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陶心荷不知夫君想起别的女子,只是摇摇头,示意没听到顾如宁定亲,打消了午睡的念头,抬袖掩住一个突然冒出的呵欠,认命地在府中等待二婶。
在顾凝熙眼中,就是看到娘子举起手臂,垂袖遮住下半张脸,微微歪了歪头,袖口被气息吹动,起伏一瞬。
他猜是娘子困倦地打了呵欠。
踌躇一下,顾凝熙柔声问道:“要不我来应酬,娘子去睡?”
现在听夫君的声音,又觉得温润顺耳了是怎么回事?
陶心荷暗笑自己,评判人物好坏全随心意。
她知道夫君与家族中人关系疏远,从祖母到侄辈,都是例行公事,大概就与二婶亲近些,那也得二婶主动张罗。
听了顾凝熙的提议,她有瞬间心动,想依言投奔高床软枕。
可是二婶上午见夫君不说,特意要过府来找自己,只怕事涉小儿女私隐,不方便大喇喇谈论。
罢了,自己能帮就帮吧,毕竟如宁妹妹和她一向投缘。
陶心荷便对顾凝熙说了这层意思,被大赞“娘子思虑周全”,逗得她含笑娇嗔回去。
看顾凝熙无事可做、捧起书本沉浸其中的样子,陶心荷总觉得不太舒爽,挑挑眉头,问道:“夫君,要不要再去探望探望你那莫家义弟义妹啊?”
她特地将“义妹”两字咬得极重。
反正,眼下她是不认所谓义亲的,自己亲妹、小姑子还不够她忙乱的么?
顾凝熙一本正经回应:“不必,我昨日已对莫家兄弟说过,各自安心过年。待年后请他们过府小聚,也认认嫂子。”
可能很快发现自己话语的毛病,顾凝熙连忙打补丁:“当然,娘子说了算,为夫全听你安排。”
“哼!”陶心荷不接话茬,一指头戳在顾凝熙脸颊,颇为用力,让男子刀劈斧裁的俊朗线条凹下去一块。
顾凝熙甘之如饴,还将脸向着陶心荷凑了凑,含混着道:“娘子怎么解气怎么来。”说话间险些咬到自己腮肉,只好闭口不言,维持笑容。
陶心荷轻“呸”一声,悻悻收回纤长食指。
看着夫君脸上明晃晃的指甲印子,她又有丝丝缕缕后悔和心疼,默默以指尖扣住掌心,不明所以磨磨后槽牙,一时不知接话说什么。
顾凝熙反倒开始滔滔不绝,与娘子分享昨晚一众同僚饮酒聚宴细节。
礼部官员昨晚大多是从衙司下值就进酒肆,以官服辨人是顾凝熙擅长的。
陶心荷就听夫君娓娓道:“昨晚众人恭贺张尚书家喜事,一名员外郎作诗,平仄不通,自罚三杯,放下酒盏又做一首,更加文不对题,实在好笑。还是他身旁的一名司正搀住,代吟了首前人诗作,才算圆场。”
“一名司丞来向我劝酒,用了《尔雅》里极生僻的典故,说我答得出,他喝一瓮,我答不出则满饮五杯。娘子你猜如何?我自然对答如流,就见他喝酒洒到官袍上,把一身绯色染成绛色了。”
“一名司正和一名员外郎联袂灌我。劝酒词快说出花儿来了,我回应家中内眷在等,不宜饮得过量。他们居然哄堂大笑,还说给左右旁人听,上来对我扯袖把臂,到底灌我喝了两盏,真真气人。”
陶心荷听得有几分趣味,看夫君言语间神色飞扬,想着,其实他心底是喜欢与同僚欢聚的吧。
说来可怜,因为脸盲,夫君不善交际,并无亲近友人。每日不过是礼部上值、府中读书,生活十分单调,陶心荷都比他忙碌些。
想起夫君上午说起莫启满腹才学,语带欣赏,提及两人对于学问诸多观点一致,相互启发,很有找到知己的意思。陶心荷对于莫家兄妹的天然厌恶,微微松动了些,或者至少将兄与妹,分开来想。
顾凝熙说罢昨晚之事,觉得酣畅淋漓,端起手边茶盏润唇,还是为山楂的酸与苦丁的苦而猛一粥眉。
不动声色艰难咽下这一口,顾凝熙想着要继续引逗娘子熬过困意,才好维持她的周全待客名声,转了转脑筋,又说起今日上午他到老顾府的见闻。
祖母身体还好,三叔三婶都不在府,听说分别出去交际了,不知忙些什么。
大堂哥顾凝然明明在府,祖母让下人去请,说让她最得意的两个孙子亲香亲香,顾凝熙却左右等不到人。
以为自己会忍耐着听完祖母念叨,但在顾老夫人说起荷娘的不是,譬如善妒、无子等,顾凝熙终于冷言反驳,几近无礼。
祖孙俩,谁也改不了谁的想法。顾凝熙仿佛体验到了父亲当年的痛苦与为难。
呵,长辈不认可自己娘子,自己便学父亲榜样,护妻爱妻,又有何不可!
自然,现在当着娘子,顾凝熙一句祖孙争端都没说,只随口提到,听说顾凝然又添两房妾室。
陶心荷听出夫君对于大堂哥的不屑之意,嫁过来三年,她了解情况日深,颇能共情夫君。
顾丞相三子数孙,他信奉“抱孙不抱子”,对儿子们极严厉,却对孙辈和善,尤其是对长房独孙顾凝熙。
顾老夫人的心尖尖则是幼子和其唯一嫡子顾凝然。
夫君三岁背《论语》,五岁开题做文章,被祖父夸了又夸,常带在身边教养栽培。
在老顾府,顾凝熙就是“别人家孩子”,将一众兄弟比到尘埃里,唯一缺点就是不会招呼人,所谓不懂礼。
顾凝然最是眼热泛酸,因为丞相嫡孙只有他和顾凝熙,比较得最直接惨烈。至于庶出二房记名嫡
子的顾凝烈,从不在他眼里。
仗着祖母撑腰,顾凝然带领自己庶弟们和二房庶弟们共七八人,千方百计挤兑顾凝熙,找大伯父告黑状拱火,主动跟顾凝熙结下了死结。
就连如今,顾凝然也梗着脖子等顾凝熙主动帮扶,等不到就在他任职的翰林院造谣生事。
陶心荷在宴席上听了不少这类抹黑夫君的谣传,每次都要一一澄清,心里对这位堂大伯子,和夫君感觉一样,腻歪得很。
“不提他了,败坏兴致。”陶心荷领情夫君这半晌的插科打诨,怜惜接话。
从老顾府想到自己娘家,陶心荷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夫君,我下午不得空,你自己去陶府送趟年礼,顺带把蔷娘接过来住到腊月二十九,好不好?”
顾凝熙刚心潮澎湃于娘子话语间的柔软,觉得真的翻篇,娘子谅解自己了。随即听到要自己一人登门岳家,一下子哽住。
岳父家倒是人口简单,岳母早逝,二小姨陶心蓉远嫁,他都没见过。
岳父陶成是同朝为官的工部员外郎,妻弟陶沐贤在书院读书,三小姨陶心蔷待字闺中,今年七月新添了弟媳洪氏,就这么几个主子。
问题症结在于,顾凝熙从未一个人去过,每次都是陪着娘子登门,娘子自会妥帖提醒他称呼“岳
丈”,悄悄告诉他眼前的年轻女子是小姨子还是弟媳。
陶家父子可不像顾家族人那般迁就顾凝熙,从不自报家门,对他也是爱答不理。
说到底还是嫌顾凝熙有疾,配不上陶心荷。自家女儿、长姐自然是最好最珍贵的。
顾凝熙看了眼钟漏,算算时间,犹豫着说:“娘子所言在理,是该于小年之前将年礼送到岳家。怪我病的不是时候,耽误到今日二十二。不过,岳父他们肯定更惦念娘子,要不,等二婶来府谈罢走后,我陪娘子一同回去?”
陶心荷摇头不依,她难得灵机一动,想出这个合情合礼、名正言顺让夫君小小为难窘迫一番的事项。
自己还要和他长久过日子,总不好刁难太过,然而被骗一场,到底如鲠在喉,日夜为他揪心烦忧的余悸犹存。
况且她刚发现,原本在花厅放着的围巾被顾凝熙藏起。那物件是莫七七所制所送,她虽不再过问,心里总是膈应。
打发夫君独自去陶府正好,借力打力给自己顺顺气。
父亲、弟弟见到顾凝熙,总会数落呲哒他几句,也是惯常景象。原本自己还嫌亲人挑刺,总要挡在前,为夫君解围。
这次就让顾凝熙独自去好好领受一番,她坐在府中想想那场面,都觉解气。
现在,当然要摆事实讲道理,占据高地,劝服夫君才行。
陶心荷主动搭住顾凝熙的手,眼波流转,巧笑嫣然,将自己的考虑一一说出:“夫君虑者在情,我想的却是实。一者,二婶难得登门,又神秘紧迫,说不定会谈多久,也许还留下来用晚膳,夫君哪里等得及。你我夫妻总不能等夜间回陶府吧?会惹邻人笑话的。”
她的手指在男子手背上似走还留,随话语轻点,惹得顾凝熙酥痒一片:
“二者,我家弟媳过门不到半年,成婚当时婆婆三年孝期未满,你我夫妻既未帮忙更没出席,我始终挂怀。如今,她首次操持一府过年内务,肯定千头万绪,我们作姐姐、姐夫的,总要上门问问有什么能帮衬的。
三者,蔷娘早就吵着过来小住。我应下了,但是一直拖到现在。夫君正好去接她过来,住到年根,也省得她给她嫂子添乱。
好夫君,你去陶府这一趟,责任重大,我领你的情,好不好?就劳烦你快去快回,如何?”
终于拧腕握牢作乱的佳人玉手,顾凝熙点头应下,快速在脑中回想岳父和妻弟的身形、声音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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