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沈悬一语成谶。
沈兆隆请了水军,大肆炒作沈泉净身出户事件。
财经版块,娱乐八卦,整版挂着沈悬大名。
一边是:沈氏继承人,杀伐决断,上市公司股权再度集中,后市走向扑朔迷离!
一边是:踢爆豪门秘闻,父母亡故,兄弟阋墙,沈家二少惨遭长兄驱逐!
沈悬称病不出,拒绝任何采访,任凭各路消息漫天飞舞。
最后是董事们遭不住骂了,临时加开问询会,试图帮他做好外部公关。
没想到,沈悬参会三句话,让董事们心态大爆炸。
沈悬:人是我赶的,股权是我收的,想回来没可能。
问询会的媒体三方公关公司,钱都没收就跑路了,这还公关个锤子!
沈悬最终一记绝杀,让众人达成高度一致,沈泉彻底从天之骄子,沦落为凡夫俗子。
在他身上押宝的沈、宋两家,空着肚子来,拉着肚子走,没吃上一[kou]好菜。
这其中反复经受煎熬的,正是宋回。
从坚信自己的判断,到疑惑不安,再到辗转动摇,最后盖棺定论。
他在办公室撕碎全部报纸,那上面抓拍到的沈悬上车照片,每个角度,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傻[bi]!
更糟糕的,还是他在kk的处境,失去沈家助力,鹏达项目推进困难。
张总不耐之下,叫总监重新接手,索[xing]将他边缘化。
宋回苦心经营一圈,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很快,他就从经理降为普通职员,负责一些难啃的烂项目,薪资也一落千丈,没有项目支撑,只剩基本工资。
他把鹏达介绍给亚盛资管,昧下百万回扣,直接[jiao]给彭雪薇,找机会通过短期项目投资洗干净再出来,现在也不能动。
他租着CBD核心公寓,养着辆宝马车,应酬、社[jiao]开支巨大。
早就习惯沈泉托底,没什么存款的宋回,生活捉襟见肘,突然窘迫起来。
他的童年,吃尽缺钱的苦头,那些噩梦仿佛卷土重来,时时刻刻羞辱着他。
而沈泉还是一副天真[lang]漫的少爷样子,从一顿饭大几百开销,沦落到学校食堂套餐,从一条领带上千块,到五十块钱的T恤,他活得有情饮水饱的姿态,实在太过刺眼。
每个难眠夜晚,宋回从噩梦中惊醒,看着身边蜷成一团,安然酣睡的沈泉,都无比后悔。
他身边明明可以睡着三千万,而不是个毫无用处的落魄公子哥!
沈泉天真不假,同时也敏感,很快发现宋回窘况。
他再潦倒,也是做过正经儿少爷的,卖了一些留在宿舍的物品,换了笔钱。
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万买到手的东西,二手转让价钱低得吓人。
他又想起,以前借他钱没还的同学,挨个电话打过去,耍赖的、哭穷的、拉黑的,就是没有还钱的。
沈泉活了二十三年,头一回品尝到落魄滋味,尴尬、羞愧、不安充斥在胸[kou]。
当他把筹到的钱转给宋回,终于迎来出走沈家后,第一次拥抱,短暂而又敷衍。
宋回拿到钱直接[jiao]了房租,甚至没多问一句,被赶出家门,还在上学的沈泉,是否需要生活费。
在他眼中,沈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即便被赶出家门,也该藏着小金库,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嘘寒问暖。
沈泉看着饭卡里仅剩的两位数余额,不得不向同学打听兼职。
好在他长相乖甜,[nai]茶店老板想吸引女同学消费,收留了这位笨手笨脚的少爷。
沈泉直至此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知道在宋回眼中,他已变成一块可怜[ji]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得知沈泉在[nai]茶店打工的消息时,沈悬正在签文件。
阿耀眼睁睁瞧着,他手下笔痕劈出去,又强行被拽回来,心里跟着一哆嗦。
沈泉,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沈家二少爷,银屋子里的金坯子,养尊处优,盘儿碗儿不分。
很难想象,他在[nai]茶店给人切水果,做[nai]茶的样子。
阿耀于心不忍,偷瞥一下:“[nai]茶店生意也不太好,一天十个小时底薪八十,卖出去多才有提成。”
他很快在沈悬眼睛里看见两个字——多嘴。
沈悬一言不发,狠狠签着文件,然后将签错的纸张扔在一边:“时间到了,去见李飞光。”
“车已经备好。”阿耀小心翼翼收起文件,赫然看见废页上签着“笨蛋”两个字。
临上车前,沈悬[jiao]代秘书,让总裁办给福利院送[nai]茶,还指定了[nai]茶店。
阿耀扣上安全带心想:外面传言沈先生人如恶鬼,手段毒辣,只有他能看到,沈先生沉入心底的温柔。太过动人,以至于产生一丝不愉快的嫉妒。
李飞光房地产生意做得很大,是个暴发户。
按理说,沈氏集团这种高科技公司,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牛[bi]就牛[bi]在,沈父搞了块儿地,压根不会玩,经人介绍与李飞光敲定合作。
李飞光黄鼠狼子成[jing],极其难搞,集团一帮敲代码、焊单片机的,跟他对上,去一个死一个。
两方公司各占百分之五十股权,谁也不让谁,僵持至今损失惨重。
别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沈悬是新官上任挨三锤。
高管火速将这个烫手山芋扔他被窝里。
全公司都等着瞧,沈家长兄,拳打亲戚,脚踢兄弟,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窝里横!
李飞光年纪不大,学识不深,酷爱摆谱和附庸风雅。
晚宴加谈判,订在鼎鼎大名的“侨和盛”,包场,台上选得是一出《焦赞发配》,颇有深意。
沈悬准时准点到达,被侍者恭敬引入厅堂。
厅内昏暗,舞台垂着丝绒长幕,寂静无声,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前脚迈过雕花大门,就听头顶传来“嘭嘭”两声。
阿耀警觉,迅速挡在沈悬身前。
却见五颜六[se]的纸花,混着彩//金//粉末,洋洋洒洒飘散下来。
紧接着厅堂大灯全数尽开,刺目晃眼。
光晕里,李飞光叼着雪茄,立身鼓掌:“欢迎大少,大驾光临,哦不,现在得叫声沈先生了。”
沈悬站在追光下,如一尊玉雕神佛,嘴角带笑,眼中却全无笑意。
这种另辟蹊径的下马威,真新鲜,他很喜欢!
两人笑得虚伪且礼貌,借着炫目灯光,打量彼此。
李飞光比沈悬想象中年轻,身材高大,一身西装比他身边的保镖,看起来还孔武有力。
他[chou]雪茄的姿势,自以为帅气,在行家看来就是个土鳖。
而沈悬不会轻敌,再土的鳖,能混到这个身家,都是[jing]怪。
李飞光搞不良资产出生,从小打小闹没人要的废货,到几十个亿的烂尾楼,来者不拒。
他见过的牛[bi]和傻[bi],如过江之鲫。
眼毒,是他的生存秘籍。
沈悬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位,一眼看过去,居然没看透?
对方好似个磨砂玻璃人,云山雾罩的……好看!
李飞光的眼神,带着好奇与些许欣赏,光明正大一寸寸扫过去。
对面那人,病容傲骨,笑起来谦和有礼,气质却是凌厉的。
“大少是喜欢我叫你沈总呢?还是沈先生呢?”李飞光一边招呼,一边占他便宜,无赖中透着[jing]明。
沈悬款款落座,薄唇轻启:“随意。”
他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落在李飞光耳朵里,有一丝警告意味。
“那我还是叫大少吧,听着亲切些。”李飞光人赖话密,反复试探他的底线。
沈悬点茶漱[kou]擦手,晾了他一会才道:“李先生也可以叫我沈悬。”
“开场,上菜吧。”李飞光也没理他,[jiao]代保镖。
两人就跟那一比一的股权一样,打了个平手。
锣鼓雨点子般响起,越来越密,大幕拉开,角儿上场。
侍者鱼贯而入,席面如流水,奢侈铺张。
两人居然就这样,看完整出戏,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临行前,沈悬还能笑着道谢,丝毫不提那块地的事情。
李飞光到这里,才彻底认真起来。
他本想吊吊大少爷的傲气,[bi]他先开[kou]提地的事,那就赢了一半。
万万没想到,沈悬是个硬茬儿!
揣着明白容易,装糊涂到死难,特别是这种几十亿的大项目。
谈判老手都得哆嗦三下,哪里见过如此云淡风轻的。
见他寸步不留,马上走到门[kou],李飞光出声叫道:“沈悬。”
“李先生有事?”沈悬回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李飞光也不示弱:“我看是你贵人多忘事吧?”
“可有可无的东西,在我这里一律可无。”沈悬笑得有些恶劣。
李飞光被僵一军,又显出无赖本[se]:“坐下来喝杯茶嘛。”
那块地拖了两年有余,遇着这么个祖宗,难保不节外生枝。
他这人也是牛[bi],能屈能伸,变幻莫测。
沈悬施施然返回,很给面子饮了一[kou]白水:“我吃药忌茶,李先生有话就说吧。”
“那块地,我打算开发成主题乐园,不知大少什么看法。”李飞光很少服人,今[ri]破戒。
沈悬只说了两个字:“[lang]费。”
“大少说话忒难听。”李飞光咂嘴不爽,“难怪沈家里里外外,都说你坏话,大少有空啊,还是反省反省。”
沈悬微垂的眼皮,猛一掀:“反省?我反省个屁!”
李飞光被骂懵[bi],惊愕凝固在脸上,茶水洒了一手。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么漂亮,玉一般的人,嘴怎么能这么毒?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后,回过神儿的李飞光突然笑了,一股子匪气:“你说话可真好听。”
“那片地,我要用来做工业园区。”沈悬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对方[cha]科打诨,他就说正事。
李飞光就像被狗链拴住的烈犬,眼睛一亮:“怎么个说法?”
……
自鹏达后,宋回再无业绩。
他被分到垃圾组,历史业绩为零,是KK传闻中的离职等候区。
好在他手里的项目,跟沈泉朋友有点关系,通过七扭八拐的介绍,终于蹭进,靳磊,靳家非著名混球儿的[jiao]际圈。
靳家有个并购项目,KK也在白名单内。
靳磊负责投融资也是董事,投行如狗,选哪只不是选呢。
宋回将车停在体育馆地下停车场,从这到酒吧还有一站路,无他,金打街寸土寸金,晚间路面停车一小时三四十,他那辆破宝马不配。
还有一个月多才到圣诞节,街边店铺已经开始预热,五颜六[se]的灯光,配上圣诞限定款预订信息,格外诱人。
去年这时,他与沈泉正值热恋,拼命为彼此寻找圣诞惊喜。
可如今,沈泉给他的钱,已花得差不多,宋回再无心思考虑什么圣诞礼物。
他要竭尽全力,保住在kk的工作。
宋回穿过洞[xue]般奇妙的通道,震耳[yu]聋的音乐传来,鼓点仿佛敲通天灵盖。
靳磊的包坐是场内最大,弧形沙发,双水晶酒水台,酒水、果盘摆的满满当当,外围站着两三个侍者,时刻注意客人需求。
人也不少,腰肢细软的美女,腿比命长的帅哥,穿着时尚,说话一个赛一个好听。
宋回是下班赶来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手上还提着包,格格不入。
乍一看,以为买保险的,来酒吧拓展业务了。
靳磊已经喝了不少,伸手一指:“欸,你们都认识一下,宋回,沈家二少的男朋友。”
周围没有一丝问好声,只有捂嘴窃笑,和眉目八卦。
“靳总抬举了。”宋回尴尬落座,侍者紧跟送上酒水。
有人好奇问道:“沈泉现在干嘛呢?真被赶走了呀?”
“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靳磊呲牙一笑,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是有本事的。哄得沈泉净身出户,跟你[lang]迹天涯。你了不起,哥们儿羡慕啊。”
他说的每个字,都化作钢刀,噗噗扎着宋回骄傲的心。
手中转着酒杯,他只能低头佯装无事。
以前他们背靠沈家,哪里会被这些不长眼的小鱼、小虾戏弄。
宋回越发觉得,遭受的全部不堪,都是沈泉带来的。
哪怕有为他多想一点,沈泉也不会自私的,为了成全自以为的无垢爱情,愤然与沈家决裂!
靳磊提着酒杯凑过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给沈泉下药了?老子初中拽他小手,都要挨揍,你到底怎么搞到手的?”
“靳总,这是我的隐私。”宋回抿嘴不悦。
“爽吗?一定很爽吧,那可是高岭之花啊。”靳磊变本加厉,搂住他的肩膀,食指中指并拢,做了个十分下流的动作,“滋味如何?”
宋回甩开他的手,怒不可赦:“靳总,请你自重,沈泉是我爱人。”
“爱?”靳磊喝[kou]酒,拍拍他的肩膀,“别跟我演有情饮水饱,老子不信。”
他醉得不清,胳膊支在膝盖上,问道:“要不这样吧,你呢,把沈泉叫来,让我看看到底有多乖。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就看看。”
“靳总你喝醉了,我们改天再聊。”宋回沉着怒气起身要走。
靳磊双手张开,搭在沙发背上,嚣张抖腿:“宋回,你只要把沈泉叫来,跟我喝杯酒,并购那事儿,我保你入围。”
宋回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他的心里正经历一场危险的爆破,到处都是塌方。
靳磊看出他的动摇,张嘴就是狡辩:“你有什么压力?我和沈泉是老同学,叫来喝杯酒,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回缓慢转身,重新坐定:“靳总说话算数?”
“你就等着拿业绩吧。”靳磊开怀大笑,搂住他的肩头,“打电话,快啊!”
宋回下了狠心,掏出手机打给沈泉,只说是重要U盘忘带,让他送来unicorn。
[nai]茶店下午接到巨型订单,老板分给五家店铺,闭店耗时三小时才搞完。
沈泉头回打包小山般高的[nai]茶,没喝一[kou]水,又累又饿,胳膊都抬不起来。
听到宋回在那边着急,他衣服也来不及换,骑自行车就往家赶。
……
沈涵从unicorn楼上的静吧出来,喝得东倒西歪,搂着个身材高挑的小帅哥。
他被沈悬关在屋里,强制出家一个多月,刚刚刑满释放。
狐朋狗友为他再入红尘,特意在unicorn攒局庆祝。
他一头粉[se]长毛,被沈悬叫管家剃个干净,变成板寸,灯光闪耀下,好像一只发霉的松花蛋。
沈涵没好好读过书,视力保护的不错,刚下楼梯就看见宋回,还有长得跟屎盆子似的靳磊。
“呸,晦气!”他松开帅哥,觉得这俩怂货没憋好屁,踉跄着走过去。
宋回给沈泉打过电话,心里防线彻底崩毁,破罐子破摔起来。
靳磊半醉半醒,嘴里不干不净叼着沈泉不放。
宋回充耳不闻,笑着喝酒。
周围狗腿们,更是肆无忌惮开起沈泉玩笑。
一时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涵站在后面,刚开始以为自己喝多,耳鸣听错名字。
仔细听了阵,确定他们说的就是沈泉。
酒[jing]点燃怒火,从前列腺直冲扁桃体。
“[cao]你大爷的!”沈涵轮开手臂,一个大巴掌甩靳磊后脑勺上。
好似拍在[shu]透的大西瓜上,猛烈干脆的一声巨响。
靳磊毫无准备,被打得整个人扑倒在茶几上,酒水、果盘飞溅,人群传来一阵尖叫声。
沈涵不解气,跳过沙发背:“我[cao]你们全家的大爷!”
说罢,揪起靳磊的领子,哐哐就是两拳。
他边打边骂:“沈泉也是你叫的?啊?你也配?!你个屎摊的煎饼上桌,真当自己是杂粮!滚你大爷!”
沈涵狠起来浑身戾气,扔下靳磊,从人群里揪出宋回,当众照脸就是两个嘴巴子:“富贵[tian]中求是吧,沈泉落魄,你就[tian]这儿来了?[tian]你妈*!”
宋回被当众羞辱,挣扎着要还手,但实力相差悬殊。
沈涵揪着他的头发,哐哐往茶几上磕:“没镜子总有[niao]吧?撒泡[niao]照照,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靳磊被搀扶,捂着头坐地上狂吼:“愣着干嘛?给我揍他啊!”
他一声令下,麾下爱犬倾巢出动,现场一片混乱。
可惜,沈涵那是两岸三地知名疯狗,宠物犬哪里是对手。
他一个人打五个绰绰有余,还能腾出手一次次把宋回抓回来,反复揍!
此时,酒吧大灯全部亮起,客人跑得远远的,工作人员也已报警。
沈泉跑进来,很快在混乱里看见沈涵,把宋回压在茶几上。
他旁边气急败坏的靳磊,提起酒瓶子……
“沈涵——”沈泉想都没想,顺走桌下灭火器,一灭火器把靳磊抡到沙发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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