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司马直之子扶灵离开雒阳后,此事的风[bo]依旧未能停息。南宫门[kou]三百米外,隔着护城河每[ri]都有按时来跪请的太学学子。朝中亦有为遗谏而上奏之臣,城中百姓也议论纷纷。
汉灵帝因此颜面大失,身为帝王因为修个园子[bi]死大臣,往上数多少代这都是昏君的行径。迫不得已,只得下令暂缓修葺,等风[bo]过后再说。
然而园子是不修了,但卖官鬻爵的生意照旧。三公(司徒、司空、太尉)标价一千万钱,廷尉崔烈通过汉灵帝刘宏的傅母程夫人,只花费五百万钱就买来司徒一职。
身为少有英称的冀州名士,历位卿守,结果居然为求升官而买官,士人为之哗然。太学中,一时间对崔烈的声讨唾弃如山洪暴发般倾泻而下,崔烈身上的铜臭味儿是跳进洛河也洗刷不掉。
韩珏关注的不是崔烈的名声是何等的臭不可闻,再被人指指点点那也是位列三公,大权在握。名声这东西,在太平盛世也许值钱,乱世中应该还是权柄在握更实在。
既然百官之主能卖官,那是不是人人都可以买呢?她顶替亡兄之名虚报两岁算虚岁也不过才十四岁,年纪太小。而表兄牛金已经十八,再过两年便是弱冠之年,要不考虑攒钱给他买个县令当当?
想到这里,韩珏打算先去了解了解行情,看看是怎么个买卖方式。经过打听得知,原来在宫苑西园开设邸舍行卖官之事,还有负责此事的专门机构名为卖官署。
其实卖官鬻爵之事,历代皆有,并非东汉独创。早在《管子》中就记载着卖官的相关事宜,如秦始皇遇蝗灾,向富户征粮:“捐粮换爵位”,汉景帝发布“犯罪者捐粮赎罪”。但前朝所卖皆为爵位,也就只能达到个免除徭役兵役的实用目的。
而汉灵帝刘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卖官鬻爵,将卖官公开化、制度化的皇帝。在他这里,不仅按秩标价还需竞拍,直接变成了产业化的买卖。
回去之后,她问道:“表兄想不想做官?”
“?”牛金满脸问号,不知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虽然他读书少,但也知道为官的途径莫过于有人举荐或被征辟。这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想了也无用。
韩珏说道:“听说西园可以买官,咱们去看看是否可行。”
买官?牛金也有耳闻,据说太尉崔烈花了五百万钱,真有钱!
他说道:“这是坏名声的事。”
没有想到牛金也如此在乎声誉,韩珏皱眉,“表兄以为名声是什么?若是有人买官之后为民众行善事,可算的上是好官吗?”
大汉为官的途径就那么两条,现在汉灵帝开创了第三条路。诚然,如果官职可以买卖,不论是商贾还是平民,也不管白丁还是鸿儒,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个一官半职。等到了任上,羊毛出在羊身上,再去拼命搜刮,可想而知必定是掘地三尺的压榨百姓。
但她给牛金买官,并不是想要以此搜刮民脂民膏,只是想提前选备一处好的栖身之所。如果她能为官,胸中抱负必然是造福一方。来自于后世,脑海中有那么所见所闻,想要革新之处太多太多,列个清单都能装满一箩筐。
“珏郎是心善之人,我自是相信。然人言可畏,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kou]?”
牛金知道自来到雒阳以后表弟的心思大都放在商贾之事上,难道是抱着赚钱买官的心思?
“为何要堵,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即可。”韩珏略带失望的摇摇头,“表兄既是不愿,那便罢,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
“给我买?!”
牛金这才听明白,难道是给自己买官?他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何?”
虽然年长几岁,但他真的搞不明白表弟的想法,不知道某些话到底是何深意。
现在韩珏不会跟牛金说数年之后天下大乱,所以要早做准备。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为官一方,可保一方百姓亦可保全自身。”
有官职在身便利配置兵器铠甲,大汉不禁平民持有刀枪弓箭,但禁止私藏铠甲。某些世家大户的部曲也许配备有铠甲,但都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至少黄巾之乱时韩氏的部曲没有披挂带甲。
“可、可我不懂为官之道,如何能为?”
懒得理会牛金,韩珏心累,不懂可以学啊!瞥了他一眼,不想再多费[kou]舌。牛金心中瑟瑟,想多问几句又不知如何开[kou]。绷着脸跟在后面,心道表弟是觉得自己蠢钝不堪?
苑囿西承明门内御道以北,东连禁掖,故称西园。始造于顺帝阳嘉元年(公元131年),灵帝时又加增建,其中设有万金堂于西园,领司农金钱、缯帛堆积堂中,卖官所得亦藏于其中。所以这卖官署便设置于此。
及至西园,寻到卖官署所在,打眼看去并没有门庭若市的景象,大约可能是进门也得[jiao]钱的缘故。一听进门就要[jiao]一万钱,牛金脸[se]难看不敢入内。开什么玩笑,这得卖多少吃食才能赚这么多?
最终,韩珏缴了参观费,自行入内。这入门费,委实是不低,穷人没有资格入内。
室内,朱红[se]的门窗和柱子明光铮亮,青砖铺设的地面干净整洁,墙上挂着排列整齐的木牌。走近一看,才发现全都是价目表,真是贴心的卖家啊!
一看标价才知道,三公一千万,而郡守居然要两千万……
她记得三公秩万石,郡守秩两千石,三公比郡守官职大却价更贱,看来这地方官可比中央官值钱多了。想想也是,在地方上才能搜刮到油水,在京师搜刮谁?
“小郎也意[yu]买官?”不远处一年约四旬的富态中年男子走过来,颇有经验的建议道:“三公九卿,听着名头大,实则不经用。”
说着他上下打量几眼,仅凭衣着判断眼前的小郎君出身一般,但如此年龄便来买官实属少见。
韩珏也看了他一眼,此人应该是一商贾,便随[kou]请教道:“以尊驾之见,以上所列,最佳者为何?”
这里可供选择的官职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他已研究数[ri],略微沉吟先是赞道:“陛下这买卖做的,当真是稳赚不赔!”
“然以县令来说,秩千石却需钱千万,只得为官一年。单从俸禄上看,着实是、是极为不合算!”
买官所费是年俸的数十倍,单吃俸禄那得几十年才能回本,但所买之官任期只有一年。
“唉!”他居然重重的长叹一声,“甚贵矣!”
确实是太贵,如若买官,岂不是要加以百倍的鱼[rou]乡里?欺压过重,万一乡邻揭竿而起,他们家祖坟怕是都不保不住。祖辈经商为末流,地位低贱,趁此机会他是想当官,但更想要命。
“听鄙人一句劝,这等买卖不好做。”
不曾想居然被同来买官劝诫不要买官,韩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说实话,花这么多钱只能买一年期的官,汉灵帝这是疯了吗?
她说道:“听闻官职可以买卖,故而前来一观。实则囊中羞涩,买不起。”
“今方得知官价如此之高,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是真买不起,不是假买不起。小点儿的县长都要三五百石,算起来也得三五百万,得攒几年才行。
如此面[se]坦然直言不讳自己买不起,此人反倒是觉得眼前这位小郎君颇有气度,不似普通人家。他有意结[jiao]一二,又觉得在此相遇说出去怕是遭人非议,万一贸然相问再惹忌讳岂不是得罪于人?
他暗叹一声,心道自己年岁渐长,做事瞻前顾后,此一番千里跋涉终究是要空手而归。但愿,无人能看得上自己家乡之官……
看过一遍了解过买官的各项条例之后,韩珏也暗叹不已,汉灵帝做生意真有一套,想法超前。买官之人若手头窘迫,居然还能分期付款,可以先上任,再付款。
她确定,汉灵帝真的是疯了;大汉,确实该变天了,要是不变天才叫没天理!
见韩珏从里面出来后面沉如水,牛金跟在后面不明所以。直到回去后听完所谓的官价,脸[se]发青的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陛下……”
他想脱[kou]而出陛下真是昏庸无道至极,为避免祸从[kou]出而[yu]言又止。但凡不是傻的,都知道卖官鬻爵的祸害!
“珏郎,你说要是颍川的郡守也被人买去,那……”
韩珏声音冷冽,看向牛金,“官[bi]民反,民不得不反。”
牛金听闻此言神情震动,蓦地他想起来绿林好汉,如果实在是活不下去,他应该也会揭竿而起。
可这大汉的天下,此时的雒阳明明繁华似锦,他们的吃食买的那么好,为何就不能长长久久呢?
又想到表弟前些[ri]子说要买马,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缘由?表弟果真是有常人所不及之深谋远虑,得要多多听从表弟的意见。帝王昏庸,如果不赶紧换个好皇帝,也许大家都可能会被[bi]落[cao]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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