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间地狱
从业城西城门进入的蛮军,第一时间扑向另外三扇城门。
失去了城墙的防御,不管是人数和实力都弱于蛮军的守城大军,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溃败。
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蛮军和仆从军冲入了生活区。
“美人,不要跑啊,快到爷怀里来。”
“大赵男人有一个是一个,全他娘的是软蛋。”
“银两珠宝,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面对身强力壮、身着盔甲、手持利刃的蛮军,哪怕是有不少家丁保卫的大地主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更不用说那些几乎没有什么力量的平民百姓。
蛮军大口吃肉喝酒,助纣为虐的仆从军跟在后面舔食着汤汁,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在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下,各种沉浸于欲望的恶行不断上演。
其中一处偏僻的街道。
看着门外那十二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天骑兵,哪怕是蛮军将领见了也会绕道而行,并暗暗猜测着那间不大的院子中究竟有什么人,才会让十二个天骑兵出动。
天骑兵虽然也是士兵,但他们的待遇丝毫不弱于中低层的将领,而且只听命于极少数人。
“万贤弟,想不到会是我吧?”
岳达从两个天骑兵中间穿过,最终停在了马头所在的位置,笑吟吟地望着门背后的万景浩。
但与面上所不同的是,他心中却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让放箭只是让天骑兵破坏这扇门,动手前还让他们小心点不要伤人,以免意外把万景浩射死,谁想到这群天骑兵根本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若是万景浩死了,先不说这样会便宜他,自己恐怕也不好交差。
可要让他训斥这群天骑兵,他也没有那个胆,万一他们把自己宰了,自己可能就白死了。
“岳达......”
万景浩见到他,眉头微微皱起:“是牛家把蛮军放进城里的?”
岳达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笑笑说道:“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是你自己走呢?还是我们帮你呢?”
“果然是牛家,好一个满门忠烈的牛家!”
万景浩冷哼一声,随即警惕地看向那些神色高傲的骑兵。
以牛登文龌龊必报、卑鄙无耻的小人性格,若不是有一个太守作为父亲,早就不知被处死了多少次。
再加之对方对自己的恨意,他要是跟着去,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愿意?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岳达嚣张地抬起下巴,向周围的天骑兵下令:“上,除了持剑之人,其余人死活不论。”
一息、两息、三息。
天骑兵一动不动,唯有几匹马儿打了个哼响。
明明周围不断有各种声音传来,但这一小片区域却仿佛凝固了一般。
该死,又不听我指挥!
岳达心中暗骂一声,随即讨好地看着身旁的天骑兵将领:“扎尔哈朗大人,您看要不要早点动手?”
扎尔哈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抬手向前挥下。
唰!唰!唰!唰!唰!
五个天骑兵用力拍向身下坐骑,身体瞬间腾空,凌空虚踏数步,飞身落入了院子之中,五把斩马刀齐齐杀向万景浩。
“躲进屋子里!”
万景浩和家人退入屋内。
依靠着地形优势,他同时只用面对三个人,勉强守了下来。
输了......
江仁看着渐生败意的万景浩,心知他必败无疑。
这三人虽然学的也是武功,但并非凡俗对敌武功,还是军中杀伐武功。
前者讲究单人作战,一对一能力强。
后者讲究团体作战,同等条件下一对一打不过凡俗武者,但一旦数人配合在一起,往往能轻松解决同样数量的凡俗武者。
这时,异变突生。
正与万景浩战作一团的三名天骑兵,瞬间收刀向两侧闪开。
下一刻,九支闪耀着寒芒的箭矢从门外射入。
猝不及防之下,万景浩只来得及打飞两支箭矢,右肩就被一支箭矢穿过,又有两箭分别射中了他的左右腿。
他脑海突然有些昏沉,身体倒飞出去的同时,数支箭矢从身旁擦过。
随后是数声惨叫。
“爹!娘子!”
“夫君,你怎么离我而去了......”
意识即将沉睡时,万景浩听到兄长和母亲传来的哭喊声,并看到了两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人生第一次,他痛恨自己没有早做准备。
“你们把他杀了?!”
岳达进入院子,看到倒在地上的万景浩,也不管心中的害怕,顿时愤怒地望向一旁的扎尔哈朗。
“注意你的身份,大赵人。”
扎尔哈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然后把刚刚射出一箭的长弓背在身后,淡淡道:“箭上涂了药,他只是晕过去了。”
岳达摸着仿佛骨头都要裂开的左肩,狠毒地看了眼对方,低头说道:“抱歉。”
“队长,除了目标之外,还有三个活口。”
这时,一名天骑兵过来禀告道。
扎尔哈朗毫不在乎地说道:“杀......”
话还未说完,岳达就连忙插嘴:“一起带过去,把他们一起带过去。”
扎尔哈朗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见他又一次露出讨好笑容,于是冷哼一声,抬手道:“就按他说得办。”
那名天骑兵点点头:“是。”
“天杀的蛮子,我跟你们拼了!”
看着自己妻子和父亲死在面前的万石,拔出一把匕首刺向了最近的天骑兵。
但没有习过武,只是力气大的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瞬间就被对方放倒,然后一个手刀晕了过去。
“呀呀~”
胜儿看着一动不动的父母,伸出小手推了推最近的纪蓉,见他们不理自己,小嘴一翘哭了出来。
“我的乖孙,不哭不哭。”
万母强忍着悲痛,把胜儿抱了起来。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丈夫死了她也不想活了,但儿子孙子还在......
岳达骂骂咧咧:“老东西给我老实点,不然弄死你和你孙子。”
万景浩和万石被分别丢在一匹马上,抱着婴儿的万母则被驱赶着前行,很快便离开了才住了不到半个多月的家。
“……”
江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与万景浩相处了十年,纵然只是一颗种子,他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但有些事,并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随身商城。”
江仁默念一声,打开了商城。
身为一颗种子的他,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十数年,目前能做的只有吸收天地精华。
想要帮助万景浩,唯一的方法就是随身商城。
“从上次耗费十点精华抽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用过精华点。”
“积累到现在,精华余额总共有四十一点,只够我在中级抽取四次。”
江仁掠过那些贵上十倍的详细分类,接连点了三下随机抽取。
这些分类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即便选择了也很难对目前这种情况起作用,更不用说他付不起一百点这么昂贵的费用。
轮盘出现。
三次抽取的结果很快显现出来。
【物品:腌肉(一吨)】、【物品:种子(百斤)】、【天赋:阴物亲和】。
“都对目前状况没有作用。”
江仁仔细浏览了一遍详细,发现这三个抽取的东西对现在都没有任何作用。
剩下的十一点只够一次中级抽取,如果是初级抽取则可以进行十一次。
稍一思索,他切换成了初级抽取。
【物品:绣春刀(十把)】、【物品:红薯(百斤)】、【物品:泉水(百斤)】、【物品:夜行服(十套)】、【物品:神秘人两件套(十套)】……
“六件物品,五个天赋,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江仁停顿片刻,关掉了随身商城。
现实终究不是文学作品,奇迹出现的概率太低太低,低到看不出一丝希望。
外界的天色渐渐明亮。
将云朵照耀得美轮美奂。
但在这股美丽之下的业城,却正在发生着一幕幕丑恶的事情。
侮辱、侵犯、虐杀……
哪怕是死亡,也要比这些好上许多。
如果世界有地狱,如果地狱有十八层,如果十八层每一层都有着残忍的刑罚,那么现在的业城就是地狱,比之十八层有过之而无不及。
区别只在于,大多数人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到第二次刑罚。
江仁之前经历的诸多人生中,有不少死伤比这还大的,但都没有眼前残忍血腥和丑恶。
越看,他发现自己的心越平静。
谷</span> 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身体是种子,无法产生分泌出名影响情绪的事物,还是因为其他不知由来的原因。
但唯有一样,江仁能够确认。
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这些比之恶鬼还要像恶鬼的人类,以及他们身后的国家。
不多时。
一行人进入了城内的清风书院。
带着一群护卫等候多时的牛登文,见到被带来的人除了万景浩,还多了几个人,立马阴沉地看向岳达,道:“我不是说了,只带万景浩一个人来吗?”
“公子,是这样的。”
岳达连忙小跑着上前,指着万母三人说道:“把万景浩单独带回来,顶多在肉体上折磨他,可是把他的三个家人带来,我们还能在精神上折磨他。”
牛登文若有所思:“继续说。”
岳达嘿嘿一笑,探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出想法。
“就这么办。”
牛登文坐在护卫刚搬出来的椅子上,随后命一名护卫将万景浩弄醒。
哧!
护卫将一盘水倒在了万景浩头上。
万景浩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提不起劲来。
抬眼就看到前方趾高气扬的牛登文,以及侧面的兄长、母亲、侄儿三人,回想起昏睡时看到的两道血影,他知道他们恐怕都已经死了。
无穷的愤怒从心底涌出,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万景浩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勉强站了起来,看向身前之人:“牛登文,要杀要剐对着我来,不要动我家人。”
“凭什么不动他们?”
牛登文抓着一个樱桃放入嘴中,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
万景浩低下了脑袋:“以前是我做得不对,看在我们三年同窗的份上,求你放过我家人。”
“别跟本公子说那么多,想要本公子不动他们很简单。”
牛登文把嘴里的樱桃核吐在万景浩脸上,挖苦道:“下跪磕头,然后学狗叫,我满意了,就不动他们。”
“不要,景浩不要这么做!”
一旁的万石醒了过来,起身想要阻止,很快就被一个护卫踹倒,被脚踩在背上,挣脱不了。
万母抱着胜儿泪流满面:“浩儿……”
万景浩看了眼父母和兄长,以及被吓得哭了起来的胜儿,深吸一口气,捏紧的拳头放开了:“好,我跪。”
扑通一声。
他双膝跪在地上,然后双手撑地,脑袋重重磕在了碎石铺就的地面上。
什么尊严,什么文人傲骨,什么只跪天地君亲师……
在家人的性命面前,这些他都可以舍弃,都可以不在乎。
一下,两下,三下。
磕完三个响头的万景浩,抬头露出血淋淋的额头,并对牛登文张开了口:“汪!汪!汪!”
“好狗,好狗,真是一条好狗!”
岳达大笑着拍起手掌,护卫们也有样学样地哄笑起来。
天骑兵们虽然没笑,但也饶有兴致地看着。
毕竟大赵文人间的内斗,比起那些只知道砍砍杀杀,然后从他们身后抢点肉汤喝的仆从军要精彩许多。
“叫得这么像,果然是一只狗腿子。”
牛登文往嘴中丢了个樱桃,一边嚼咽一边站起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你后悔吗?”
我后悔当初没能听神仙老爷爷的话杀了你!
万景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颤抖地张开了嘴,叫出了声:“汪汪!”
“你的回答本公子很满意,但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牛登文把身旁护卫腰间的佩刀拔出,缓缓走向被踩在地上的万石,嗤笑道:“这是你的兄长吧?你说把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要割到多少块的时候,他才会死呢?”
“牛登文!你不讲信用!”
万景浩目眦欲裂,不顾虚弱的想要起身扑去。
但身上还残留着麻药效果的他,很快就被两名动作迅速的护卫踹倒,死死压在地上。
“本公子是说过让我满意了,就不动他们。”
牛登文得意地笑道:“可本公子又没说过不割他们肉,不杀他们,你理解错误,关我何事?”
“呸!”
万石把口中积累了好一会儿的浓痰,对准牛登文奋力吐出。
由于他的脑袋紧贴着地面,唾沫的角度有限,最终只落在了牛登文的白色长衫的下摆上。
“贱民!”
牛登文看着那恶心的浓痰,心中顿时冒出怒火,上前两步来到万石侧面,举刀就对他的脖子砍去。
不顾旁边吼叫痛哭的万景浩和万母,一连砍出了数十刀。
直到手有些酸了,直到万石的脖子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相连,直到从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白色长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牛登文才停下手。
而万石,则已经死了。
“兄长,是我对不起你......”
万景浩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无力,脸上是不知是悲痛还是愤怒的泪水。
“万景浩,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对比你这三年给我的屈辱,这才只是个开始。”
牛登文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万景浩,随即又转身向抱着婴儿的万母走去。
在他的示意下。
婴儿被抢走,万母被正面朝天的按在了地上。
开膛破肚,挖心切肝……
万母声音逐渐虚弱,直至完全消失。
看着母亲受尽折磨死在自己面前,万景浩也在这个过程中将嗓子哭哑,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把婴儿给我。”
心情愉快的牛登文,从护卫手中接过胜儿,然后高高举起。
万景浩面无表情,只是冰冷地看着他。
“无趣,这么快就没反应了。”
牛登文又把婴儿放下,看着在襁褓中不断哭泣着的胜儿,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随即又向万景浩说道:“我不会弄死这个小孩,并且还会抚养他长大,我会告诉他,他的父母和家人,他的所有亲朋好友都死在了你手中,万景浩的手中!”
他很高兴。
这个自己临时想出来的想法,明显要比直接摔死这个婴儿更有趣。
“你上一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换一个与你自身无关的愿望。”
沉默了半天的江仁,把声音传到万景浩脑海。
万景浩没有犹豫,瞬间就将新的愿望说出:“我要牛家为我家人陪葬,我要蛮军为我家人陪葬,我要整个蛮国为我家人陪葬!还有......帮我侄儿找个好人家。”
顿了顿,他又道:“神仙老爷爷,我是不是有点贪心?”
“不。”
江仁把声音传了过去:“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愿望。”
如果在自己拥有复仇能力之前,这些人就死了,那自己就将他们后代与后代建立起的国家送去陪葬。
“多谢神仙老爷爷。”
万景浩身体放松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责怪江仁给了他这一切,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因为没有这些,他现在说不定还是那个痴傻孩子。
不是死在村中恶霸的欺压下,就是死在不知哪个角落,亦或者死在目前如地狱般的业城之中。
只是,有些对不起父母、兄长,他们本不需要承受这般折磨……
他也没有试图向江仁求救,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作的,早在两年前牛登文对他动手后,江仁就建议他下杀手,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去吧!”
在牛登文的吩咐下,岳达开始了最后一个步骤。
“万贤弟,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
岳达把身体无力的万景浩拖到了旁边的竹林前,然后扒光了他的衣服。
白白净净的身躯上,除了肩上和双腿上的三支箭矢,脖子上还有一个劣质的铜制长命锁。
“这么大的人,还带长命锁,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就成全你。”
岳达嘲笑一声,将万景浩下巴御了下来,然后又把长命锁塞进他口里,直到靠内的一端卡在喉咙中才停手。
用刀划开他后庭皮肤。
万景浩身体颤抖了几下,身体逐渐归于平静。
在这一刻的脑海闪过了一个又一个人,有父母、有兄长、有夫子,还有最爱的人......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
若是当初听神仙老爷爷的话,找机会杀了牛登文,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不愧是狗腿子,又臭又恶心。”
牛登文把婴儿交给护卫,捂着鼻子嫌弃地看了眼竹子上的事物,随即带着人快速离开:“岳达,周围还有谁得罪我来着,干脆一起解决了。”
岳达立马凑到他身旁,低头弯腰道:“公子,隔壁那个……”
一行人渐行渐远。
原地只留下了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仿佛是在向天宣告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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