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一日傍晚, 顾凝然下值回到府中,便听娘子曹氏说了几件大新闻。
顾凝熙回京了!一回来就登门要拜见祖母,吓得曹氏在内院听闻出了一头冷汗, 幸好被公爹赶走。
后来又到族长家中, 颇有算账之意,他走后族长像是被狗撵着一般来找公爹讨要主意,缠了公爹许久。
顾凝熙现在大概是在他自己府上, 闭门谢客, 不知鼓捣什么。
果然是顾家二房捣乱, 不知怎么神通广大,到哪个犄角旮旯弄回来顾凝熙,因为二伯父与他同进同出。
老顾府下人与二伯父下人套话, 甚至知晓了, 顾凝熙将要纳的莫姓小妾都寄存到了二房府上。
顾凝然?股战战,伸手捂着额角伤口, 像是拉磨的驴一般在房内转了又转, 不断喃喃:“算这小子命大,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除族了, 他不会找我算账吧?他不能翻盘吧?”
被曹氏没好气地戳拍了后背一下, 顾凝然连忙诞着脸凑过去:“请娘子教我。”
曹氏翘着脚叉着臂,金莲上的米珠一颤一颤, 这般轻松, 像是鞋子主人毫不在意的心绪:“慌什么?你们反正是撕破脸了, 早晚有对决的一天。他顾凝熙不过是比你我想象的早回来一点儿而已。该如何便如何啰。”
“娘子说, 该当如何?”
“我去寻二伯娘, 你去找二伯,先打听清楚顾凝熙这几日情况如何, 回京后有何打算,我们再随机应变。现在,你顾凝然才是顾氏最名正言顺的未来掌族人,顾丞相的嫡长孙,汉南道总督写信来说答应扶持的人,你可比他强百倍。”
顾凝然想到了曹氏方才提及的、藏到二房府上的莫七七,心头一动,便说:“娘子说得极是。我这就去二伯府上探听探听,不劳累娘子奔波了。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也行吧,随意让管家给你备点库房用不着的东西,带着做伴手礼,不然显得咱们上亲戚家门不够大方。知道我的好,你以后就不要沾花惹草气我,只守着我一个人,夫妇恩爱过日子,听到没有?”
顾凝然的心早飞走了。
莫七七被他弄上手的时候,他觉得不过一个青/涩无趣的黄毛丫头,还刺伤自己,不值得给好脸。
然而日子越来越久,他居然因为几次找人没找到,变得惦记起了这女子,那晚的滋味在他心中不断被放大、被美化,驱动着顾凝然直想寻机再圆旧梦,若是莫七七乖顺,他还考虑将这人带回自家后院。
好歹出门前,他想起来多叮嘱曹氏一句:“祖母病得急,我怕顾凝熙据此做文章,你一定管好下人的嘴。”得到曹氏好一番数落,嫌顾凝然不信任她管家的能力。
此时的莫七七,尚且不知前世今生坑害了她?回的顾凝然,又臆想着她垂涎三尺。
她正同顾如宁练嘴皮子。
顾如宁对娘亲带她回府暂住十分不满,便气势汹汹戳到莫七七眼前,指责道:“你不是一直霸着熙堂哥不放么?害得我熙堂嫂都和离了,怎么又来我们家?”
莫七七犀利回应:“那也是熙哥哥人好,愿意扶助我这个孤女。您看我怎么不霸着程小将军呢?再说,我也知道错了,这不就避嫌来你们府上住几天,给熙少夫人腾地方,方便她回府照顾熙哥哥么?”
顾如宁花容失色,瞪大双目直欲喷火:“你还肖想程嘉?你……你……水性杨花!避嫌,你早干什么去了?往熙堂哥府上送鞋子做年礼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避嫌,前些日子腆着脸住进去的时候脑中就没这根弦?对了,你住过来,莫非是想沾我光多见见程嘉?”
被自己臆想的可能恶心到,顾如宁准备连夜赶面前女子出府。
莫七七摆摆手,不慌不忙大喇喇坐下,?腿伸直,双臂上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说:“这几日净坐着马车颠簸了,比在乡下跑来跑去还累。如宁姑娘,你别炸毛,坐下咱们好生说会儿话。”
觑着顾如宁黑如锅底的脸色,莫七七心想,以前的我,一直不晓得做妾有什么不妥不对的地方,上辈子只是哀叹没有遇到个良善的主母和懂理的夫主,觉得自己是被他们夫妇冷虐死的。
今生隐隐被做妾的惯性推动着,她迷恋上了有妇之夫熙哥哥,丝毫未觉不妥。即使后来知晓了他夫人就是前世的善人陶氏,也一点儿没改变想法,还庆幸自己这辈子若能在这?人身旁过活,必然平安喜乐。
时至今日,多少接触了陶心荷几次,再看着顾如宁维护未婚夫婿的激动脸色,莫七七突然有所感悟。
真的爱一个人,必然是容不下他另有所欢的。女子迫于世道规定的三从四德,不得不在明面上忍耐男子纳妾寻欢,心底却藏多少委屈不满啊?
陶氏今生干脆利落,选择和离放手。前世的曹氏则用挑剔为难妾侍的方式彰显不满。说到底,还是男人的过错。
莫七七想得通达了,越发觉得前世今生的顾凝然就是混账,而熙哥哥虽然不如自己的意,却守住了对熙少夫人的心,即使亲哥莫启在世,肯定也无法对他将来娘子做到这般卑微追随。
所以,熙哥哥真是难能可贵的吧。
莫七七哀叹一声,没有缘分,确实不能强求,他就该是熙少夫人的,可惜今生被自己横插一杠,影响了?人。她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弥补么?
顾如宁见莫七七面色变幻、唉声叹气,想想这个姑娘好像也挺不容易,忍不住转了话音:“你要是不惦记别人夫君,就在我家住一阵子,也不打紧。”
莫七七转瞬看穿了顾如宁虚张声势背后的同情善意,受宠若惊,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嘴上把门的顿时飞走了。
她笑嘻嘻地调侃:“多谢如宁姑娘。不瞒你说,前几日在京郊庄子里遇到吉昌伯爷。他有求于我,知道我求个后半生荫蔽安稳,可惜他说他自己要等着迎娶正妻,不能许诺我什么,便主动提出,让程嘉小将军纳我为妾。”
顾如宁声音骤然拔高:“什么?”她伸手指着莫七七,又气又怒,手指尖抖个不停。
莫七七轻轻攥住鼻尖前的手指:“我自然没有答应啊。所以方才都是逗你的,如宁姑娘放心。我今生好不容易对熙哥哥动了心,却是单相思,暂时看不上别人呢。只是我要提醒你,你未来公爹可不是好人,轻描淡写就能压着小程大人纳妾,给你添堵,你可要心中有数。”
顾如宁闻言,反而勾动心事,鼻头发酸抽泣起来:“像我堂哥那种人,世所罕见。我不是说他的脸盲,而是他当众给熙嫂子的承诺。程嘉即使跟我再要好,也没有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连这话都不敢提,他自然更放不到了!”
莫七七拍拍准嫁娘的肩膀:“可是熙少夫人好像宁愿熙哥哥没有这么承诺过,对不对?这样子的话,熙哥哥当时说要纳我为妾,她也不会伤心到提出和离。换成你呢?如宁姑娘,你希望你的夫君是从不曾这么许诺过,还是诺后自己毁坏掉?”
顾如宁对莫七七刮目相看,反复喃喃:“我更希望是哪种?”
她突然觉得莫七七有直觉一样的智慧,不是她以为的勾引熙哥哥坏女子,可以试着处处。
因此,在然大堂兄登门说想见见旧识莫七七时,顾如宁仗着自己即将是三品伯爵义子媳妇、与顾凝然同品武将之妻、顾凝然嫡亲堂妹的多重身份,给他碰了好几个软钉子,让顾凝然并未探听到什么,灰头土脸、骂骂咧咧而走。
翌日,陶心荷在鸟雀欢快的鸣叫声中伸个懒腰,睡醒起身。
春意熏人欲醉,带动屋里暖融融的,与冬日烧炭火烘出的热度有所不同,更为舒适妥帖。
在外头小住几日,回府来还是自家绣床舒适。陶心荷抬手掩住呵欠,神智逐渐回笼,今日要为顾凝熙去张尚书府上打声招呼的任务瞬间涌到脑中。
昨日下午,程士诚难得被伯府管家请走,说伯府有位年老的有功原武将现仆从要病死了,请伯爷见最后一面。
徒留顾凝熙和讨陶心荷这对尴尬人。
陶心荷勉强自持冷淡,询问顾凝熙自和离之后与张尚书的应对往来,以便自己能接续上。
听到他应下了张尚书的妻妾?幅画,陶心荷只想拍额。听清楚分别的画作题材,陶心荷更是深深叹息。
顾凝熙这个傻子,不知不觉被张尚书妾侍摆了一道。
给别人家小妾画牡丹?代表正妻的牡丹?居心何在?一旦传扬出去,顾凝熙的清贵名声将彻底受污,他现在本就因为被除族,声誉岌岌可危。
还是陶心荷拍板定论,给张尚书夫人的烟波浩渺图原样完成,给张尚书小妾的,画一张烂漫山花便是,既应了她提出的花的主题,又不至于落人口舌。
顾凝熙当时点头应道:“荷娘,贤妻之意,自你离开我才领会越深。我有眼无珠,在七娘一事上自作主张,害你伤怀,其罪莫赎。我十分愧对于你,皆因我当时不会推己及人,我在努力改,不知,你能否等我?能否给一个成长了些的顾凝熙,再一次的机会?”
陶心荷撇过脸去,心底震惊于顾凝熙首次诚恳认错,却没有理会他。
半晌后,她留下嘱咐,请顾凝熙明早画出来,便敛裙疾走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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