被他挡住,咬紧牙关不发惊叫,伸出白皙右手握掌推拒,正正贴在炽热的男子胸膛,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左右手交握置于裙上,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凑近她玉贝壳一般的耳廓,程士诚哑着声说:“阿陶,我心悦你。以正常男子的心,爱慕着你,表现得够明显么?你方才,摸到我心跳了么?它是在为你跳动的。”
陶心荷大骇,面色涨红,瞪视对方,双手捂耳,喘息不定,抬脚狠狠踢向男子胫骨,厉声斥叫:“你无耻!”
在程士诚眼中,佳人动怒生嗔,别是一番美景,恍若观音入尘俗,又似洛神降巫山。
他目光火辣,笑意明显,高举起双手,轻快后退数步,毫发无损,说道:“阿陶,你心知肚明,对不对?”
陶心荷惊魂未定,趁着行动自由,毫不犹豫拎裙跑到门边,手已经放到门板上就待推开。
然而一股不甘心驱使着她,暂顿动作,回头怒瞪程士诚。心底一片悲凉,莫非,是因为自己和离了?在他人眼中,就成了可以任意调戏的浪荡无主妇人?
她要问个清楚:“程士诚,我虽然没了夫君,然而我父官居三品,弟弟未来可期,你凭什么如此欺我?”
程士诚喉头滚动,眸光放柔,嗓音暗哑:“与陶府、顾府都毫无关系。阿陶,因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他再次,一步一顿地走向陶心荷,喟叹道:“在你还是顾凝熙夫人的时候,我就想夺你到身边。若你愿意,我可以慢慢追求你,只盼你,给我个机会,赏我个青眼。”
陶心荷觉得脑中仿佛有琴弦绷断的声音,双腿发颤,提醒主人要像遇到鹰的兔子一样跑开才行,然而在两人触手可及的时候,她猛地抬臂伸手,狠狠扇了程士诚一个巴掌,手心又麻又涨,看着对方右脸,一点点泛出红印。
不自觉地将左手送到唇边,陶心荷死死咬住食指骨节旁嫩肉,身子僵在?地,反思自己怎么如此冲动,伤了武将勋贵,如何收场。
程士诚看着她,骤然笑起,眼角微微细纹印证着他的沧桑和精明,随即像是牵扯到了伤口,他收起笑容,转头向地上轻啐一口含有血丝的口津,再扭转过来,两只眸子里满承陶心荷的身影。
他用舌尖舔舔嘴角破口,然后轻声地、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说道:“阿陶,痛快了么?这一巴掌,换你收下香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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