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晴芳, 你莫开口劝我。依你所言,莫家兄妹都生病了是么?你从顾府过来的时候,顾凝熙交代了你这番话, 然后呢?他做什么去了?“陶心荷从顾凝熙没有亲自追到陶府, 而是托丫鬟传话,已经对他今晚的去向猜到了三分,此时冷笑一声, 堵住了晴芳准备解释详情的言语。
晴芳猜不准, 主子爷答应莫七七后, 回府与姑娘是怎么谈的,但是很明显谈崩了。
她犹豫一下,吸取之前探听主子行踪被姑娘训诫的教训, 决定不要画蛇添足, 便咽下了莫家见闻,低头回答主子的问题:“姑娘别往心里去。主子爷, 将府里马车让给奴婢来陶府, 他带着识书、识画骑马去莫家了。”
陶心荷站起身来, 将手炉搁在桌上, 哑着嗓子自语一声:“果然, 流连若此。他就要在那处过夜了吧。”
总觉得不安,晴芳即使没听清楚姑娘的话, 还是添补一句:“流光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莫家, 莫家兄妹一个病、一个伤, 主子爷不会做什么的, 就是去照应照应。”
陶心荷已经厌烦起来, 什么病、什么伤,谁知真假?顾凝熙没详说, 晴芳没细讲,估计是小病小伤了。
为了惹顾凝熙怜惜,莫七七真是踩准了七寸。说不定设计了多久,实在用心,她陶心荷自愧不如。
可恨可恼的,是顾凝熙果然上钩。纳妾?就算对方垂死,难道就能许以妾位?在他们夫妻之间本不该有的妾位?
义妹是他提的,妾也是他认的,一次更比一次亲昵过分,顾凝熙下一步,就是让自己让出妻位了吧?他对莫七七,用心之处远胜过对自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罢罢,那人如何行事,与她无干了。和离的决定不容易下,然而更不容易撼动。陶心荷想,在义妹上让步过一回,事实证明栽了跟头,人不能犯蠢两次,及时抽身才是对的。
“晴芳,不用再说了。那些顾家、莫家事务,我再不想听一个字,觉得耳朵都要脏了。你安生陪我在陶府住一阵子,待和离完毕后,咱们再做打算。”陶心荷转身,走进净房洗漱,想要尽快结束这纷乱的一天。晴芳依言凑过来,安静地服侍。
月明星稀,顾凝熙此时正在莫家小院,他坐在莫启屋内唯一那张椅子上。识书立于他身后。
莫七七坐在莫启床边,沉默不语地看着哥哥,肿胀红紫的右半边脸对着顾凝熙,让他心头如同扎了千根万根刺。
莫启还是昏着。他今日上午悠悠醒来,喘咳着呼唤“七娘”,半晌无人应声,猛然觉得不对,一急之下吐血几大口,下巴、脖颈和衣前襟被染得红艳艳一片。
他四肢无力,想要翻身下床却几次三番不成,一咬牙,单手护头,翻滚着跌到地上,就要爬着出房去看妹妹。
就在这时,眼熟的顾家小厮,好像叫“识书”还是“识画”的冲了进来,一面蹲身扶他,一面大呼小叫,问说怎么了。
莫启弱声弱气,托他去莫七七房间处敲门看看。
久病之人身子沉重,即使莫启瘦骨嶙嶙,识书还是扶不起他,遑论搀他回床,只好告罪一声,将被子扯下来盖住莫启,说是请莫姑娘过来,一起将莫启弄回床上。
莫启点点头,心想妹妹可怜见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照顾自己这阵子,硬生生长了力气,能咬牙憋气,独自搬动成年男子,比眼前这个毛躁小厮强多了。
没想到,识书在外惊叫一声,就没影踪了。
莫启更是不安,感觉自己好像在使出全部力气往外爬,又像是漂浮了起来,冷冷看着自己狼狈不争气的肉。身。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调:“莫家兄弟?莫家兄弟?”饱含关心与诧异。
是了,这是他们兄妹的贵人,顾凝熙顾司丞,顾家义兄。
莫启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紧紧扣住探自己鼻息的手骨,反复喊着“七娘”。
他的声量极小,只见张嘴,几不可闻。顾凝熙还是心领神会,点头应许,缓缓抽出被莫启抓住的手,没有在意上面留下的指甲道子。
到后面,沉疴之人尖利瘦长的指甲里藏了碎皮屑,脸盲之人细致如玉的手背上浮现好几道深深血痕,已经无人顾得上处理了。
留下识书、识画安置莫启,顾凝熙带着两个丫鬟去探莫七七。
顾凝熙来过莫家小院近十回了,每次只进莫启房间,从没踏足莫七七闺房。这回事急从权,只好两步走到姑娘房门口。
从院子大门到此处房门,都是大开的状态,识书在他耳边汇报说方才就是如此景象,顾凝熙微微拧眉,知道绝非常态。
然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娘子对他和莫七七,本就介怀,他也该自觉避嫌才是。
他暗想若是娘子在此就好了,女眷探姑娘,才是合礼合情。
回头看到娘子身边常见到的两个丫鬟,顾凝熙踌躇尽去,背手立在门外,轻声吩咐:“你们两位进去看看。”
晴芳和流光依言,向主子爷快速行礼后前后踏进去,嘴里试探性喊着:“莫姑娘?莫姑娘在么?”
“啊呀!”一声女子惊叫,尾音奇异地降低了下来。
顾凝熙迈出一步又收住,轻咳一声,迫切想知道屋里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叫晴芳还是叫流光的丫鬟匆匆走出,语速极快,说是:“禀主子爷,奴婢流光。莫姑娘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目紫涨、衣衫不整,叫也不应,鼻息正常,应该是昏过去了。请主子爷吩咐。”
"请大夫!"顾凝熙一声令下,下人们忙碌了起来。
他使劲看了莫七七房门两眼,“衣衫不整”四个字响在耳边,止住他脚步,对着不知哪个的丫鬟背影补充道:“帮莫姑娘整理整理,也好方便大夫诊治。”
后来,顾凝熙为了给祖母求医而送过画的名医曹大夫被请来,不解问道:“老夫在小年前,受顾司丞之托来这家诊治过,是叫莫启的病人吧?病势稳定才对,难道有了什么反复?”
顾凝熙已在小厮提示下知道来人身份,匆匆施礼,谢过曹大夫亲至,又托请他这次哥哥妹妹一起问诊。
不久,顾凝熙下人和曹大夫的药童去抓药熬药,曹大夫向顾凝熙解释病情:“莫启只怕是不成了。与我上次看诊时脉相大为不同,他如今病入膏肓,应该就是这一两日光景。我医人半生,从没遇到脉相急转直下成这样的病例,还是学艺不精,请顾司丞见谅。”
顾凝熙和曹大夫正站在院中空地处交谈,闻言看向莫启房间窗子,猜测他在床上能不能听到。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见天落小雨,外面地是不能待了。
院中逼仄,除了兄妹二人房间,就只有一处厨房,再无可避雨处,想想曹大夫接下来要交代的是莫七七身体情况,莫启极为关切,顾凝熙便请人一同到莫启房间,同听细由。
曹大夫不管病家心思,只管有话直说,对着顾凝熙和莫启两个男子,说到女子被破.身也是一派自然。
莫启闻言大惊,又是吐血,顾凝熙也觉意料之外,尚且能镇定问问,姑娘身上还有什么伤势、如何照顾。
送走曹大夫,顾凝熙嘱咐丫鬟们按照医嘱照料莫七七,自己转身去见莫启。
莫启捶胸挣扎,嘶声吼道:“到底是谁干的?丧心病狂!我真是个废物,同在一院都无知无觉,没有护住七娘!我可怜的妹妹,我要去看她。”
顾凝熙安抚这位缘浅的友人,说七娘还没醒云云,没想到莫启转而看着他,急促呼吸几下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坚持着下床,对他跪下叩首!
顾凝熙一时顿住,不知所以,微愣之后,连忙把臂扶住莫启:“莫家兄弟!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作甚?”他被带着半蹲在地,屏息使力,硬是将虚脱的病人搀扶起来上半身,不许他再拜。
莫启哀声求道:“顾兄长,顾司丞,顾大人。我快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能应我一事么?”
心头一跳,顾凝熙明白,莫启听到了方才名医宣称的噩耗,对于他请求的事情,自己也有了猜测。
他喉结滚动几下,郑重点头,应道:“莫兄弟,你放心。我和我家娘子,会将七娘好好照料起来的。”
莫启闻言卸力,肩头软下,识书、识画纷纷上前,两人一起将莫启抱回床榻。
顾凝熙手中的身子被小厮们接过,看着骨瘦如柴的缺考举人,想想他比自己年轻好几岁却命不久矣,满腔抱负无从实现,深感悲凉。
隔着小厮背影,莫启对顾凝熙追问:“顾兄长,你会怎么照料七娘?”
顾凝熙站在他床前,背负双手,目光关切,毫不犹豫的言语流畅而出:“我视她如亲妹。她若想嫁人,我家娘子识人颇广,我们夫妻好好发嫁了她。七娘若想清静一辈子,我们顾府也养得起一位姑娘。”
“不,不是的。”莫启努力摇头,轻声言语,却恍若重锤:“你能不能娶,不,不,纳了七娘?她满心里只有你,遭此横祸,若非你,我怕她,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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